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Case 4-1

　　可以的話，葉星宇也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按時上下班。

　　今年的春節來得特別早，彷彿前腳剛走過元旦，後腳大學生就已經集體放假。一時間大學內部開始變得冷清，但各大店舖仍在進行著最後的冬季清倉甩賣，逛街的男男女女們更多了……至少葉星宇覺得更多了。

　　他們九點多接到電話，一個剛回W市沒兩天的女大學生失聯了。最近是打車失蹤的敏感時期，大家匆匆忙忙出警，找到凌晨一點，結果發現她只是手機沒電加醉酒，暈在別人家樓道裡了。

　　雖然很想當場訓斥這個毫無憂患意識、還浪費警力的大一新生，但看在她父母常年在國外工作，光有閒錢沒有陪伴的份上，葉星宇還是只嘮叨兩句就走人了。

　　也不知道當代大學生是學傻了還是怎麼，這已經不是最近第一起大學生失聯事件了，還老給他們碰上。上周那個，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被迷魂藥帶走的，對方肯定有什麼企圖。但錢包沒丟，人也沒受傷，送她回家的司機也找著了，不僅沒有前科，甚至連違章記錄都沒有。

　　真希望每個學校都加大安全教育的力度，葉星宇在心裡吐槽著，剛下樓，就收到了楊辰發來的消息：「睡了嗎？」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楊辰居然主動聯繫他了。而且這個問題問的很敏感，他一下子清醒了。

　　元旦前夕，他還想著總歸是臨近寒假，也不算打擾科研工作者的工作，於是約楊辰出來慶祝生日。哪知道楊辰被他的導師不知道派到哪個鬼地方出差去了，他只收到了楊辰發來的巨大的排氣煙囪。

　　「沒有。」他迅速回覆道，「人民警察還在辛苦工作，並沒有因為三更半夜就敷衍了事。」

　　「哦。」楊辰冷淡地回覆了一個字，有一陣沒見，好像又跟他生分了一點。但葉星宇剛這麼想，又收到了楊辰的邀請，「請你吃夜宵，來嗎？」

　　「來呀，小鮮肉邀約，為什麼不來？」他有預感，不是吃宵夜這麼簡單。不過預感是好的，他覺得，也許楊辰想他了。

　　楊辰想他了是好事啊，想他了他也許就可以雪中送炭，成功把楊辰拿下了。

　　可惜這種預感在他收到地址的時候破滅了，網吧？

　　「你不會是沒帶錢，扣在那裡了吧？」他試探著先問了一句。

　　楊辰頓了一會才回覆他：「我後悔了，你自行解決夜宵吧。」

　　「晚了，馬上到。」他回覆道。夜宵倒是次要的，他請也無妨，他只想專門去看看這個死宅破天荒離開寢室，在網吧裡搗鼓些什麼東西。以及，為什麼要這麼晚約他。

　　走到自己摩托車前，他看到了一個分外顯眼的折紙，插在他的車座上。折紙折成紙飛鏢的樣子，從一角能看到上面有字。

　　這個時間肯定不會有人閒的沒事做，在一片寂靜的居民區玩紙飛鏢，他皺著眉展開折紙。

　　去死。上面用紅筆凌厲地劃著兩個大字，戾氣幾乎從紙面穿透出來。

　　收到這種紙條，他本能地四下張望，沒有人、也沒什麼動靜。剛解決一位女大學生的「失蹤」問題，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那名女生家的窗口。但等他推動摩托車的時候，意識到這封恐嚇信是給他的了——他的車胎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戳破了，一推就徹底癟了下去。

　　這個時間要找人補胎也很困難，他猶豫半天，考慮到這片住宅至少有圍牆，只有把車鎖在這裡的監控底下。

　　惡作劇？還是針對他的報復？他回憶了一下這兩個月大大小小的案件，沒覺得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你最好快一點。」楊辰居然發消息催他了，「不然什麼都沒得吃了。」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心愛的坐騎，他無奈地離開小區，還被兩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混混搶了一次先，躥上了他招停的出租車。

　　打開約車軟件，十分鐘以後，他終於嘆著氣坐上了車，決定先去跟楊辰匯合。

　　·

　　比起住宅區，夜晚的網吧就熱鬧多了，尤其是學校外面的，更加冷清不了。今天這裡似乎比平時更爆滿，葉星宇艱難地穿過一群聒噪的開黑戰士，終於找到了楊辰給的房間號。

　　楊辰開了個包間，在網吧淡定上網，不過沒有如葉星宇料想的在打遊戲，而是開著文檔在專心碼字。

　　「你別告訴我你要請我吃外賣。」他已經看到了楊辰桌上的泡麵。

　　「當然不是。」楊辰瞥了他一眼，正好敲下回車鍵，完成了一章存稿。

　　「真夠敬業的。」葉星宇忍不住感慨，雖然是吐槽的語氣。

　　「吃什麼？」檢查自己的手機、鑰匙和錢包，楊辰站起來問。

　　已經很晚了，雖然楊辰是個夜貓子，但葉星宇現在也能從楊辰臉上讀出一些睏倦。楊辰吃過泡麵、在犯睏，還破天荒催他快點到，很難讓他不多想點什麼。

　　「有推薦的嗎？你才是本地人啊。」葉星宇決定全程靜觀其變，不主動做選擇。

　　「這個？」楊辰還真的準備了推薦，解鎖手機屏幕，直接遞到他面前。

　　熱情得有點不一般，他在心裡嘖了一聲，不敢有大的情緒波動，隨意地應了一聲：「好啊。」

　　他答應了，楊辰就徑直往外走，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那家店也不遠，步行就能到，看他沒騎摩托車，楊辰還愣了一下，但什麼都沒問，直接把他帶進了店裡。

　　這家店葉星宇來過，他們這種出夜勤的人，總有厭倦24小時營業快餐的時候，巴不得周圍多開點良心夜宵店。公安局離H大很近，不止他，他們好多同事都來過這家店。

　　這個季節，能在燒著炭的店舖吃上一口熱炒菜還是十分愜意的。楊辰把菜單遞給他，他一邊琢磨著楊辰這種肉食動物，吃點什麼才會開心，一邊思考著要怎麼開一個頭，才能窺破楊辰凌晨一兩點約他的原因。

　　今天楊辰雖然比上次看電影話少，但似乎心情也不壞，看他有點猶豫，還跟他介紹什麼東西好吃。他點完菜放下菜單，剛提起一口氣準備起個話頭，抬頭就瞥見楊辰抱著一杯白開水，流露出了一種迷樣欲言又止的神情。

　　見鬼了……楊辰今天叫他出來，確實有什麼事情要說。他首先想到的是案子，但如果是正事，楊辰一向很直接，不應該這麼拘謹。

　　他試探著拋出些話題，楊辰都接了，就是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得他抓心撓肝。

　　等楊辰拿起筷子，嘴裡有東西可以咀嚼，不用抱著水杯搓手了，才終於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你……週末放假是吧？」

　　「嗯。」葉星宇心跳開始加速了。他前兩天發了朋友圈，說自己要出去玩，雖然會錯意非常丟人，但他的戀愛雷達不可抑制地啟動了，楊辰是不是……想去？

　　楊辰沒有讓他失望，試圖裝作不經意但又裝得不是太像，所以有點棒讀地問：「你打算去哪裡，好不好玩？」

　　「我打算滑雪去，你想去嗎？」他問的時候有點猶豫。天知道楊辰喜不喜歡這種有技術含量的運動項目，但他想好了，只要楊辰願意跟他在一起，他可以在家裡宅著，陪楊辰打遊戲。來日方長，滑雪什麼時候都可以。

　　「還行，學校這兩天總停電……可以考慮。」楊辰飛快地夾著青椒炒肉，把尷尬的問答環節填的滿滿當當。

　　「你想去……滑雪？」葉星宇有點懵。

　　「嗯。」楊辰完全沒有修改他旅遊計劃的意思。

　　是他想錯了，楊辰喜歡滑雪？他有點不知足地問：「就因為停電？」

　　「不然呢？」楊辰說著，抬頭瞅了他一眼，「期待我會突然對你獻慇勤嗎？」

　　「期待呀……」他一下子沒忍住笑了，放下筷子，盯著楊辰挑了挑眉，「萬一你想我了呢？」

　　按往常，這時候楊辰應該要拒絕或者懟他了，但憋了半天，楊辰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反悔的話，只嘀咕了一句：「但我不會滑雪。」

　　天大的喜事，他要了瓶啤酒，滿上了自己的空杯子：「我高手，包教包會，肯定有趣。」

　　「嗯。」楊辰應了一聲，突然隔著大半張桌子，把倒滿酒的杯子拿走了，還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一口氣把它乾了。

　　「你會喝酒吧？」突如其來的乾杯，葉星宇有點嚇到了。

　　「嗯。」楊辰點點頭，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夾菜，約定好行程以後，就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了。

　　雖然非常期待發生電視裡那種「楊辰醉倒，被他帶回去」的劇情，但葉星宇低估了楊辰的酒量，人均一瓶啤酒，只能讓楊辰的臉上稍微顯出點紅暈。

　　最後一次碰杯，葉星宇終於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是想我了？」

　　「停電而已，不要多想。」楊辰抬頭看他，酒後的些許紅暈還是可愛的，可愛得讓人心甘情願被套路。

　　「這樣吧……」葉星宇把啤酒乾了，「要不你給我透露透露你的擇偶標準，我看看我還差幾條？」

　　「再問我們改去少林寺怎麼樣？」楊辰又低下頭，喝了酒以後，賭氣的情緒聽起來更飽滿了一點，「我考察一下，畢業以後直接應聘。」

　　「還是滑雪吧。」葉星宇讓步了，楊辰能鼓足勇氣參與已經不錯了，他不能強求楊辰鬆口，「我們坐早上的火車去，你現在回去收拾東西，睡一覺。」

　　楊辰沒說話，直到飯後他們一起溜躂到他寢室樓下，他才拽住葉星宇的胳膊：「你叫個出租車吧，我拿了東西就走。」

　　「去哪？」葉星宇呆住了。

　　「你家，你就不用來接我了。」楊辰說著就大步往樓上去。

　　「你這樣我很難辦。」他忍不住跟了上去，「你到我家裡去，我很難不做點什麼？」

　　當然了，他只是說說而已，還沒有到強迫一個學生的禽獸地步。但只要楊辰願意，他也絕對不會阻攔，他的心裡有了美滋滋的遐想。

　　「我撩了嗎？我是給你節約時間。」楊辰飛快地竄上樓梯。

　　「……」他猜不透楊辰到底在想什麼。

　　更猜不透的還在後頭，當他倚在臥室門框上，象徵性地邀請楊辰跟他睡一張床擠一擠的時候，楊辰答應了。

　　「你一個寫BL的，心裡沒有數嗎？」他真的有點把持不住了，隔著一臂寬的距離，他在楊辰背後問。

　　「你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楊辰冷漠地回答。

　　那一晚上，他們睡得都不是很好，很顯然，楊辰也是嘴硬，並沒有自己表現出的那麼坦然，一直保持在一個頗為緊張的狀態。而他就更不用說了，始終在辱罵自己禽獸不如。

　　不過第二天，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立刻把滑雪場附近的房間換了，從標準間換到大床房。

　　誰怕誰，就神仙鬥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