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Case 1-4

　　一大早，學校的集貿市場周圍並沒有什麼人，還有不少商舖沒有營業，開門的店主也懶散地癱在店裡，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葉星宇跟著楊辰往裡走，看他熟練地拐了幾個彎，終於停在一家店舖前面。

　　這是一家非常普通的小飾品店，門口的小攤擺了一些立在書桌上的工藝品，楊辰指著其中一個木製的兔子：「是這個嗎？」

　　葉星宇拿照片一比，還真是這個弧度，這不科學，他忍不住問：「你……過目不忘？」

　　「差一點吧。」楊辰眼神往上一飄，有點得意。說到推理方面的事情，這台棒讀機器就生動了不少。

　　「老闆。」葉星宇的聲音加大了一點，指著那個兔子問，「這個怎麼賣？」

　　「二十塊。」老闆四十來歲，托著腮坐在櫃檯後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看她的電視劇。

　　葉星宇想了一下，一隻手靠到櫃檯邊：「哎老闆，這東西最近有別人買沒有？我拿去送女朋友，人手一個的不行啊。」

　　「有。」老闆敷衍地回答著，指了一下店裡櫃子上的東西，「那邊的貴一點，不過我覺得你女朋友還是喜歡包包。」

　　呵……楊辰看著一遍，發出了微弱但清晰的笑聲。

　　「好了。」葉星宇瞥了他一眼正色道，掏出警察證，敲敲櫃檯，「警察辦案，好好回答問題。」

　　老闆眼神移過來一秒，立刻按下暫停鍵，臉上堆起笑容來：「警察小哥啊……」

　　「一個簡單的問題。」葉星宇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單刀直入地問，「誰買了那個兔子？」

　　老闆搜腸刮肚半天，也只吐出幾個零碎的詞語：「男生……高高的，說話挺秀氣，大概三天前……挑了半天……不過買了就走……」

　　「長什麼樣啊？」葉星宇瞇起眼睛。

　　「不知道。」老闆賠笑道，眼神瞥向桌面，「我那天在看電視劇。」

　　「監控。」葉星宇翻了個白眼。

　　「就我這麼個小店哪來的監控。」老闆為難地擺擺手，指著街道盡頭的監控，「你要不看看那個？對著我們店的門。」

　　「是你看。」葉星宇說著就去調監控了。楊辰站在攤子前面，左端詳右端詳，遞給老闆二十塊，要打包那個兔子。

　　「小哥這麼年輕就當警察了啊……」老闆的冷汗還沒冒完，有一搭沒一搭想套個近乎。

　　楊辰一愣，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嗯，優秀畢業生當警察早，差一點的就那麼大了還在跑腿。」

　　聽到這麼一句，老闆困惑地看了一眼葉星宇遠去的方向，但楊辰已經轉身出去了。

　　葉星宇回來的時候，看到楊辰正非常突兀地站在店門口刷手機，有一種把其他客人拒之門外的結界氣息。老闆被他堵在屋裡，不敢玩手機，也不敢跟他打交道，只有兩眼放空地坐著發呆。

　　「您是懷疑老闆還是耍孤僻？」他有點好笑地看著楊辰。

　　「不喜歡被搭話。」楊辰面不改色，兩手捧著手機，打遊戲打得正high。

　　葉星宇不管他，借老闆店裡的電腦，開始放監控。不一會兒，楊辰就主動湊過來了。

　　在老闆描述的時間，果然有一把黑傘從鏡頭一角出現，在老闆店前站了很久，然後付錢拎著禮物走了。然而雨天鏡頭上全是水珠，加上嫌疑人打著一把從來沒放下來的傘，除了一雙腿，什麼都看不見。另外，也不是犯人殺人那天所穿的褲子和舉的傘，並不能說明什麼。

　　「你能看出什麼不？」葉星宇下意識問了一句，問完就又後悔了，萬一楊辰真的知道，他好像有點顏面掃地。

　　還好，這次楊辰說了句廢話：「和我一樣的宅男氣息。」

　　·

　　和老闆磨了半天，兼顧著和楊辰爭論，能不能喚起老闆已經墜入潛意識裡的記憶片段，他們最後只得出了一個結論——起碼電視裡那種「你能想起來」的心理暗示，都是騙人的。

　　葉星宇離開的時候，在心裡做了好幾遍檢討，因為楊辰太過篤定，他甚至也有點相信這種半吊子的暗示了。就算有用，那也得專業的來，跟他倆有什麼關係。

　　但楊辰本人好像比他的挫敗還大一些，板著一張臉往宿舍走不說，還不甘心給了他一句提示：「犯人那麼小心地切手指，肯定還有後手。」

　　「得了吧。」葉星宇最怕犯人還有後手。案子的風聲好不容易壓下去了，要是犯人是個變態，指不定事件變成什麼樣子。

　　「對了。」臨分開前，楊辰打開背包，把剛買的兔子禮品遞給他，「你看，這是勒死死者的那款絲帶嗎？」

　　葉星宇的瞳孔瞬間放大，剛剛陪楊辰在那裡折騰半天，差點把這麼重要的正事忘記了。雖然隊長是讓他來查工藝品的，但能找到犯人作為凶器的絲帶，也算一條重大發現。

　　等他從驚訝裡回過神來，才發現楊辰正期待地盯著他看。

　　「對，應該是，你最厲害，好了吧？」他敷衍地誇了一句。原以為楊辰不滿意，結果楊辰居然還挺受用的，聳聳肩就離開了，連腳步都帶著死宅沒有的輕快，剛剛的挫敗感完全被治癒了。

　　很容易自我滿足的偵探。葉星宇在心裡想，目送楊辰遠去，轉頭給隊長打了個電話。

　　「喂？老大，有個大新聞。」雖然自己的腦子短路了一陣，但他還是決定把發現工藝品和凶器的事情當大新聞匯報掉，「犯人大概不是搶劫。」

　　「別扯什麼大概也許的。」王立濤的聲音透過聽筒依然一絲不苟，不過聽起來還算高興，「說發現。」

　　「我找到那個工藝品了，在H大的集貿市場就有，不過店主沒有記住買主的特徵，監控也沒拍到臉。」為了不給楊辰惹麻煩，他把楊辰從匯報裡隱去了，「犯人買了這個兔子，打包成禮物了，禮物絲帶和勒痕一樣寬，應該就是那個不趁手的凶器。」

　　「不會真是林易遙的隱藏追求著吧？」一個活潑的女聲從聽筒裡傳出來，雖然隔得有點遠，但還是聽得非常清楚，「她同學也說，雖然林易遙總在腳不沾地地找工作，但最近挺高興的。」

　　說話的是比葉星宇晚一年入職的方莉，大家愛喊她莉莉。不同於年長一些的許旻，她平時活潑得很，但在外頭相當吃得開，也很會和家屬溝通，算是各種談話場合的救星。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太多，聲音又輕快，就像局裡養了隻黃鸝。

　　認真叮囑他不要放過每一個可能，吩咐他再去調查一番，王立濤終於把電話掛了。

　　能怎麼查？再去把周邊監控排查一遍，看看這個舉著傘的買主究竟是什麼人？

　　「喂？」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和萬能的孫李通話了，只有孫李才有耐心看完那麼多監控，還能保持心平氣和。

　　·

　　才消停半上午，老天爺就又開始默默流淚。本來細雨濛濛大部分人還能忍受，這下又紛紛舉起了傘，一大堆人從圖書館借傘出來，到處都是一模一樣行色匆匆的黑蘑菇。

　　楊辰打著傘在寢室走第三個來回的時候，高軒終於忍不住勸他了：「屋裡打傘不好的……」

　　「班長還封建迷信？」楊辰繼續以一個壓低身形的姿勢打著傘，猶猶豫豫徘徊在並不寬敞的宿舍裡。

　　「我記得有些精神病患者會幻想自己是一個蘑菇……」高軒旁敲側擊地說道，但楊辰沒有搭理他，轉而開始更像精神病似地嘀嘀咕咕。

　　犯人是宅男、不擅社交，死者已經沒有課要上了、長得也不出類拔萃，除去一見鍾情，還有什麼途徑可以認識？

　　死者沒有奔跑、沒有半路丟棄高跟鞋，多半認識犯人，卻沒有留下任何疑似跟犯人聯繫的通訊記錄，這不合理。

　　「Hello~」冷不丁門給人推開了，今天黃浩海大佬雄渾壯闊地打著招呼，聽起來也很油膩，不過問的問題是他倆愛聽的，「吃火鍋嗎？」

　　作為房子就買在校門外的大土豪，黃浩海其實不怎麼在學校裡住，只有他室友一個人常駐，所以相比於其他宿舍，他們宿舍寬敞得多。然而正中央支了張寬大的桌子，四個人圍坐在周圍，也已經非常擁擠了。

　　桌子上肉和蔬菜比例嚴重失調，但大家都是二十來歲的大好青年，哪怕肉源源不斷地往裡倒，也填不滿大家心中的渴望。領頭人黃浩海唱著「它們都老了嗎，它們在哪裡呀」找熟了的羊肉，不時還很貼心地給大家分一些，一點都不像個飛揚跋扈的富二代。

　　大家一邊吃著，一邊聊著男生們感興趣的新聞和遊戲，雖然案子才發生了沒幾天，但很快就被人忘記了一般，消失在大家的談話裡。

　　「我有個問題。」楊辰原本沉默地吃著，突然抬頭，在大家閒聊間隙裡插話道，「誰相過親？」

　　「啊？」大家面面相覷，是到年紀了，可是還沒什麼這方面的經驗。

　　原本這時候應該問楊辰是不是遇到逼婚了，但人家是孤兒，哪有什麼催婚的人。

　　愣了好一會，還是黃浩海的室友趙明銳接話了：「我哥相過，怎麼了？」

　　「你要找對象啦？」黃浩海皺著眉，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瞪著楊辰，「你不是永遠的17歲嗎？」

　　「咳……」冷漠如楊辰也差點被這句話噎死，趕緊把話題繼續下去，「你們說怎麼才能和一個女生第一次見面就搭上訕，還不會被懷疑？」

　　「這個簡單啊。」大家忽然異口同聲，心有靈犀地互相對視。

　　「？」楊辰困惑的眼神掃過大家。

　　「長得帥呀！」大家再一次一齊吐出答案，並集體笑場，英雄所見略同。

　　是了。楊辰在心裡後悔，不應該問這些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