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Case 7-4

　　距離犯人預告的時間已經不足36小時，葉星宇沒想到自己還在看酒吧一條街的筆錄。

　　把楊辰那邊的線索交給葉星宇和方莉這兩個年輕人，王立濤和許旻順著梁立遠消費的線索，加上襲警的事情，領人一起把這條街翻了個底朝天。

　　黑車司機、打手、灰色地帶、構成人員複雜，這裡完全滿足他們對「組織」的畫像，雖然這些店多多少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和「門道」，還互相遮掩，但不危害根基的，統統招了出來。

　　在辦公室裡，許旻一邊向葉星宇說明情況，一邊給他遞昨晚拍的照片，仍然是辣眼的配色、浮誇的燈光，但這一次，葉星宇一眼就看到了楊辰上次說的那家酒吧：「跟這個喜聞樂見有關？」

　　這次它不再出現在畫面一角，相機是正對著這家酒吧拍攝的。不僅在門口拍了，後面還有幾張內部照片。

　　比起別具一格的名字，它的內部就普通多了，標準的酒吧佈置，一定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就是主體是木質結構，白天進去還頗有點格調。

　　「名字挺特別的，可挖的信息也不少。」許旻介紹道，「它的規模在這條街上中規中矩，但經偵隊那邊調查了一下，流水超乎想像的大，在W市應該是數一數二的。」

　　「哦？」葉星宇一挑眉，又仔細翻了翻照片。照片上倒是看不出他們究竟在這一連串的案件裡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只靠著浮誇的綵燈，老讓人往**產業方面想。

　　「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代哲的大部分收入都追不到源頭，就因為徹查這條街找到了一筆。」許旻把手裡剩下的資料遞給葉星宇。

　　資料裡的是這間喜聞樂見酒吧的老闆，名叫馮原，四十四歲，獨居，除了這家酒吧，還做點其他的小生意。

　　證件照裡他理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頭，五官也看不出特別，但也許是來自心理暗示，葉星宇就是看出了一絲陰鬱。不知道是厭世還是不合群，他失焦地盯著前方，敷衍地拍著照。

　　「馮原給代哲轉過兩千塊錢，另外，洪子豪化名洪明、梁立遠外號阿力，都在這條街當過保安和司機。」看他差不多翻完了資料，許旻做了個簡短的收尾，「線索全部都串上了。」

　　這條街上的打手和司機基本都跟這個喜聞樂見酒吧有僱傭關係，也是這家店流水大的原因之一。不光如此，和葉星宇上次看到的那家店一樣，它也有高利貸的業務。

　　「嘖。」葉星宇又低頭確認了一眼資料。這個馮原從混混做起，三五年能做到這麼大，沒有點本事確實很難。

　　突然挖出這麼一條線索，頗有點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意味。

　　「沒有把他抓起來嗎？」他問。

　　「既然坐實了這家店放高利貸、養打手，隨時能徹查，王隊是想跟蹤一下馮原，看看能不能釣出更多人來。」許旻回答道，「你也知道，對方一逼急了就自殺，很不好辦的。」

　　現在不能確定馮原就是幕後最高指揮，貿然行動，搞不好會斷掉一整條線索。

　　「你最好問一下楊辰認不認識這個馮原。」孫李在旁邊看了半天熱鬧，插話進來。

　　「嗯。」葉星宇立刻給楊辰發照片和姓名，「你們別說，王隊第一次讓我問他對那條街有沒有印象的時候，他就注意過這個招牌。」

　　「是嗎？」孫李一下子來了興趣，「犯人的起名品味跟他還挺一致？」

　　但很快收到了楊辰的消息，楊辰依然不認識這個馮原，也沒有從哪裡看到過這家店。

　　「還不認識，那就奇怪了……」孫李托著腮看向葉星宇和許旻，「幕後黑手跟楊辰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熟嗎？」

　　幕後黑手有錢、能動用灰色勢力、熟悉楊辰、被代哲單戀、能活用楊辰的小說創作出相關但不相似的案件，怎麼想都不是一般人。

　　葉星宇來回翻著馮原和喜聞樂見酒吧的照片，試圖獲取一些靈感。

　　反覆看這個燈紅酒綠的場所，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黃浩海有在這附近消費過嗎？」

　　「不是吧……」孫李驚訝地看著葉星宇。

　　知道楊辰寫小說的人很多，知道楊辰寫耽美推理小說的，還真的不太多，黃浩海算頭號書迷。黃浩海他爸是W市著名的富豪，家大業大，也確實有財力和人脈。

　　「你要在這個節骨眼把黃家也拉進來？」許旻也不同意這個猜想，認真地看著葉星宇。

　　黃浩海的爸爸能做得那麼大，除了是個成功的商人，也有很多各路的朋友，雖然聽說是個好打交道的土豪，但誰無端端被查都不會高興的。

　　「當然不是正經去查，我就是看看他來過沒有。」葉星宇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問題複雜化，「萬一是犯人是從他那裡知道楊辰的小說的呢？」

　　「那倒是有可能。」許旻點點頭，隨後和孫李對視了一眼，「不過……」

　　「不過……你是不是公報私仇，把他當情敵了？」孫李耿直地補完了許旻沒能說出來的話。

　　「我有病嗎跟一個直男較真？！」葉星宇拿出副隊長的威嚴瞪了他倆一眼，他倆才裝作看資料地低下頭。

　　他當然不是跟黃浩海爭風吃醋，他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雖然沒長一張老好人的臉，但這個馮原跟他們想像中的犯人，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差距。比起直覺，他更相信證據，但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束縛了眼界。

　　·

　　防止因為馮原認識葉星宇而露餡，王立濤帶著方莉這個生面孔，在酒吧一條街附近盯梢。

　　昨晚他帶人來查，不僅把喜聞樂見上上下下都盤問了一遍，還直接讓它歇業了一晚上。就這樣，馮原都沒有現身，看來是不到警方傳喚不打算出現了。

　　但馮原是關心情況的，凌晨王立濤假裝撤走沒多久，他就出現在了這條街上。

　　上午整條街都沒人營業，王立濤也不好派人進去，就只能在遠處觀望。馮原幾乎待了一整個白天，直到下午漸漸有店舖開門，他才從酒吧裡出來。

　　在路口等到了來接自己的車，他一路往楊辰學校的方向去。

　　「不會這麼快就露出馬腳了吧？」方莉驚訝道。

　　「那不是好事嗎？」王立濤一直盯著馮原乘坐的汽車。原本還擔心遇到和葉星宇晚上跟蹤一樣的事情，還好碰到下班高峰期，大家都開不起速度，他們也不算太引人注意。

　　但馮原沒有在H大下車，汽車繼續向前，一直開到了步行街附近，最後停在了楊辰指名的環球主題商城樓下。

　　空手下車，馮原在門口等了幾分鐘，隨後挽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生笑容滿面地進去了。

　　「去看看。」王立濤和方莉立刻下車，也裝作逛街的樣子，大步走進了商城。

　　一路堵車過來，距離預告時間差不多還有正好24小時，正是壓馬路的高峰期，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的年輕人。

　　「犯人時間選的真巧啊……」方莉也發出了和葉星宇差不多的感慨。

　　頂著嚴肅的表情，王立濤遠遠看著馮原，沒有接話。

　　·

　　要認真查沒那麼容易，但只是看看黃浩海明面上在哪些地方刷過卡，還算可以完成的目標。

　　下班前葉星宇就等到了消息，沒有。不僅沒有，黃浩海還是個花錢特別坦蕩的人，去高檔消費場所，也走自己一個不算太隱秘的銀行卡過。他爸興許沒那麼容易發現，但警方還是能追到的。

　　「嘖，人家看不上那條街的質量。」孫李嘀咕了一句，被葉星宇敲了敲桌子提醒他注意措辭。

　　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們管不著，不是就不是，從經偵隊的發來的資料裡移開眼神，葉星宇又看向群裡方莉傳回的照片。

　　不敢靠得太近，王立濤和方莉只是遠遠地跟著，但看得還是很清楚。

　　馮原他們確實是來逛街的，尤其是他的小女朋友，吵著要買這買那，不一會就提了好幾袋東西。

　　他們一直在店舖裡穿梭，沒有去可疑的地方，中途這個小女生去了趟洗手間，方莉還特意跟進去看了一下。

　　完全不可疑，她甚至在洗手間補了個妝，完全一副傍大款的興奮勁。

　　晚上十點，馮原才拉著小女朋友的手離開，但沒有回酒吧，往他名下的一處別墅去了。車一直開進了他院子裡的地下車庫，王立濤留了兩個人盯梢，自己和方莉回了警局。

　　「怎麼樣？」葉星宇一直在警局等到半夜。

　　「回去了，什麼可疑的事情都沒做。」王立濤搖搖頭，「不過如果是他，不一定要親自佈置現場。」

　　「嗯。」葉星宇點點頭，如果是這個馮原，有大把的人手可以用。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萬一他們拐走楊辰，麻煩更大。」王立濤拍了拍葉星宇的肩膀。即便這個「組織」基本浮出水面，也不代表沒有危險的人還在外面遊蕩。

　　「我已經連上大樓裡的監控了。」孫李又在習慣性熬夜，精神地給大家比了個OK的姿勢，「要是有人去，我肯定會發現。」

　　「辛苦了。」葉星宇把一罐可樂遞給他，終於下班。

　　·

　　到家楊辰果然還醒著，趴在沙發背上問他：「這麼晚回來，不會什麼都沒發現吧？那個馮原認識我嗎？」

　　「現在還不知道他認不認識你，但他確實非常可疑。」葉星宇回答道，「現在還有人盯著他和環球主題商城呢。」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楊辰問，他只拿到了照片和名字，網上也搜不到，完全摸不清馮原的性格。

　　葉星宇還沒有直接見過他，王立濤也不讓楊辰摻和太多，只能粗略地回答：「中年男人，獨居，其他要等帶回來審才知道。」

　　「我能見他嗎？」明知道是不打算讓他摻和太多，楊辰還是不甘心地追問道。

　　「需要的時候會。」葉星宇瞥了他一眼，「還看呢，上次梁立遠被你看得神經兮兮的，王隊有很大的意見。」

　　說起梁立遠的事情，楊辰又老實地低下頭去，頓了頓，換了個話題：「明天……要我去商城那邊嗎？」

　　「嗯？」葉星宇愣了一下，「你想去嗎？」

　　楊辰頓了頓，搖了搖頭：「我還是要去度假村那邊，萬一黃浩海出事了怎麼辦。」

　　雖然上次幕後黑手回覆了「下次不會了」，但也不排除他出爾反爾，這次依然從楊辰最親近的人下手。

　　「你那邊也會有人守著的。」葉星宇安慰道。王立濤安排了人去度假村那邊盯梢，雖然不至於緊緊跟著楊辰，但始終有人待命，一有動靜就會出動。

　　「你不去嗎？」楊辰趴在沙發背上，眨了眨眼看向葉星宇，語調輕快。

　　葉星宇作為王立濤的得力搭檔，明天當然會在商城裡，但被楊辰這樣一問，他有點動搖了：「不然……我跟王隊申請一下？」

　　「算了。」楊辰噗嗤一笑，那點期待又像演出來的一樣消失了，「你不去商城那邊我不放心，我比較相信你的行動力。」

　　是逗他玩？還是欲言又止？葉星宇站著看了楊辰好一會兒，都沒有窺破楊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