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違和

　　二十分鐘後，聞錚領著人來了。

　　他先帶人勘察了一番現場，才在人引領之下，來到孫昊然的辦公室。

　　26樓的公司不止孫昊然的天然服飾一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聞錚一來就吸引了眾多目光。

　　他狀似未覺，在孫昊然總經理辦公室的門上敲了敲，等孫昊然和喬修兩人看過來時，他才問：「是誰報的案？」

　　孫昊然和喬修兩人同時站起來，一起說：「是我報的案。」

　　說完兩人又互相對視一眼，孫昊然冷哼一聲，招呼聞錚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並說：「警察同志是這樣的，我的職員發現這個人在行兇，報告給我，我打了報警電話。」

　　聞錚略微點點頭，說：「感謝你支持我們的工作，但是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這位先生恐怕並不是兇手。」

　　他說完，將目光移到喬修身上。

　　喬修也坐回原位，說：「我當然不是兇手，我只是從樓梯回自己辦公室時，意外看見了死者。我想報警的時候，有個女同志看見了我，似乎對我起了一點誤會，但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警察同志！」孫昊然立刻截過他的話頭，對聞錚說，「你不要被他蒙騙了，他有嫌疑！」

　　這人還真是咬住他不放了。喬修微微撇了撇嘴，問他：「我怎麼有嫌疑了？」

　　孫昊然扭過頭，大聲道：「你敢說你不認識死者？」

　　喬修下意識地覺得他這句話不太對，立刻問系統：『原主認識死者嗎？』

　　系統說：『很有可能，我查到案情了，死者叫紀帥，是孫昊然手下最得力的人才。還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半年以前，孫昊然的公司就死過一個人，叫宋寶。當時孫昊然也一口咬定，兇手是原主蘇銘，最後結案證實是意外。』

　　這就有意思了，喬修的注意力立刻被系統吸引，『連著兩次，孫昊然都認定是原主殺的人，為什麼？他們有什麼過節嗎？』

　　系統解釋說：『原主的銘牌服裝公司，和孫昊然的天然服飾公司是競爭關係，半年前，天然服飾公司和原主的銘牌公司在競爭一場大型晚會的服裝贊助。孫昊然公司死的宋寶，當時擔任策劃。他意外身亡後，天然服飾退出了競爭，原主的銘牌服裝拿到了那次贊助。』

　　喬修稍微消化了一會兒，又聽系統說：『這一次的情況和上次有些像，孫昊然的公司，正在籌備新款模特展，花了不少錢做營銷，據說還有明星出席。死者紀帥就是模特展的主要負責人。』

　　喬修和系統交流的有點久。在聞錚和孫昊然看來，他就像是不屑於回答孫昊然的問題一樣。

　　孫昊然拉長了臉，說：「看來蘇總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喬修回過神，望向聞錚，解釋說：「我的確是想起了一些舊事。半年前，孫總名下的天然服飾公司就出過一起人命案。警方最後證實死者是意外身亡，這位孫總，卻非認定我是兇手，和今天這一幕簡直如出一轍。」

　　他話音剛落，孫昊然的臉色就變了。

　　聞錚立刻調轉目光，問孫昊然：「半年前是什麼情況？」

　　孫昊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對聞錚說：「半年前，我有一個職員，不小心觸電而死。我也是情急之下，和這位蘇總起過一點誤會，沒想到他會記恨到今天。」

　　系統嘖嘖稱奇，說：『這個孫昊然真是厲害。簡單兩句話，好像在內涵蘇銘因為記恨他，才會殺死紀帥一樣。』

　　喬修也聽出來了，並對他這種小心機不屑一顧。

　　他問系統：『半年前的案子不是聞錚負責嗎？』

　　系統道：『不是他。半年前他去了外地，處理另一起大案。』

　　喬修又問：『那半年前，真的是意外嗎？』

　　系統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他：『這個我不知道。』

　　正在這個時候，越松過來對聞錚報告搜查進展。聞錚略微低著頭，聽他說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對孫昊然和喬修說：「還請兩位跟我們到警局一趟，配合我們調查。」

　　這個請求完全在喬修的意料之中，於是沒有考慮便點了點頭。

　　孫昊然則有一些猶豫。

　　聞錚立刻說：「知道二位工作忙，我們不會耽誤二位很多時間，還請配合。」

　　話說到這個地步，孫昊然也無法拒絕，只得答應下來。

　　第三次進入熟悉的警局，喬修不用人領路，就直奔樓上的審訊室。聞錚叫住他，神色複雜地對他說：「不用去審訊室，請你們來是配合調查。」

　　喬修露出一份錯愕，他還以為接受調查必須在審訊室進行呢。

　　聞錚先來問他，喬修就把今天早上的經過給他講了一遍。

　　聞錚做好記錄後，又問：「你和孫昊然，是不是有些舊怨？」

　　喬修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問，直接說：「我們是競爭關係，平常工作中難免會有一些摩擦，加上上次的事情——」

　　聞錚打斷了他：「上次什麼事兒？」

　　喬修說：「就是半年前，孫昊然的公司和我的公司，在競爭一場大型晚會的服裝贊助。沒想到他們公司的員工出了意外，導致他們公司最終落選。他把這個仇記到了我的頭上，當時就冤枉是我殺的人。天地良心，就是一場服裝贊助而已，我至於為了這件小事而殺人嗎？還好最後你們警察證明了我的清白。」

　　聞錚把身體往後靠，將兩條腿往前伸了一點，姿態隨意地問：「半年前那件事，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他用的是問句，可他的姿勢卻透露出不容拒絕的意味。

　　喬修在腦海中問系統：『半年前什麼情況？』

　　系統：『孫昊然的公司要在第二天向晚會主辦方展示贊助服裝，當天晚上，宋寶在公司加班，檢查第二天要用到的物料。沒有人知道他怎麼會觸電，反正第二天，當公司裡其他人來到辦公室時，宋寶涼的透透的。』

　　喬修將這段話複述一遍，聞錚問他：「這些情況，你是怎麼知道的？」

　　喬修往身後的沙發上一靠，一手扶著沙發扶手，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抬起來，在自己耳朵上轉了一圈，然後落在耳垂的位置，捏了捏。

　　聞錚立刻震驚地看著他，腦海中不斷浮現曾經另外的人做出同樣的動作。

　　「聞隊長，你怎麼了？」喬修剛聽完系統的說辭，正要重複一遍，就看見聞錚變成這副表情。

　　他嚇了一跳，不明白哪裡不對。

　　聞錚強壓下內心的驚懼，裝作淡定地說：「沒事兒，我突然想起了別的案子。你繼續說吧！」

　　喬修道：「宋寶意外死亡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辦公大樓裡流傳的都是這個版本。聞隊長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別人，我沒有說謊。」

　　聞錚心裡亂糟糟的，一時理不出頭緒，只得說：「案子我已經瞭解了，往後有需要的地方，還請石先生配合。」

　　「我姓蘇。」喬修自然而然地糾正他，順勢站起來，「那我就回去了。希望案件有結果的時候，聞隊長能告訴我一聲。」

　　聞錚也站起來，在喬修走出辦公室之前，他忽然又問：「你如何知道我是隊長？」

　　這場景仿若重現。喬修一愣，側著身子，疑惑地反問道：「你不是嗎？」

　　聞錚沒再說話，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喬修剛走，越松就來找聞錚，說孫昊然那邊交代了一些情況，請聞錚過去看一下。

　　聞錚拋開腦中紛雜無序的情緒，跟著越松離開辦公室。

　　按照孫昊然的交代，他之所以會懷疑蘇銘，是因為蘇銘這個人，性格十分偏激，且不擇手段。兩人相識多年，在最開始就職於同一家公司的時候，蘇銘就曾做過在他茶杯裡放瀉藥，以此來擠掉他而上位的事。

　　現在又是兩家公司競爭的關鍵時刻，天然服飾公司的模特展若是取得成功，在業界就是壓蘇銘公司一頭。紀帥突然被人殺死，孫昊然的第一反應，就是蘇銘的手段。

　　聞錚看過他的問答記錄，遲遲沒有說話。

　　越松好奇地望著他。片刻後，聞錚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孫昊然口中蘇銘的性格，是不是符合他本人的性格特徵。」

　　越松答應下來，忍不住又問：「隊長是覺得孫昊然在說謊？」

　　聞錚緩慢的搖了搖頭，說：「我不是覺得他在說謊，但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有些東西就難以解釋了。」

　　「隊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越松困惑不解，用手撓了撓頭。

　　聞錚的神情似乎也有一點不確定，停了兩秒，他一字一頓地說：「就我和蘇銘接觸這次，我不覺得蘇銘性格偏激，且不擇手段。相反，他是一個很有邏輯很溫和的人。」

　　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嫌疑人產生的違和感。

　　大約在一個月之前，圖南高中的投毒案中，牽扯到的嫌疑人石天飛，曾經也給過他這種感覺。在他和石天飛接觸的時間裡，石天飛並不沉默寡言，很多時候還能侃侃而談，且行事果決，會拳擊。可這和他一直以來給同學們的印象並不盡然相同。

　　投毒案後，聞錚因為嫌犯自殺的事被勒令在家反思了幾天。他去找過石天飛，當時石天飛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對。

　　他告訴石天飛，學校會資助他的學業和生活，直到他高中畢業，也會辭退不太負責的班主任。石天飛也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他能察覺出來，這孩子誠然是感激的，但卻不會像那兩天裡，眼睛發亮的對他道謝。

　　中間究竟是哪裡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