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Case 5-1

　　每逢除夕前，警局就開始祈禱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讓大家都能回去過個好年。尤其是不住在本地的葉星宇，希望今天一整天W市連地痞流氓都別鬧事。到王立濤終於宣佈他放假的時候，他已經緊張得快要背氣去了。

　　把心嚥回肚子裡，他高興地跟大家拜了個早年，然後騎著摩托意氣風發地回去了。

　　萬事順利，唯一有點可惜的是，他再三詢問楊辰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回去，楊辰還是沒同意。

　　反正他的取向是變不了了，比起他上一個到處吃喝玩樂的小男友，這個這麼聽話，會是他爸媽比較放心的類型，肯定不會阻攔。

　　但楊辰不肯，他就沒有勉強。孤兒院是楊辰的家，除夕回去包餃子也是應該的。

　　「出門還是要注意安全。」臨走前，他特意叮囑道，「你也看到了，對方是會對你下手的，有什麼問題立刻聯繫我。」

　　他家坐火車一小時就能回W市，有什麼事情，還是能趕回來的。

　　「嗯。」楊辰捧著碗，還在愜意地喝麵湯，「你過幾天就回來，不用叮囑那麼多。」

　　「也對。」他在門口帥氣地比了個再見的手勢，然後提著背包閃人，「我會給你帶特產的。」

　　出門以後他就有點想念，另外還在期待小別勝新婚，但他三天之後回來，滿懷愛意地打開門，眼前完全沒有他期待的場景——楊辰正在戴著耳機打遊戲，不僅沒有迎接他，還跟他比了個「噓」的手勢，讓他不要說話。

　　他湊過去聽了一下，裡面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還敏銳地覺察到有人回來了，向楊辰詢問。

　　「是那個警察小帥哥回來了嗎？」黃浩海在遊戲裡問。

　　「嗯。」楊辰應了一聲。

　　聽到這個，葉星宇是高興的，看來楊辰比他想得開放，已經把自己結束單身的事情昭告天下了。

　　「這次他們廢物警察還可以，起碼人還是撈回來了，你要是有什麼事，我就去他們門口放鞭炮。」黃浩海略帶嫌棄的語氣隔著耳機也暴露無遺。

　　「說什麼呢？」葉星宇非常不滿，忍不住插話道，「你是不是沒有被警察找上門過？想不想見一見我們隊長？」

　　「我違法亂紀了嗎！」黃浩海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大了，比他還氣憤，「楊辰是我的！還給我！」

　　「你的什麼你的？」葉星宇輕蔑地回了一句，把楊辰的耳機拔掉，讓聲音自動變成外放，「你有那麼多姑娘還不夠嗎？」

　　「姑娘會打遊戲嗎？能爆頭嗎？」黃浩海說到這裡，語氣嚴肅起來了，「我警告你，不要打擾我們打遊戲。」

　　「我……」葉星宇還沒說完，楊辰就平靜地斜了他一眼，讓他閉嘴。

　　「哼！」他下巴一揚，去收拾他的行李去了。

　　要不是他沒空，遊戲不一定比這個黃浩海打得爛，即便他沒空，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水平。

　　不過這局結束楊辰就下線了，趴在沙發背上，專心看他整理提回來的東西，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很快楊辰發現了蛋糕，這不是特產，是他回來的路上順道去買的。

　　「你裝可愛也沒用的。」葉星宇把蛋糕往後推了一點，「看你打遊戲那麼專注，還是別吃了。」

　　「你這樣非常幼稚。」楊辰盯著他，認真分析，「你又不愛吃零食，也不愛浪費糧食，還熱衷於保持身材，不如讓我把它吃了。」

　　「我可以勉為其難把它吃了。」葉星宇堅持擋在楊辰和蛋糕之間，「我不討厭健身房。」

　　「不能發揮食物最大的作用，也是一種浪費。」楊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略微仰視著他。

　　「你還要使用暴力？」他嫌棄地打量著楊辰的細胳膊細腿，別說跟他搏鬥了，拉到健身房去一次，可能堅持不到最後就癱了。

　　結果楊辰摟住了他，把頭埋在他胸口嘀咕了一句：「象徵性歡迎一下你回來。」

　　城市人套路深，最後蛋糕還是讓楊辰吃了。仔細觀察楊辰吃蛋糕的樣子，他知道黃浩海是怎麼跟這麼高冷的人做朋友的了——吃蛋糕的楊辰，真的由內而外地散發著快樂的感情。

　　·

　　雖然順利回家過了除夕，但大年初三葉星宇就正式上班了，並且一到就被拉去開了個會。和N市所有的交接都已經結束，除了犯人死前說的幾句話，沒有任何關於幕後主使的線索。

　　代哲和洪子豪認識的途徑警方也摸到了，他們曾經在一個工地打過工，但這個工程早已結束，看不出什麼問題。他們甚至查過了那個公司，沒發現整個公司和楊辰有任何關係。

　　現在只能期待能從洪子豪開過的出租車上查出點線索了，不過這套司機管理系統一向混亂得很，他們也不能把希望都壓在這裡。

　　一轉眼，年後楊辰又要開學了，不用他本人叮囑，警局也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如果犯人真的在試圖接近楊辰，那作案一定會在楊辰能夠參與的範圍內，所以假期不會發生什麼，但開學以後就不一定了。

　　「不然休學吧。」孫李提議道，「他讀研究生不是為了解決住宿問題嗎？反正現在和葉哥一起住，辦一個休學不好嗎？」

　　「楊辰想過了，但後來有否決了。」葉星宇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說如果他不出現，那犯人一定會找上他足夠親近的人，強迫他關注這個案件。」

　　「他真的能保證自己和犯人想的一樣嗎？」方莉有點好奇。

　　「他說，不僅僅是他在考慮犯人的想法，犯人也在考慮他的想法。」關於這個問題，葉星宇已經跟楊辰討論很多次了，但楊辰總是很堅持對方很瞭解自己，「對方也會考慮他的想法，調整作案策略。」

　　「那我們現在就只能等著？等著看這個犯人或犯人團伙有什麼動作？」一向沉穩的許旻也皺起眉頭，這就像收到了犯罪預告卻沒有指定目標一樣無力，連暗中保護都沒辦法。

　　「操心這些事之前，還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吧。」王立濤打斷了大家持續走低的氣氛，「N市查不到，不代表我們查不到，繼續去挖代哲都來W市做過什麼，他和幕後團伙走得那麼近，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不然……」孫李想了想，湊到葉星宇旁邊，「我給楊辰裝個定位吧，你還能知道他在幹什麼。」

　　「變態啊？」葉星宇白了他一眼，隨後又有些猶豫，「我和他商量一下看看。」

　　不光孫李在動楊辰的歪腦筋，連楊辰自己都在動腦筋。昨天晚上，他還說想把目標指定成自己試一試，被葉星宇制止了。對方很顯然對楊辰有強烈的興趣，如果能和本人對決，搞不好真的會鋌而走險。

　　「雖然我會盡力保護你，但並不代表你作死也不會死啊。」他當時警告著楊辰。

　　「我以為你會說，你無論如何都能保護我呢。」楊辰有點遺憾地聳聳肩，很快作罷了，「那算了，我還想再活一陣子。」

　　漂亮話都會說，但對楊辰這種異類，他不敢誇下海口，萬一楊辰真的一個想不開，他一定會後悔自己瞎做承諾的。

　　·

　　沒接受葉星宇的定位建議，開學那天，楊辰非常平靜地回了學校。倒不是覺得隱私受了侵犯，主要是沒有意義，對方不會直接把他綁走，真要綁，他身邊的人更危險。

　　過年歸來，不少同學都胖了，沉迷節日作息，加上厚重的羽絨服還沒換下來，大家打招呼搖搖晃晃，宛如企鵝。

　　楊辰剛到宿舍，就被隔壁飄過來的黃浩海攔住了，他一把摟住楊辰，開始暴風式哀嚎：「還好，你死裡逃生了，不然我們去哪裡找一個你這麼優秀的狙擊手，以及誰給我說故事！」

　　「死不了。」楊辰把他推開，並且把手裡的點心遞給他，「院長送給你的。」

　　「謝謝！」黃浩海接過點心，「我回去給我爸。」

　　他認識楊辰以後，聽說楊辰從前待的孤兒院資金總是非常拮据，正好他爸也要做慈善，就把這個孤兒院介紹給了他爸。

　　因為喜歡小朋友，後來黃浩海還跟楊辰去過兩次，不過他娛樂愛好太多了，也很少主動提出來要去孤兒院看看。

　　「怎麼樣，今晚一起出去玩呀。」他拍著楊辰的肩膀。

　　按照前幾天班級群裡說的，過年歸來他們班要聚個餐，今年大家就要工作了，趁著實習沒開始，要把多餘的班費消耗消耗。

　　「去。」楊辰一般這種活動能逃就逃，但這是高軒組織的，他還是決定去捧個場。

　　輕鬆完成班長的囑托，黃浩海風一樣地回去了，不一會兒在寢室大喊：「帶躺吃雞有人嗎？」

　　「有有有！」隔壁好幾個寢室傳來請求組隊的聲音，楊辰今天沒有加入，回房間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他本來準備把那篇最有可能被模仿的小說置頂，但葉星宇鄭重叮囑他，不要再去挑釁犯人，他就沒有亂來。從警方角度來講，他只有什麼都不做，才不會被警方限制。

　　不置頂歸不置頂，他還是要更新連載，趁著大家在打遊戲的時間，他修改了一下存貨，點擊發送。這一次，他就守在評論區等待讀者出現。

　　第一時間出現的永遠是搶沙發愛好者們，十幾條以後才開始出現簡短的評論。

　　看不出任何不對，幕後黑手不管是不是在他附近，至少並沒有試圖作為讀者吸引他的注意。他這幾年回覆的評論不算太多，警方也都已經一一考察過，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

　　他幾乎不主動聯繫過去的同學，大學之後，以前的同學幾乎都斷了聯絡。那就是他大學以後才認識的人？或者研究生才認識的？

　　他看了一眼空著的高軒的床鋪，研究生以後，他最熟的就是他室友。不同於其他人從本校直升，高軒費了一番功夫才考到這裡；也不同於其他人的放鬆，高軒始終都努力地在學習。

　　如果真的是高軒，那也藏得太深了，從代哲的情緒上看，幕後黑手對他有極深的執念，高軒跟他同住一屋，還能每天裝得像沒事人一樣？

　　說曹操曹操就到，高軒費勁地提著一箱行李進來了。自己的東西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他給大家帶了許多家鄉小食品。

　　「楊辰。」他喊了一聲，給楊辰扔了一包小點心，「你不是喜歡甜食嗎，這個還行。」

　　「謝謝。」楊辰接過來端詳了一下。獨立包裝，裡面的種類還很多，非常適合送給他這種怕麻煩性格的人。

　　雖然這從側面印證了高軒確實很瞭解他，然而這和「高軒其實在暗戀他」之間的距離還差得太大了。

　　作為一個不怎麼喜歡刷朋友圈、也不打遊戲的人，高軒剛回來，還什麼都不知道，隨口跟他閒聊：「你假期都幹嘛去了？」

　　聽到這個問題，楊辰忽然有了個新思路，在短暫的心理建設後，他盯著高軒回答：「去跟葉星宇同居了，我在跟他談戀愛。」

　　差點把行李箱扔地上，高軒愣住了：「是……那個警察小哥？」

　　「對。」楊辰點頭，繼續觀察著他的反應。

　　瞳孔地震了好半天，高軒弱弱地問：「你真的是彎的？」

　　「……也許吧。」突然被這個問題問出了羞恥心，楊辰退一步回答，「沒有特別喜歡他，試試看。」

　　「太好了。」高軒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跟他說話，「起碼我剛知道你是彎的，就確定你不會對我有非分之想了。」

　　「……」他沒能忍住自己的白眼。不管高軒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覺得自己被嫌棄了，這種嫌棄的感覺非常真實，以至於他立刻判定，高軒不是那個幕後黑手。

　　他不動聲色地拿起了手機，給葉星宇發消息：「高軒絕對不是那個幕後黑手，如果是，我請你吃飯。」

　　「啊？」葉星宇上著班，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晚上有空嗎？我想回你家。」他賭氣發著消息，發出去以後又有點後悔。

　　「有有有。」葉星宇沒給他撤回的機會，「我晚上去接你？」

　　「我晚一點給你打電話。」他回覆道。

　　再抬頭，高軒已經沒有在注意他了，雖然案子要講證據，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絕對不是他這個連網絡都很少碰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