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Case 7-3
五月二十七日,答辯結束後風平浪靜的休息日,楊辰又收到了來自犯人的郵件——站在風暴中央,聽見的是焦土的嘶吼,還是悠長的嘆息?
這次不管他怎麼發消息過去,對方都沒有回覆,鐵了心要跟他在這個案件一較高下。
發件時間:20:00,他傾向於這是對方留給他的時間提示,在他的小說裡,反派和主角每次對決約定的時間都是72小時,正好到30號。
至於到底是什麼類型的無差別襲擊事件,他還不能確定,犯人也很少原樣模仿他的作案手法,或許去現場看一下會比較好。
還沒檢查完郵件的每一個字,葉星宇就像突擊檢查一樣打開了門,非常歡快地跟他打招呼:「晚上好啊。」
他抬頭看了一眼,心裡還惦記著那封郵件,沒能給出多少表情上的反饋:「犯人給我發郵件了。」
「什麼郵件?」葉星宇換了鞋立刻湊上去,仔仔細細讀了三遍這封匿名郵件,還是沒能摸出什麼線索,「什麼意思?」
「不知道。」楊辰搖搖頭,「我想去現場看一下。」
「行啊。」葉星宇點點頭,「既然他給你發郵件了,我們肯定要去看看。」
「嗯。」楊辰應了一聲,關上郵箱,又回到自己的個人主頁。今天也沒有奇怪的回覆出現,搞不好對方真的只是讀一讀,是用其他途徑跟他接觸的。
「你的心態真好,還在更新,王隊天天看了都嘆氣。」葉星宇忍不住笑道。
「有什麼關係,對方肯定不會用一樣的作案手法。」楊辰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他寫的這個案子,雖然取材來自現實商場,但帶有一些本格派推理的誇張手法,犯人把人質困在觀光電梯裡和主角對峙,以現實生活來講,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效果。
「最好是。」葉星宇認真看了楊辰目前連載裡出現的每一個案子,不管是取材自這個商場的電梯下墜案件,還是其他案發現場,他都不希望出現在現實生活裡。
·
有新的預告出現,隊裡當然是要開會的,雖然楊辰本人都沒能破解這句預告,但時間一定、地點一定,還是頗有從其他途徑阻止兇手的機會。
第二天下午,葉星宇如約把楊辰帶到了環球主題商城,搜查各個樓層。
作為一個「主題商城」,這裡和一般的商城還有點區別,不管什麼店舖,都有著風格一致的科技感。不過也給警方帶來了很多麻煩,許多形狀各異的雕塑和擺件都需要檢查,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通道。
方莉也跟來了,自打葉星宇和楊辰確定了關係,她就對這樣一天非常期待。雖然楊辰這傢伙不好打交道,但總的來說脾氣不壞,她作為他們隊裡最能搭訕的女警察,迫切期望自己能給大家套出點什麼八卦。
不過楊辰今天真的是來「勘察現場」的,比平時還要安靜,幾乎一言不發,仔仔細細地從地下一層逛到七層,把所有的電梯和安全通道都走了一遍。
「有什麼線索嗎?」葉星宇沉默地跟了一路,快要憋壞了。
「有。」楊辰點點頭,「這個商城是翻修的,主體結構建得比較早,消防做得不是非常規範。」
「嗯。」葉星宇附和了一聲。這是W市的一個老牌商場裝修改建的,打了消防規範的擦邊球,只能算勉強及格。雖然修了很多隔斷門,但不管是逃生還是救援都不是太方便。
唯一慶幸的是,七樓不算太高,要是換成離楊辰學校遠一些那座十五六層的,他們會更加頭疼。
「你覺得會是火災?」方莉插話道。預告信裡倒是有一句「焦土」,警方首先懷疑的就是火災。
楊辰搖搖頭:「只能說有可能,但萬變不離其宗,對方肯定是從什麼漏洞或者盲區來製造事故的。」
如果只是火災,對方給的提示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
「萬一是無差別砍人呢?」方莉想了個最簡單的反社會方案。
「缺乏美感。」楊辰不以為然,「他要是真想跟我對決一下,就不會只是進來砍兩個人完事。」
「你期待精妙的設計嗎?」方莉突然問,認真地看著楊辰。
楊辰停下來,平靜地回望過去,語氣也認真起來:「沒什麼期不期待的,你覺得我不期待,或者把小說停下來,他就會浪子回頭嗎?」
不會的,整個警局多多少少都明白,這種事情纏上楊辰,跟他是個什麼作者毫無關係,不如說他還有點倒霉,被這麼個反社會神經病纏上了。
「你繼續。」方莉比了個請的姿勢,隊長交給她的任務她已經完成了。雖然看起來不合群,但楊辰比大家想像的守規矩,不會問什麼超過他知情權限的問題,也不會做什麼鋌而走險刺激犯人的事情。
站在七樓,楊辰扶著欄杆,往下看了一眼。
和大多數商場一樣,這間商場的中心也能從樓上直接俯瞰到樓下,雖然不是規規矩矩的圓形,但也讓他能聯想到「風暴中央」這樣的詞彙。況且這種有高度差的對峙,比較容易還原小說裡主角和反派見面的場景。
但他仍然更相信犯人會出現在他周圍,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和警方周旋。
什麼是嘶吼?什麼是嘆息?他對後半句更在意,為什麼會有悠長的嘆息?
「你再看就掉下去了。」葉星宇從背後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從探頭張望的姿勢拽回來,「這種欄杆不能倚靠不知道嗎?」
楊辰還沒開口,方莉先在一邊「噗」地一聲笑出來了。
她要回去把這個虐狗現場分享給大家,讓大家看看王隊眼中的五好青年都是怎麼談戀愛的。
·
半天搜查未果,方莉拋下一句「祝你們幸福」就率先溜走了,留下葉星宇和楊辰共進晚餐。
雖然本著既然出門,就不能讓這個死宅輕易回去的原則,葉星宇誇下海口,只要楊辰想,吃什麼都行。但楊辰確實不是個有消費欲的人,隨便挑了個平價而人不多的店,要了一碗蓋飯,還制止了葉星宇點其他東西:「這家店就這個蓋飯好吃。」
「那你還帶我來?」葉星宇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人少比較重要。」楊辰不喜歡人山人海的環境,也不相信什麼路邊小店才有美味的傳說,大部分時候都只在衛生又安靜的地方消費。
上菜倒是很快,楊辰確實餓了,飛快地嚥下去大半碗。
「我們是來查案的,又不是來逃難的,你急什麼。」葉星宇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楊辰還沒來得及反駁,手機就突然響了。八點的鬧鐘,他看了一眼,把手機舉到葉星宇面前:「還有48小時。」
葉星宇聽他說了時限,回頭看了一眼外面的走廊,這時候商場裡還是人山人海的,如果是什麼大型災難,真的不容易保證每一個人的安全。
關於封樓,他向王立濤提過建議了,但一來預告信裡沒有寫具體地點,一切只是楊辰的猜測,萬一他們封了這棟樓,犯人換位置怎麼辦;二來這算是件大事,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主動製造恐慌。
飯後楊辰也不願意放棄解謎,跟他一起在這棟樓裡轉來轉去,大部分店都沒有進門,只在電玩城門口停留了片刻。這應該是楊辰最熟悉的電玩城之一,幾乎每次來都帶回去了一兩個戰利品。
「要抓娃娃嗎?」葉星宇問,已經在考慮要給楊辰買個櫃子放這些東西了。
但楊辰搖搖頭,拽了他一把:「看完了就回去吧,我會再想一想還有沒有漏掉什麼。」
搭上楊辰寫過的那個能看到窗外的電梯,葉星宇才有了些許他在這裡取過材的實感。
電梯門合上,以均勻增長的速度向下滑動,楊辰俯瞰著窗外的街道,若有所思地問:「你覺得這樣落下去,像不像悠長的嘆息?」
「你別嚇我。」葉星宇被他說得毛骨悚然,生怕楊辰算錯了時間,對方是想把他困在裡面對峙的。
不過電梯平安降到了一層,匆忙來去的顧客絲毫沒有注意到楊辰說的話,擁擠著離開了,留下楊辰的視線追著電梯向上,又沉默地站了一會。
王隊有令,只要楊辰注意到的地方,都要仔細搜查。30號當天一定要把這個電梯關了,葉星宇在心裡默默記了下來。
回到家門口,他去停車,而楊辰抽空去買了個甜筒,向他遞了過來。
已經習慣了楊辰這種看起來漫不經心的示好,他咬了一小口,只吐槽了一句:「今年的夏天夠熱的。」
雖然五月底也該熱起來了,但實際上又熱得有點過頭,快要趕上七八月的炎熱了。別說甜筒,各家的空調都已經持續工作好幾周了。
「嗯。」楊辰把手收回去,跟他一起上樓。
到樓上的時候,楊辰突然又有了靈感,扭頭問他:「你說空調的風聲像不像悠長的嘆息?」
「啊?」葉星宇愣住了。
「沒什麼。」楊辰搖搖頭,低頭把甜筒上的最後一點冰淇淋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