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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兄弟心疼, 最後還是跟張保國一樣, 從自己的小金庫裡面拿出了一毛錢去鎮上看電影, 存錢使他們快樂,但是看電影也使他們快樂, 機會難得,難得奢侈一把還是可以的, 很快就過年,過年會有壓歲錢, 到時候缺失的就能補上了!
他們幾個這樣安慰著自己。
張錦華看完了一場電影回來,總算明白爲什麽那時候張保國他們去看了一場電影興奮成那個樣子,電影實在是太太太精彩了, 太太太好看了!而且這電影是新上的,大家都沒有看過, 他回來後先是給家裡人講,然後給小夥伴講、給其他的村民講,口水都幹了,他變成了人群的中心, 有事沒事的都愛問他電影裡面的情節。
原來被人注視著是這樣的感覺。
別說,由他們帶頭,不少的小夥伴都心動了, 一毛錢,好好求一求,也不是求不到,像那種自己本身就有一直不捨得用的幾分錢積蓄的, 再拉一拉贊助,就能凑够票錢,加上本來就過年了,今年分到的錢比去年的多了不少,有些家長也願意給他們一點零花,作爲聽話乖巧的獎賞。
就連有些大人也抑制不住跑去鎮上看電影去了,引得他們村一窩蜂的跑去,張貴和周小晴就是其中之一。
張保國問蘇茴感不感興趣?蘇茴拒絕了,如果沒有聽他們說過的時候還可以考慮一下,現在被劇透的清清楚楚,結局已經知曉,她沒有興趣了。
去年過年的時候蘇茴做了一條魚,還有一道素菜端過去,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李滿芬終於捨得給自己和老伴做了新衣,一個做了衣服,一個做了褲子,算起來也是一套了,李滿芬是個很吝嗇的人,這不僅表現在對待自己的子孫上面,也表現在對自己身上。
他們穿的衣服,不到徹底報廢,就繼續穿,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這是這個時代的印記,是經歷過戰亂,饑荒後養成的求生本能,要節省下更多的東西,留著度過後面的艱苦歲月。
這樣的思想,在他們那已經根深蒂固了,所以一看到大手筆的、浪費糧食的,反應就會格外大,有什麽小便宜那也是絕不放過,能多占一點是一點。
很多時候,蘇茴會讓著他們不去多計較,一個是她不缺那些東西,另一個就是站在這個時代,李滿芬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常見了,常見到這樣的人才是正常,比如說李滿芬在壓歲錢上的重男輕女,這是蘇茴自己認爲的,然而除了她,根本沒有人認爲這是重男輕女,而是男女不同的理所當然。
比如說頓頓紅薯雜糧野菜,偶爾一頓細糧是改善生活,如果被她知道蘇茴家吃細糧吃肉的頻率,那估計要說地主老財也就是這樣的日子了,是時代限制了他們的見識,限制了他們的行爲和思想。
在年夜飯上,李滿芬念叨著張保國,他穿著關韶理寄來的軍衣改成的新衣,她就念叨了浪費,霍霍好東西,張保國還能繼續長身體,現在改了,很快就穿不了了,不如等到他身形差不多固定了,再給他做,那樣能穿好多年……
蘇茴左耳進右耳出,聽她說,反正也不會損失一個字。
浪費是不會浪費的,張保國穿不了,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呢,等到他們三個輪完,這件衣服應該也要報廢了。
這個道理李滿芬不是不明白,但是不念叨不指責,她不痛快。
張根輕咳了一聲:「大過年的,不說這個。」
李滿芬閉嘴了。
去年年夜飯上,她和趙來娣鬧了些不愉快,想要她家的收音機,不過今年趙來娣的主攻對象已經放弃了蘇茴,轉向了周小晴。
她有話說,而且她的埋怨其實也很正當,明明都分家了,可是還讓她幫忙幹活,偏偏又是李滿芬使喚的,李滿芬是她婆婆,她不好頂嘴,但是周小晴叫她大嫂,她抱怨幾句怎麽了。
她這一番說,也是周小晴收斂一點,不要再這樣使喚她和她家的閨女了,她可不樂意給她家幹活,都已經分家了,還讓她和閨女幫她們做這做那的,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多去山上多摟一些草,多去挖一些野菜回來。
周小晴嗯嗯啊啊的應和著,看著倒是挺誠懇,但是一點也沒有悔改的意思。
李滿芬不愛聽這些,不就是順手的事嗎?也值得她特意在這個一家子團圓的時候拿來說道說道。
她乾咳了兩聲,看她沒有顧忌,瞪了她一眼,找了個間隙插了進去:「我近來看張易家的二兒子不錯,你們對他有沒有什麽瞭解?」
她這樣說,張根他們不明白她的意思。
李滿芬繼續道:「你們怎麽就不開竅,他年紀不適合春枝差不多嗎?春枝要找人家了,我幫著相看相看,有沒有合適的,他滿十八了,有跟你們一起幹活,對他怎麽看的?」
張根有些唏噓:「這麽快就相看啊,她年紀還小吧。」印象中,他的大外孫女還是個孩子呢,怎麽這麽快就要談婚論嫁了。
「哪裡小了?都16了,看著合適的人選,然後再處個半年,眨眼就18了。」
張全還有些印象:「我跟他一起幹活過幾次,臉圓圓的,喜歡找人聊天,話不少,不過他個子不是很高,春枝現在多高呀?要是春枝繼續長,估計就要超過他了。」
李滿芬:「我估算過,估計就比春枝高半個手掌,不過他勤快,身高不重要。」
蘇茴還記得那時候張菊說的,她閨女喜歡愛笑的人,倒是對的上。
張貴沉吟了一下:「我跟他一起鋤過地,他喜歡跟那幾個混混一起玩的,我看過一次他們偷偷的玩色子什麽。」
「玩色子!居然還有這樣的情况,那算了算了,當我沒問過。」李滿芬立刻搖頭,那可是賭博,賭博的人可不能要。
張根敲了敲桌子:「那就再看看別的,年紀還小,不著急。」
「也是。」李滿芬點點頭。
趙來娣也有人選:「我也有幫著留意,你們看陳家的小兒子怎樣,他今年十七。」
李滿芬想了一下:「他今年十七了啊,不過陳家人口太少了,他們本來就是外來戶,人口少,這一輩兄弟算上堂親才幾個,有點什麽事聲勢都壯不了……」
說著說著,李滿芬透過大門看著全部在院裡玩的孫輩,瞧了瞧身高最高的張保國,他個子長得够快,本身他就像老二,這一穿上軍裝就更像老二了。
一想到了老二,最先涌上心頭的是遺憾,年紀輕輕就走了,隨後就想到了分家時的津貼,瞪了蘇茴一眼,蘇茴敏銳的察覺到了,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的話,她特別想攤開手掌聳聳肩,表示自己的無辜,她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就被瞪了,真是莫名其妙。
張根的視綫在最大的兩個孫子,張錦華和張保國兩人之間來回:「孩子們年紀大了,現在先是春枝,再過兩年,錦華也是時候看媳婦了。」
李滿芬聽到這話,眼睛就眯了起來,想到大孫子開枝散葉,成家生子,心裡就熱乎著。
張全和趙來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著院子裡的兒子,再過幾年就可以成家,成家後,他們就等著抱孫子了。
張全也注意到了旁邊比張錦華這個堂哥還要高的張保國:「保國就差錦華一歲,等錦華過後就是他了。」
對著十二三歲的少年想這些,蘇茴嘴角抽了抽,以後他們的個人問題,蘇茴是不打算給他們拉媒牽綫的,等到他們年紀大了,去外地上學,到時候會遇到更多的人,志同道合的同學同事之類的,總比不認識瞎凑合强。
而且她對年紀輕輕就當奶奶興致不高,所以不用幫她惦記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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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過,沒多久就開學了,春耕時節,大家都忙忙碌碌,謝睿也不輕鬆,他在下鄉之前就有規劃,今年底或者明年,他計劃是要回去的,但是現在這情况,不把杜高志解决了,他怎麽放心離開?
不過他這段時間也不是一無所得。
可以肯定的,他家裡貪污是肯定的
就算他家有拿著鐵飯碗的,但是頓頓細糧,隔三差五吃肉,這樣子再多幾個鐵飯碗都不一定可能供得起。
一個年過去,短時間內回去無望,而且過年回去一家人團聚期間遇到了之前的對頭,還被冷嘲熱諷了一通,杜高志心裡壓著火氣,做什麽事都帶著一絲找茬的意味。
他不高興,他們也別想高興。
只有在瀉火的時候,才會有一絲痛快。
家裡的娘們,抱怨這麽多,她現在日子過得這麽舒服,還不是靠了他?
張定國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的場景。
他就是來這裡撿個石子,一般來說這邊是沒有什麽人的,因爲這裡堆放的是一堆堆的稻草,大人不往這裡來,小孩子不被允許來這邊,所以,他捂住嘴巴,看著那個支書伯伯跟一個他不認識的大嬸一起在稻草堆上,脫、脫衣服了!
親、親上了!
啊,這就是小夥伴們說的妖精打架?
不過妖精打架是要夫妻間才能做的吧?
聽著那支書伯伯的話:「你好久沒來了。」
「你急什麽,要找機會,有事沒事過來不奇怪?怎麽,你家那位沒有滿足你。」
「她都不在這裡,就等你了,來,給我……」
「別急呀……」
張定國捂著嘴慢慢的,倒退著離開了。
我的天呢!
這是不是就是電影裡那個該被捉去浸猪籠的呀,不得了!他要趕快去跟媽媽說!
蘇茴聽著到張定國描述了一通,有點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髮,年紀小小的就看了髒眼睛的東西。
「你認識那個女的嗎?」
張定國搖頭:「不認識。」
「在村裡見過嗎?」
張定國想了一會兒:「可能見過吧。」
「長得好看嗎?」
張定國一點也沒猶豫:「沒有媽媽好看!」
蘇茴忍著嘴角的笑意,小小人兒,還挺會說話:「跟一般人比呢?」
張定國眨了眨眼睛:「我覺得比大伯娘好看,比大部分人好看。」
「好,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別的人不能告訴了,是你和媽媽之間的小秘密,可以做到嗎?」
張定國聽了聽自己的小胸堂:「當然可以!這是我和媽媽兩個人之見的秘密!」他絕對不說噠,三個哥哥都不說!
這人應該不是他們村的,蘇茴知道了地點,打算下次多注意一下,雖然現在杜高志還沒有影響到她,但是照這樣下去,未雨綢繆,總不會錯。
她這一注意,就注意到了讓她冷笑的事。
她的臉上一瞬間目無表情,眼裡全是冷漠,不過三息之後,她的表情就變回原來的樣子,平淡無波。
在她的視綫射去的時候,正在幾個改造人員面前「大放厥詞」的杜高志背上突然一寒,打量了四周,沒什麽問題啊,怎麽了。
不過這事還是打斷了他的「興致」,又「勸導」了幾句,就離開了。
留下被他的「勸誡」說的氣息委頓的幾人。
看他走了,跟文學傾一起下鄉的歷史系教授擦了擦眼角。
剛剛他的眼泪一直沒下來,人走了,才控制不住,用衣角擦了擦眼睛。
落地鳳凰不如鶏啊,這個道理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也不是第一次親身體會了,他喘了口氣。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他真擔心,自己忍不下去了,這口氣散了,就在這异地他鄉,被一圈破草席收拾著埋入地下。
他當初的堅持,真的是對的嗎?黎明,真的會到來嗎?
如果會,什麽時候才到,這黑暗,太過漫長……
蘇茴不緊不慢的跟在杜高志的身後,走出了一段距離,離開了山裡,走到了村道上,杜高志站在路口,想了一會兒,去了瓦窑那邊。
他邁開脚步,沒有注意到,一個小小的黑點打在了他的鞋子上,散開,灰褐色的粉末跟泥土相差無幾,粘在上面。
杜高志來到瓦窑,看到忙活的熱火朝天的衆人,去到成品區那裡拿起一塊瓦片輕輕地敲了敲,看著這一堆瓦片,他的心情又跌到了谷底。
不同竅的傢伙,拿去掙收入不好嗎?村民還可以用工分抵扣,這跟白白把錢往外推有什麽差別?
他們的屋頂這麽多年來都用稻草,不是也習慣了嗎?
越想越是惱火,他在那裡繞起了圈,別人看他這樣,也不好打擾,要是他在想什麽事,打斷了他的思路,這個小心眼的支書肯定不會就這麽揭過的。
他走著走著,也沒有太注意周邊的環境,直到感覺到了痛感,他一低頭,就是一個激靈,嗓子都破音了:「有蛇啊——」
別人趕了過來,看到這蛇,驚呼:「有毒!」
杜高志的嗓音更尖了,有毒!
萬幸的是這蛇雖然有毒,不過毒性不是很强烈,不過,水腫一段時間是無法避免了。
他這幾天都要在家休息了,自然地,他媳婦特意請假來照顧他,等到水腫不影響活動之後才回去。
蘇茴一直注意著,沒有讓她失望,在她回去後,杜高志的帶傷上工,他們村有了來客,兩人繼續老地方。
蘇茴看著那個面目嬌好,却幷非李村人士的婦人,眼角露出笑意。
她面不改色的彈起一個藥丸,彈到他們附近,一彈過去,就「融化」在了地上。
這個藥,可以引動加强人的欲念。
蘇茴在等了一會兒,就聽到了喘/息聲。
她立刻離開。
謝睿正在模具那邊忙碌,這時候林荊南急匆匆的過來了,拉著他就往外跑。
「我有事找你,你快過來!」
謝睿一邊走,一邊問他:「怎麽了,這麽急?」
「不快點我怕完事了。」
謝睿:「完事?」
林荊南壓低了聲音:「我剛剛路過一個地方,你猜我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
「什麽?」
「幹那事的聲音!」看著他的表情,謝睿明白了是什麽事,他停住了脚步:「這個有什麽,我不去!」沒的不害臊。
「哎呀,他媳婦回去了,裡面的不是他媳婦!他媳婦回去的時候我還撞見了呢!」林荊南跺脚。
這一來一回的,要是結束了不就白跑一趟?
謝睿反拉著他快步走:「真的?!」
「當然真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村子也不大,他們快走,很快就到了,看著稻草堆裡「激戰」的兩人,謝睿只覺得天助我也。
「看架勢,沒那麽快結束,之前知青點那事我可沒忘。」林荊南看著謝睿。
謝睿點點頭:「你在這裡,我去找人。」
「行!快去快回!」
等到張成業他們拿著幹活的傢伙來到庫房這邊的時候,就抓了個正著。
杜高志還挺美,覺得今天自己「雄風大振」,一時沉迷,等到被人圍住,他立刻就wei了,待若木鶏,女的也沒好到哪裡去,一聲尖叫,拼命的拿衣服遮住自己裸露的身體。
什麽時候來的人,怎麽都沒發現?這是怎麽回事,被抓到了……她心如死灰。
杜高志强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張成業沒有給他冷靜的機會,衣服都不給他穿好,套了褲子直接綁了,想說話,成啊,等會有足够的時間給他慢慢說。
張成業平和的面容下,仍舊是當初當兵時的殺戮果决。
送上門的機會,當然要蓋棺定論!
女的倒是給了兩件遮羞的衣服,等會還會有小孩子,別讓孩子長了針眼。
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他們村集會的地點,張成業按照規律吹響了哨子,這是有事集合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