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Case 5-4

　　「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這句讓葉星宇極不舒服的話除了發給楊辰，也發給了他所有的同班同學，被自然地聯想成了其他意思。

　　因為落款是「楊辰」，除了知情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個「你」是高軒，還是黃浩海在群裡囉嗦了幾句，才讓大家放棄了越走越遠的腦洞。

　　「楊辰，你昨天不是在警察小哥家嗎？有不在場證明吧？」十幾秒以後，黃浩海的電話打到了楊辰這裡，作為楊辰最熟悉的同學之一，他的語氣裡有不少關心的意思，「我又收到郵件了，不過這回沒視頻。」

　　「嗯。」楊辰回答，看了葉星宇一眼，「是定時郵件。」

　　時間剛好到九點半，也和小說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早上，一個是晚上。

　　「你在哪？在實驗室嗎？要不要我過去？」黃浩海又問。

　　「不用了，別一個人到處跑。」楊辰回答道，「葉星宇在我這裡。」

　　「OK，他要是抓你，我給你請律師。」黃浩海留下這麼一句，大概是猜到葉星宇要嘮叨，迅速把電話掛了。

　　留下葉星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被生生憋回去，非常不滿：「我看起來像不相信你的人嗎？」

　　楊辰沒說話，倒在他膝蓋上，深吸了一口氣。

　　內心柔軟的部分飽受觸動，他立刻把不滿甩在腦後，捏了捏楊辰的肩膀：「我絕對相信你。」

　　「我知道。」楊辰點點頭，擠出一點笑容，趴在他的膝蓋上閉上了眼睛。

　　·

　　在學院裡走了一圈，見完了所有的學生，方莉終於和葉星宇匯合了。

　　辦公室不方便討論案情，他們就一起去了楊辰和高軒的宿舍。雖然可能沒什麼線索，但他們還是要去看一看。

　　「大家都沒說出什麼門道來，除了楊辰和高軒，其他人都是成群離開的。」總結著上午的詢問結果，方莉告訴葉星宇。

　　「楊辰是我接走的，沒離開過步行街。」葉星宇肯定地說道。

　　楊辰翻出了自己微信的轉賬記錄，遞給方莉看：「我在廣場的那台抓娃娃機有連續付費記錄，沒離開過，還有甜品站的人見過我。」

　　「我可不是在質問你。」方莉笑道，沖楊辰擺了擺手，「雖然視頻的落款是你，但郵箱不是你的，你也沒有作案時間。你就算只錄一個視頻，後期製作也要費不少功夫，除非你有任意門，或者地點就在學校附近。」

　　「萬一就在學校附近呢？」楊辰問，倒是沒有挑釁的意思，反而非常拘謹地低下了頭，「萬一我昨晚住在寢室，有充分的作案時間呢？」

　　「你也知道人家想嫁禍給你是吧？」方莉嘆了一口氣，這也是她幾個小時查下來的感覺，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看著楊辰，「你要注意了，對方是真的想把你拉下水。」

　　楊辰多次猜中犯人的意圖，甚至預告了犯人的行動，如果沒有不在場證明，哪怕走程序，他們也必須徹查楊辰。即便現在有不在場證明，也不能排除他的同夥嫌疑。

　　現實生活不是推理小說，比起相信楊辰虛無縹緲的「推理能力」，大部分人都更願意猜測楊辰已經在犯罪的邊緣試探，就只差親自下手了。

　　「你不要給人家這麼大壓力。」葉星宇忍不住插話。

　　「喲。」方莉八卦地瞥了他一眼，隨後表情柔和下來，「考慮到你的安全，還有對學校的影響，你跟老師請兩天假吧，住到葉哥家裡去。對方見不到你，可能還會通過其他手段接觸你，我們說不定能把他揪出來。」

　　那麼多同學都收到了郵件，對方擺明了要把楊辰從現在的生活圈裡孤立出去，不搬出去是不可能的，除了輿論壓力，楊辰甚至可能有人身安全方面的危險。

　　「嗯。」楊辰點點頭。

　　「另外，我個人還是希望你不要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說完了必要的叮囑，方莉的語氣裡有了些鼓勵，「不管別人怎麼想，不管警方有沒有懷疑你，你也不能把怨氣撒到無辜的人身上。」

　　「我不介意大家怎麼看我。」楊辰倒沒有在想自己的問題，腦子裡那段視頻還揮之不去，「我在想那段視頻，你們最好注意一下，那裡面肯定有什麼以我的水平可以分辨的提示。」

　　方莉點點頭：「有專人在分析了。」

　　「要快。」楊辰握緊了拳頭，這才是他緊張情緒的源頭。

　　「還記得上次楊辰那本小說嗎？很可能高軒還沒死，還會醒過來。」涉及到實際上存在的人，葉星宇實在不想提起那本小說，但又不得不講，於是含蓄地描述了一下那條支線。

　　即便把描寫部分掠過不提，他的胃裡都有不舒服的感覺，楊辰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他只好描述得更簡略一些。

　　「這樣啊……」方莉皺起了眉頭。當成推理小說來想還好，但這些事發生在周圍的人身上，感覺特別瘮人。

　　尤其是高軒這樣的直男，應該不想在死前受到更多羞辱和侵害。

　　小說裡犯人殺死了自己的愛人，並且把他吃了，現在楊辰沒有被抓走，但依然收到了「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這種句子，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總不能把楊辰的室友烹飪好寄過來吧？

　　·

　　午飯過後，許旻終於聯繫上了昨晚載過高軒的司機。他倒夜班剛睡醒，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被破門而入的警察嚇傻了。

　　儘管他再三解釋，他一個人住單身公寓，又習慣在睡覺時間關掉手機，許旻還是把他帶回了警局。

　　根據他的口供，高軒在華銘小區北門不遠的地方下車了。那是個拆遷還建的小區，離H大有一個小時的車程，附近都比較偏僻。

　　王立濤到華銘小區周圍轉了一圈，沒能獲得什麼有效線索。

　　感覺事情鬧得很大，司機已經懵了，很努力要回憶起一些什麼。但高軒在車上很安靜，他也不是喜歡閒聊的司機，什麼都沒想出來。

　　在高軒導師的協助下，葉星宇和方莉打開了高軒辦公室的電腦，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從能查到的通訊記錄看，為了組織聚會，高軒跟班上很多同學打過電話。除此之外，他還接過三個陌生電話。兩個是推銷電話，他都只接聽了不到十秒，最後一個最可疑，是昨晚聚會散場以後接的，在一分鐘內掛斷了。

　　追溯這個網絡電話的源頭，最後也一無所獲，對方的反偵察意識極強，在這方面還沒有露出過馬腳。

　　把楊辰帶回公安局安置，葉星宇和方莉進門的時候，孫李正在打電話向王立濤匯報：「不少攝像頭拍到過高軒，至少他在車上是無人脅迫的。」

　　王立濤傾向於有人把高軒約到了華銘小區附近，等出租車離開以後才偷襲他，打算在那附近再調查一下。不過小區門口的攝像頭沒有拍到高軒，對方要麼開車，要麼把他帶去了別的地方。

　　「高軒對那一片熟嗎？」方莉一天都在學校裡忙，現在才有機會坐下來看司機這條線的筆錄，「有什麼方法能把他約過去？」

　　「他熟悉那一片。」楊辰小聲接話道，「他做很多兼職，發過小區對面小吃街的廣告。」

　　「有可能是緊急替班之類的？」葉星宇忍不住猜測。

　　閒在警察局也等不出結果，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調查高軒現在都在做些什麼兼職，最後確實查到他在那邊發過傳單，但不是最近。他上次找到那附近的活還是上學期，咖啡廳老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

　　其他人都在忙碌，楊辰一個人坐在公安局的角落裡，抱著一杯白開水靜坐。

　　能讓他聽到的部分就讓他聽到，不能暴露給他的，警局的各位心照不宣地走群消息交流，他都能看出來。

　　目送司機被許旻嚴肅地叮囑了一大堆內容，戰戰兢兢地離開。他在想，如果他和葉星宇不那麼熟悉，可能現在也坐在審訊室裡，等待警方的進一步調查。

　　這是不是對方想要的結果？讓他生活的圈子孤立他，警方也不相信他？

　　再一次迎合了他的猜想，他的手機郵箱又彈出了消息，這一次只有文字，更像是一次真正的交流——

　　喜歡我給你出的題目嗎？你可以不參與犯案，我會盡心盡力地給你出題。或者，你想不想到我這邊來？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能幫你完成。

　　下意識要回覆對方，他的手指移到回覆鍵上，猶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對方手裡有怎樣的籌碼，在這麼瞭解他的情況下，還堅信他會漸漸走入歧途。他也不知道這樣回覆過去，給了對方接觸他的機會，是不是會讓對方高興。但他知道，告訴警方以後，他就失去了這次交流的機會。

　　斟酌過後，他發過去一句簡短的話：「我不希望周圍無辜的人被牽連。」

　　兩分鐘後，對方回信過來：「沒問題，下次不會了。」

　　蓄意裝出極好說話的樣子，讓人產生自己佔優勢的錯覺。他握著手機停下了動作，直到屏幕熄滅，都沒有再回覆。

　　「葉星宇。」他輕輕喊了一聲，把手機交給葉星宇看。

　　恍然清醒，他意識到了，如果再回覆下去，才是真正走入了對方的圈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