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推斷

　　吃過飯後，大家又聚在一起，開始探討案情。

　　董菲掌控了全場，她踩著高跟鞋在會議桌邊不停地走，一下一下，只聽得喬修心裡難受。

　　她說：「我師弟側寫出的嫌疑人形象是一個黃飛靈能經常見到的人，並且這個人受身份所限，並不能公開和黃飛靈的關係。所以他認為嫌疑人應該是一名深受學生喜愛的老師。之後他根據拋屍地點，兇手切割屍體的手法，鎖定嫌疑人是張老師，我說的沒有錯吧？」

　　聞錚點點頭，示意喬修忍耐一下，然後說：「董側寫師對此有什麼看法？」

　　董菲在聞錚對面站定，扶著椅背，說：「首先，我們先要判斷殺害黃飛靈的兇手，和黃飛靈是什麼關係。」

　　越松忍不住道：「這個我們都有猜測，兇手應該和黃飛靈是情侶關係，至少是曖昧關係。因為情人橋這個地點，就說明了這一點。而且如果不是情侶，或者有發展成情侶的想法，約在情人橋，黃飛靈不可能會去。」

　　董菲點點頭，「說的非常好。」

　　她這種口氣，就像學生回答完問題，受到老師表揚一樣。越松十分鬱悶低下頭，悄悄扯了扯衣服下擺。

　　董菲毫無察覺，繼續說：「黃飛靈的社交平台，沒有出現疑似戀愛對象的聊天記錄，這說明，黃飛靈能夠經常見到這個人見面。如果不能，我相信戀愛中的小姑娘是忍不住不和男朋友聯繫的。」

　　她說完，把目光移到從喬修臉上，移到聞錚臉上。聞錚便又點點頭。

　　董菲又說：「但是黃飛靈的同學，都不知道黃飛靈談戀愛的事，所以她的確對外隱瞞戀愛的事。她為什麼要隱瞞？這裡有很多種可能，但是在學校裡，最大的可能就是這種戀愛關係引人注意，並且是不道德的。」

　　她再次看向喬修。

　　喬修也點點頭，說：「當然，比如說，她可能是第三者插足。」

　　越松噗嗤一聲笑出聲。

　　聞錚也扭頭看向喬修，眼睛裡滿是笑意。

　　董菲等他們笑完了，才淡定地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她繼續開始在會議室裡走動，喬修簡直想捂上自己的耳朵。

　　聞錚插話說：「董側寫師可以坐下說話嗎？」

　　董菲一挑眉，似乎想到了什麼，拉開一張椅子，說：「抱歉。」

　　看她坐下了，喬修真是鬆一口氣。

　　董菲繼續說：「第三者插足，這個假設的結論可以推測出兇手是學校的學生。我認為可能性太低了。」

　　她的目光掃視一圈，然後說：「因為拋屍地點是沿著澗城河向西，里程足有五公里。這說明兇手應該有交通工具。這個交通工具，不可能是電動車，摩托車這種，應該是小轎車，因為他還要攜帶屍塊。而學校的學生，想滿足這個條件，比較困難。」

　　「比較困難，不是沒有。」聞錚道。

　　董菲點點頭，「所以我說可能性太低了。」

　　聞錚示意她繼續，她又說：「從黃飛靈的死亡時間上，我們判斷出，兇手殺人分屍後，再沿路拋屍塊，等行到五公里之外，應該天已經亮了。這個時候，他如果不想扔掉那雙腳，那麼應該是直接帶回家。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舉動，兇手很有可能有戀足癖。」

　　喬修道：「你看我有嗎？」

　　董菲搖搖頭，「你沒有。」

　　她居然這麼直接就給出了答案，喬修不由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

　　董菲說：「我穿著高跟鞋進來，聲音還很響，一般人都會看一眼，更別說有戀足癖的人。但是自從我進來後，張老師非但沒有注意過我的腳，還十分難以忍受高跟鞋的聲音，所以我斷定，張老師沒有戀足癖，不太符合嫌疑人側寫。」

　　她這番話說出來，連聞錚的態度都變了不少。

　　董菲將高跟鞋脫下來，從包裡拿出一雙輕便的軟底鞋穿上，然後平靜地對三人說：「不好意思。」

　　聞錚若無其事道：「董側寫師還有什麼要說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都沒有說出什麼有用的信息。雖然現在看來，她很有可能是在試探喬修才這麼做。

　　董菲說：「接下來我說的話，希望你們記好了。」

　　她突然板著臉，像教導主任訓人一樣，說：「犯罪嫌疑人，年齡在25到30歲之間，身高在175CM以上，性格孤僻，不善與人交往。職業應該比較自由，起碼有大量的空閒時間。這一點學校的老師比較符合，但不應該只局限於學校的老師。他有很嚴重的強迫症，可以從切割屍體的手法中看出來。另外他經濟條件應該不錯，至少有房，有車。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不是本地人。」

　　聞錚詫異道：「這點從哪裡看出來的？」

　　董菲說：「整個寒假，我們沒有從黃飛靈的社交平台上，發現她和自己的戀愛對像聯繫過，這說明什麼？」

　　聞錚騰地明白過來，立刻說：「說明寒假裡他們兩個人經常見面！」

　　董菲點點頭，很滿意地說：「這個人寒假至少是陪在黃飛靈身邊的，快開學時，黃飛靈回校，他也回到A城。他們是一前一後回A城的。」

　　越松道：「這不能說明他不是本地人吧？」

　　董菲笑了笑，「如果他是本地人，按照他的性格，不太可能隨著黃飛靈到她的家鄉過寒假。正因為他不是A城人，卻在A城安了家，才會有這種漂泊感，能夠隨時適應到別的地方生活一段時間。」

　　此時，越松看董菲的眼神，跟上午聽到行為痕跡學時，看喬修的眼神差不多，甚至更加熱烈。

　　聞錚快速地吩咐越松：「把黃飛靈的父母接過來。」

　　「是。」越松答了一聲，連忙起身。

　　董菲又看向喬修，對他說：「我師弟的側寫並不完整，並且輕易下了結論。對你，還有聞隊長造成很大的困擾，我替他道歉。」

　　喬修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後來也沒客氣。」

　　董菲笑了笑，說：「我聽說了。實不相瞞，我對你所說的行為痕跡學很感興趣，不知道張老師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

　　喬修一怔，看了看聞錚，才為難地說：「我其實不會。」

　　董菲一揚眉，沒有再問下去。

　　聞錚適時道：「郁側寫師也教了我們很多知識，我很感謝他。」

　　董菲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除了自己的專業，其他的都做不太好。也只有上課，才能讓他將自己的知識全部展示出來。我知道聞隊長懷疑他的能力，其實他才是真正專精於此道，只是對著外人往往表現不出來。」

　　說到這裡，董菲也搖搖頭，似乎很遺憾。

　　難怪郁昊天上午離開時，那一臉沮喪的樣子，原來也不光是因為被喬修擠兌的緣故，恐怕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覺得他沒有真正發揮自己的專長。

　　喬修倒是十分理解，並在心裡後悔自己當時那麼尖銳地懟他。的確有些人，越是重要的場合，越是hold不住，簡單的事都能搞砸，事後回想起來，連自己都想撞牆。這其實是內心極度不自信導致的。

　　看郁昊天連簡單的人際關係處理起來都費勁，可想而知他的性格。

　　喬修想到這裡，不由鄭重地對著董菲說：「對不起，我當時太失禮了，胡言亂語一通，還指責他包庇兇手。」

　　董菲無奈地搖搖頭，「等他回來，我會替他轉達。」

　　「好了，大家也別坐在這裡了。」聞錚說了一句，站起來，又說，「去我辦公室喝杯茶吧！」

　　……

　　黃飛靈的老家在A城下面的一個縣城裡，女兒失蹤後，她的父母在兩地都報了警，直到確認女兒是回到A城後失蹤的，這兩人便來了A城。

　　大約半個小時後，越松從附近的酒店把黃飛靈的父母接了過來。

　　這一對看年齡最多五十許的家長，因為陡然痛失愛女，一下子老了許多。

　　聽聞錚問到黃飛靈寒假在家裡的情況，黃母想了想，說：「飛靈假期沒有什麼異常，和高中同學聚過兩次，都是她的女同學來家裡接的，應該是真的。」

　　聞錚耐心地問：「黃飛靈經常出門嗎？」

　　黃母說：「她很乖，每天下午會到小區旁邊的輔導班裡給小學生上英語課，兩個小時後回家。這個輔導班她以前也去過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那她別的時間出去嗎？」聞錚又問。

　　黃母道：「應該沒有了。」

　　她將目光轉到身邊自己的丈夫身上，但黃父工作很忙，更加不清楚女兒的行蹤。

　　於是黃母又道：「我每天上午會去買菜，飛靈她愛睡懶覺，直到我買菜回來，給她帶早餐她才醒來。其他時間，飛靈都在家裡陪我，我真的想不起來，她還有什麼時候是經常出去的。」

　　聞錚點點頭，說：「我建議你打電話問一下輔導班的負責人，看看你女兒假期是不是正常在那邊上課。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只是假裝去上課了，事實上並沒有去。」

　　黃母不太信聞錚說的話，卻依言撥通了電話。

　　簡單問了幾句後，黃母大驚失色，「你說什麼？！飛靈寒假沒有去過輔導班？！怎麼可能呢？！」

　　她的質問聲一聲比一聲高，那邊有點被嚇著了，連忙掛了電話。

　　黃母淚流滿面地跌坐在地上，聞錚和黃父過去扶，被她一把抓住胳膊：「警察同志，我女兒是不是騙我去輔導班，實際卻和別的人鬼混，這才招惹了神經病？」

　　這個猜測很合理了。

　　聞錚沒有直接回答，「我們恐怕要去您家那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