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Case 4-2

　　雖然在一個省，但冬天的N市比W市氣溫低，降雪量也比較大。W市還看不到雪花的時候，N市已經白茫茫一片了。滑雪場在N市市郊的山上，除去火車，他們折騰過去，還要坐一兩個小時的汽車。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直接導致他們一上車都不約而同地打起了盹，好在吃過午飯以後，他們漸漸醒了過來。

　　還有小半個白天，葉星宇不打算浪費，把行李卸在酒店以後就直奔滑雪場，打算先教一教楊辰基本動作。

　　既沒有到年假，又不是雙休日，滑雪場的人很少，基本只有零星的客人。

　　滑雪沒有大家想像中的那麼難，單純只是享受「滑下去」的樂趣，不太需要很多技巧。

　　楊辰無疑是好學的，雖然是個死宅，但是來了，就非常投入地琢磨如何能順利地從坡頂到坡底。而他就趁著滑雪場沒什麼人，飛起來上上下下，無數次以一個漂亮的轉彎繞過楊辰身旁。

　　事後他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幼稚，但好在楊辰也沒有吐槽他。

　　直到天黑了，他們才去交還滑雪板，楊辰一直沒有停下，可見還是有興趣的。

　　哪怕只是鄰市，葉星宇也覺得既然來了，就必須享受當地美食。滑雪場周圍除了隨便對付兩口的小店，就只有快餐，他們只有回市區搜刮好吃的。這麼麻煩的事情，楊辰居然還沒有提出異議，葉星宇要去，他就靜靜跟著。

　　但找了一路吃的他都怎麼說話，葉星宇還是覺得有點怪：「累了？餓了？」

　　「沒有，我在記滑雪的感覺。」楊辰低著頭，把手揣在兜裡，緩慢地吐出白氣，「門不能白出，要記得清清楚楚。」

　　「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葉星宇斟酌了一會，有點不好開口。

　　「會用在BL裡。」楊辰回答。

　　「……行。」總而言之，雖然出來進行男人和男人戀愛的取材，但就是不跟他挑明談不談戀愛就對了。

　　楊辰聳聳肩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沒能專注走幾步路記什麼滑雪心得，就又掏出手機開始刷微博。奈何這天氣稍微翻幾頁指尖就被凍僵了，他就左手換到右手，右手換到左手，最後實在倒騰不過來了，終於放下手機，像大爺一樣雙手攏進袖子裡。

　　葉星宇盯著他看了一會：「從取材角度，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楊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但腳步放慢了，顯然在遲疑。

　　葉星宇才不管他遲不遲疑，不能指望一個母胎solo在戀愛裡主動邁步，他把楊辰的手從袖子裡拽出來握住了。楊辰沒拒絕，低著頭繼續走，雖然肢體僵硬得像半身不遂，但姑且接受了。

　　不是吧……真的不躲葉星宇還有點不適應，始終覺得這個劇本有什麼不對。但感覺身邊的人侷促而不躲閃，他又有點快樂起來。管他呢，先撩再說。

　　可惜這個快樂不是很長，才剛走出去沒兩步，就聽見一聲女人的尖叫，隨後一個穿著厚實羽絨服的人飛一般地竄進了巷子。

　　「他偷我包！」那個女人隨後也飛奔進巷子，比步行街他們撞見的那個矯健多了，但仍然跑不過一個青年男性。

　　「你看，又來了。」楊辰笑了出來。

　　「怕不是有什麼命運在作祟吧？」葉星宇感慨了一句，很不想向命運低頭，但職業使命作祟，他還是在兩個人消失之前，鬆開楊辰追了出去。

　　那小偷也跑的夠快的，似乎還仗著對這片巷子非常熟悉，繞來繞去，一路跑到河堤邊才被葉星宇抓到了衣角。

　　「還跑！」葉星宇差點把他的衣服拽脫線，他才一把扔下包包，又往前逃竄了幾步。

　　「別動。」幾步以後，他停了下來，對葉星宇舉起了槍。

　　「嘖。」葉星宇剛抄住手包打算還給失主，看到一系列嫻熟的上膛動作，立刻頓住了。這地方居然有人販槍，雖然搶劫目的單純，但他的神經立刻繃緊了。

　　那人持槍的姿勢也不外行，像是有人教過的，他死死盯著葉星宇胸口，正在試圖穩住呼吸。

　　那名失主也懵了，一邊舉著手往葉星宇背後走，一邊操著濃重的本地口音勸道：「你別衝動……錢你拿去，那個好心小哥也給你錢，你別殺人。」

　　持槍的青年沒說話，圍巾遮著大半張臉，兩道寒光仍然死死盯著葉星宇。

　　「她說得對，犯不著。」葉星宇片刻後就擠出一個笑容附和道，「人命關天，是大事。」

　　「掏錢。」青年終於鬆口了，動作雖然沒有懈怠，但眼神瞟向葉星宇腰際，一直保持著緊繃的姿勢。

　　葉星宇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掏出錢包，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壓在手包底下，一起放在地上。

　　「手機。」青年繼續命令道。

　　他不情不願地把手伸進口袋，又掃了一眼周圍。這裡一面是河，一面是牆，頗為狹窄，還有個身份不明的人在這裡，實在不好施展——原本這應該是個無辜路人，但看她的語氣和神態，他有點懷疑這個人的身份。

　　他遇到過持假槍恐嚇路人的強盜，這樣搭配起來唬人的也不少，唯一不一樣的是……這次的槍是真的。

　　難道沒有子彈？他在心裡犯著嘀咕。

　　雖然距離上有點優勢，但持槍的犯人眼神堅定，心理素質過硬，讓他不敢怠慢。他掏出手機緩緩蹲下，把手機輕輕扣在地上，最後一次糾結要不要賭一把，把這個犯人按住。

　　「放下。」青年等不及了，又命令了一遍。

　　他終於鬆開了手，還沒來得及抬頭，就看見一道黑影從他們後方兩三米的小巷裡竄出來，飛撲向那個青年。猝然發難，持槍的青年也沒反應過來，被一把抱住推了出去。

　　「哎！」等看清是楊辰，葉星宇嚇了一大跳，但已經來不及了。

　　旁邊就是河堤，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推他沒推動得出的教訓，這次楊辰使出了十成的力量。這個小青年身板也不算健壯，兩個人越過幾乎沒有防護作用的綠化帶，直接滾下了河堤。

　　撲通一聲，水花濺了老高。

　　葉星宇不敢多想，飛身躍過綠化帶。還好河水不深，加上楊辰會游泳，還沒等他下河就抓到了岸邊的石頭。生怕那傢伙開槍，葉星宇四下環顧，但哪裡還有犯人的蹤影，早不知道游哪裡去了。

　　「太滑了……」楊辰一邊解釋一邊掙扎著爬上河堤。

　　「你不要命了！」葉星宇差點沒給他嚇死，剛準備把他拉上來，楊辰就對他比了個停止的手勢。

　　「你快去看著你的手機。」楊辰提醒道。

　　他立刻回頭，果然，那個中年女人也不是什麼普通無辜路人，這時候還試圖把葉星宇留下的錢和手機塞進自己包裡。

　　「放下！」葉星宇大喝一聲，嚇得這個婦人拔腿就跑，大概是目睹了他之前的跑步實力，慌慌張張把錢和手機都拋下了。

　　抄起手機就向當地警方反應情況，持槍已經是重罪，況且他還有隱約的預感，那個青年沒有搶劫那麼簡單。

　　楊辰濕答答地跟在他身後爬上馬路，吸了水的羽絨服重的要命，已經被他丟在一邊，他正在檢查他的手機是否進水，肉眼可見地發著抖。

　　「走走走……我今天犯人都不抓了。」掛了電話，他趕緊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

　　「濕了濕了……」楊辰往後退了兩步，站不穩差點摔回綠化帶裡去。

　　「你腿怎麼了？」葉星宇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彆扭。

　　楊辰立刻不動了，抿著嘴往地上看。

　　「要不要去醫院？」葉星宇一把給他披上羽絨服，示意要背他。

　　「沒事。」楊辰還杵在原地沒伸手。

　　「上來，不然你想試試公主抱？」葉星宇只好板起臉。

　　這回楊辰服從了，但堅持不去醫院：「沒事，就撞了一下。」

　　「看一看比較保險。」他試探著又建議了一遍。

　　「不去。」這回楊辰還開始咕噥著賭氣了。

　　「諱疾忌醫是多少年前的老土設定了，你一個耽美作者還玩這招啊？」他忍不住調侃道。楊辰悶不做聲地趴在他背上，總算有一次沒找到反駁理由。

　　看他還能自己從河裡爬上來，葉星宇就沒有勉強，再說也得先回酒店換身衣服。這個鬼地方分外難打車，他倆在寒風裡吹的懷疑人生，司機才慢條斯理地在他們面前踩了剎車。

　　楊辰已經嘴唇發青了，小心翼翼地吸著氣，生怕再牙齒打顫，更加丟人。好在酒店不是太遠，刷開房門的時候，他倆都舒了一口氣。

　　「快去洗個澡。」葉星宇一邊催促一邊把空調打開。

　　楊辰從自己包裡翻了套換洗的衣服溜進浴室，葉星宇就到空調的暖風底下等著，順手給前台打電話，詢問有沒有烘乾的業務。

　　十來分鐘，楊辰終於從浴室裡出來了：「你要不要也洗個澡？」

　　「等等吧。」葉星宇有了嚇嚇他的惡作劇心態，把他推倒在床上，故作邪惡地衝他笑了一下，「這麼好的機會，我得享受享受。」

　　剛洗完澡，楊辰的皮膚還泛著一片一片的淺紅，被他推到床上坐著，居然完全不緊張：「那我就報警。」

　　「警察在這兒呢。」葉星宇坐到床沿上，對自己的演技非常滿意。

　　「我沒事。」可惜楊辰根本沒上他的當，知道他要幹什麼，開始往被子裡縮。

　　「少撲騰了。」葉星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腳踝，把他牢牢牽制住，一把把他的褲腿擼上去。

　　「嘶……」楊辰吃痛，終於消停了。

　　比他想像的要嚴重，楊辰的膝蓋不知道是撞傷還是扭傷，現在已經腫了起來，隱約能看到皮下出血點。但還能掙扎，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他扶著楊辰的腿活動了一下，覺得關節沒有什麼問題，總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似乎對這種沉默的氣氛極度不適應，楊辰只安靜了片刻，就要把腿收回去：「沒事。」

　　他抬頭看了楊辰一眼，楊辰整個臉都泛起了紅暈，遠超洗澡剛出來的程度：「你緊張什麼……」

　　「我沒事。」楊辰慌亂地抄起自己的手機，開始瘋狂翻頁。

　　「這時候就顯得我特別有先見之明了。」葉星宇從自己包裡掏出冷鎮痛噴霧，在楊辰面前晃了晃，「看到沒有，多有男友力。」

　　這是怕楊辰在滑雪場翻車準備的，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我自己來。」楊辰伸手去搶，撲了個空。

　　葉星宇收回手：「大老爺們給我關心一下怎麼了？」

　　楊辰被他的話噎住，終於低下頭去玩手機，讓他心安理得地散發他的男友力。

　　回味一下，加上上次給楊辰遞可樂的時候楊辰的反應，他似乎抓到楊辰的羞澀點了，試探性分外體貼地問了一句：「疼嗎？」

　　幾乎瞬間，楊辰的身體又繃緊了，耳朵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作為孤兒院的孩子王、承擔著懂事的角色、又幾乎是獨立長大，楊辰和大部分命運相似的孩子一樣，難以適應直白的關心。

　　在心裡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岔開了話題：「我餓了，叫份外賣吧，你吃什麼？」

　　楊辰這樣，他也不好意思再要求出去覓食。

　　換了話題，楊辰立刻打開app給他推薦外賣，搞定以後飛快地脫離他能夠得著的範圍，鑽進被子裡：「我要寫小說去了，不要打擾我。」

　　手機正好震了一下，他終於放棄了繼續調戲良家少男。

　　總有事情能打擾他談情說愛，這次也不例外——他收到的是彩信，照片裡的女人驚恐地被綁在椅子上，是剛才差點搶走他手機的那個中年婦女。

　　「我只找你，你會來嗎？」除了地址，對方只留下這麼一句話。

　　「外賣還早著呢，我出去轉轉。」他翻了件備用的外套穿上，為了不讓楊辰起疑，特意加了一句，「外賣到了叫我。」

　　「哦。」楊辰頭都沒抬地應了一聲，看起來完全沒有在意，但如果這時候他看一眼楊辰的手機屏幕，就會發現楊辰沒有在寫小說，而是在看N市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