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Story】02
「彌生」死去的時候,比水流是有感應的。
晚餐是炸雞, 他當時正在提醒琴阪, 把自己喜歡的蛋黃醬拿出來, 卻忽然感覺到, 本該空空蕩蕩的胸口, 傳來了緊縮的疼痛。
他說不出緣由, 但本能地聯想到——
琴阪被王權者因為情緒起伏而外漏的力量,嚇得綠毛炸開, 磐舟天雞也疑惑地從廚房, 探出半個腦袋, 手裡還拿著半個被雕出鸚鵡形狀的胡蘿蔔:「小流?」
「磐舟先生,」比水流慢慢地抬起眼,臉色蒼白, 唇瓣翕合,「……彌生, 出事了。」
胡蘿蔔被失手落在地上,啪嗒的一聲,在過於寬敞又空洞的地下空間裡,回蕩出長長的尾音。
而隨後, 禦芍神紫的出現和坦白,驗證了比水流的猜測。
暴怒的磐舟天雞的槍口都抵在了他的眉心, 可禦芍神紫仍然是微微含笑, 毫無畏懼的模樣。
他舉起懷中抱著的那個盒子:「我將小流……不, 『彌生』的心臟帶回來了。只是稍微讓她睡一會兒而已。小流、磐舟先生, 等到奪取德累斯頓石板後,我們還會在新世界再見的,不是嗎?」
甚至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彌生」並不是死去,它只是從附著的心臟上被剝離下來,回到了德累斯頓石板而已。
力量的擬人態,是稱不上死與活的。
禦芍神紫又把攝像機丟給了琴阪。
「我的老師做出的那個,關於下一任無色之王的預言,人我也已經篩選查找到了下落,只等時機一到。小流不是計劃利用他,反間青赤二王,再把白銀之王逼下來嗎?稍微用了一點小花招,我變成了那個替身的模樣,這段錄像可以當做攪亂局勢的道具。」
琴阪不小心碰到了攝像機的播放鍵,四聲(木倉)響,於沉默中響徹。
「……紫,這場遊戲,是你贏了。計劃照舊。」
看著屏幕裡的漫天熒光,比水流面容平靜,沒有抬頭,只是淡淡道:「但你背叛了我和磐舟先生的信任,傷害了我們的家人。你必須付出代價,紫。」
禦芍神紫的笑容終於淡去。
他心甘情願地單膝跪下,將右手點在左肩上,對比水流低下頭:「這是我所應得。」
……
禦芍神紫付出的代價非常慘烈。
磐舟天雞下手的時候,幾乎是把他當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對待了……明明平日裡都自詡是廢物大叔來著。
不過他一聲都沒吭,安靜地承受了下來。
其實他們心裡都很知道,「彌生」回來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而變成那個會笑會撒嬌的小姑娘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但禦芍神紫還是將她的心臟帶了回來。
一來,計劃的時機還沒有到,他必須抹去任何赤組能順藤摸瓜的蛛絲馬跡。
二來——他曉得,即便清楚這件事幾乎不可能,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比水流和磐舟天雞就不會放棄。
黃金之王不會主動再創造一個「不可控」的存在,如果想用德累斯頓石板進行實驗,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強行奪取。
「哎呀呀,壞人可真不好當。磐舟先生也太壞心了。我的臉上要是留了疤痕,那可就不美了。」
知道禦芍神紫看重臉皮,磐舟天雞特意往他臉上下重手。
紫紅色發的青年躺在地面上,閉上眼睛,眼前卻又浮現起了,那在奇妙的晝與夜共存的天幕下,幻境般的綠色熒光。
以及那雙寬容又悲憫,平靜地迎接死亡的墨黑眼睛。
沉默片刻,他歎了口氣,夢囈一樣地低喃。
「……下次可別再遇到我這種人了呀,小公主。」
………………
…………
……
HOMRA的復仇,也跟他們的力量一樣,誓要掀起滔天火光,讓所有人都陪著他們,為逝去的人奏一曲鎮魂歌。
那個夜晚是如何度過的,他們甚至都記不太清了,只是隱約覺得,一切都渾渾噩噩的,時間漫長得,一眼望不到頭。
然而尋找兇手的過程並不順利。
但HOMRA就跟狂犬一樣,堅定了一個目標,便死死咬住不放,動靜大得,快要把整個鎮目町都翻過來,甚至影響到了普通人的生活,製造了不安的氛圍。
Scepter 4不得不進行制止。
將草薙出雲請到了總部,進行協商,淡島世理公式化地開場:「事情發生了,我表示非常遺憾。雖然明白你們的心情,但根據王權者的協議,是嚴禁——」
草薙出雲卻打斷了她。
因為這段時間,青赤兩族多有摩擦,身為二把手的他們,經常得以「代言人」的身份打交道,已經頗為熟絡。
「哈哈哈,抱歉、抱歉,小世理,我也知道這次鬧得有點厲害,想必讓大家都不安了。不過不用擔心哦,我們只會對兇手出手,不會傷害普通人的。」
就是打了個太極,委婉地表示拒絕。
淡島世理覺得無法理解:「你們已經尋找了一個多月了,都沒有線索。即便這很殘酷,可……」
「是『才一個多月而已』,小世理。」青年把玩著ZIPPO打火機,輕描淡寫道,「我們的耐心很好。」
「要是你們一直沒找到呢?」
「啊呀,小世理的這個推測可真是讓人難過——」
一隻手抵著下頜,草薙出雲的眼睛藏在墨鏡之後,看不清情緒,只有他仿佛含笑戲謔的聲音,訴說著斬釘截鐵的答覆。
「那就一直找下去。找到HOMRA滅亡的那一天。」
被話語中,那樣滿到溢出來的複雜情緒所淹沒,淡島世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是第一次,她見到向來冷靜理智的草薙出雲,流露出這樣情緒化的一面。
草薙出雲卻擺了擺手,挑起下一個前來赴約的目的。
「還有呀,小世理。我這次來呢,也是代表HOMRA向你們發出協助請求。希望Scepter 4能夠暫時與我們共享情報,以及監控系統。」
淡島世理覺得這個人瘋了:「不可能!Scepter 4從來都沒有過這種前例。草薙,你逾越了!」
「別這麼快就拒絕嘛。讓我們來成為第一例,也沒什麼不好呀?」
習慣性從口袋,想抽根煙出來,卻摸了個空,草薙出雲愣了一會兒,才收斂好怔忪的神情,有些勉強地笑了笑。
「我們家裡的孩子,有很擅長駭客這方面的。就算Scepter 4不對我們公開,也只是費點時間的事情。與其浪費心力人力,還傷感情,不如我們爽快一點?早點結束,對Scepter 4也是好事吧。」
「——真是有理有據的說辭。我都快被說服了呢,草薙出雲。」
屬第三人的聲音,在接待室內響起。
草薙出雲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扭頭往後看,與那人對視。
對方捏著自己的下頜,輕飄飄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也同意好了。」
淡島世理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表情有一瞬間的失控:「……室長?!」
「啊。當然,開放的權限僅限『品藍』一階,而且人選……那位是叫『伏見猿比古』對嗎?僅限他一人參與。並且,我要求HOMRA隨時與我方通報行動計劃,以便Scepter 4及時疏散普通群眾。」
其實宗像禮司的條件,算得上是苛刻,但草薙出雲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他稍微有點驚訝:「老實說,我以為閣下至少會要討價還價一番。畢竟周防尊看上去,非常反感Scepter 4的樣子。」
「嗯,的確一點都不喜歡。不過這種時候,大概沒人會在意這種小事了。」
草薙出雲聳肩,拿起掛在旁邊衣架上的外套,對二人稍一點頭:「那麼就這樣。伏見下午就會過來。打擾了,恕我先行告退。」
……
直到草薙出雲離開,淡島世理才擰著眉,遲疑著不知該不該開口。
「淡島,治理洪水的時候,堵不如疏。你還沒有發現嗎?時至今日,周防尊……那個男人從那晚之後,就再沒有踏出過HOMRA酒吧。」
宗像禮司背手,透過窗戶,目送草薙出雲瘦削卻筆挺的背影。
「他現在就是澆透了烈油的乾柴,只要一丁點火星,就能將他點燃——除非做好徹底殺死他以及HOMRA的準備,誰也不能阻止這場復仇。」
又想起了那個夏日的午後,一句話就能讓最危險的赤之王,熄滅戰意的那個小姑娘。那樣大貓一般被順毛的、溫順模樣的周防尊,說出去簡直能列入Scepter 4年度冷笑話第一。
宗像禮司驀地覺得有些遺憾。
在真正成為「王」之後,便如同踏入了全新的世界,自然而然地,與所有人都拉開了距離。或是尊敬,或是畏懼,王者總是孤獨。
除了其他王權者,那個叫「彌生」的小女孩,是唯一一個,眼中沒有害怕的人。
應該是非常有趣的人吧?
可惜,他們有且僅有那麼兩次見面罷了。
「時間太短了啊……」
淡島世理聽見背對著自己的王,用那種難得沾染上「人性」情感的口吻,如此感歎道。
「這場鬧劇若能早點結束的話,也好。」
………………
…………
……
最終讓HOMRA停下的,是來自第七王權者,無色之王,三輪一言的預言。
——他讓周防尊稍安勿躁,靜待冬日。
相信了「預言家」的判斷,草薙出雲暫時停止了搜索的計劃。
在Scepter 4一連泡了幾十天的伏見猿比古,也終於能收拾東西,離開滿是藍制服的死對頭總部。
他眼下掛著睡眠不足的青黑,面色蒼白,眉宇間滿是倦意,身上也浸染了濃烈的、帶著苦澀的咖啡香味。
在他離開前,宗像禮司對他發出了邀請。
「暗器高手,又是一流的駭客,要是我也有就好了。伏見你應該並不適應『那邊』的行事風格吧?討厭這個世界的話,為什麼不一起用自己的力量構建一個你想要的世界?」
伏見猿比古離去的腳步一頓。
他側身,頭一次認真打量起這位青之王,驀地嗤笑一聲:「的確,HOMRA裡的,全都是不動腦打架的笨蛋。如果你一開始對我說這番話,或許我就該跳槽了——我拒絕。」
「嗯?為什麼?拒絕得如此乾脆。」
宗像禮司也不生氣,只是對理由,頗為感興趣:「意思是,我伸出橄欖枝的時機不對嗎?我以為暗器使會是不被感情所困,更理智冷血的那一派呢。」
能怎麼辦呢?
誰讓有個任性的海瓜子姑娘,不由分說地闖入了他的世界,由不容拒絕地,把他上鎖的心門砸開,將他拖入了更加廣闊的「外面」。
被她牽著離開「家」之後,她又領著他進入了新的歸去之處。
那句曾經的笑語從角落中鑽出來,伏見猿比古擺擺手,走得頭也不回。
「抱歉,公務員太窮了。」
在門口等著的,是櫛名安娜。
紅白的洋裙和發帶,都被她堆在了衣櫥裡,她接過了那身紅黑色的裝扮,還有那個藏有秘密故事的小禮帽。
除去那頭銀白長髮,乍一眼看上去,仿佛青木彌生並沒有離開。
但伏見猿比古並不會認錯。
他走到發呆的小姑娘身邊,聲音冷淡:「你又不是她。」
「嗯!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這樣,我想讓彌生也看到,我能看到的東西。而且,彌生說過,我會成為很棒的『英雄』。」
櫛名安娜伸手,牽住伏見猿比古的袖子,認真地一字字道。
「我會保護好HOMRA的大家的。伏見君也是。」
伏見猿比古十分敷衍,不太耐煩地岔開話題:「嘖。還輪不到你來保護誰。下次別一個人出門了,最近比較亂。」
「可是伏見君的眼睛在流淚——彌生說過,伏見君很聰明,但是聰明的人,煩惱很多,心也更脆弱,需要好好保護才行。」
似乎根本不覺得自己說出了很難為情的話,櫛名安娜說完,便自顧自地拉著他,往HOMRA的方向走。
「伏見君,我們回家了。」
「…………啊。」
少年的聲音低若無聲。
……
淡島世理去送文件的時候,看到了站在窗口,陷入沉思的宗像禮司,下意識問了一句,結果被問了一個神奇問題。
「淡島,Scepter 4的工資水平很低嗎?」
「啊?啊……那個,室長?」
不知道這又是哪一出,已經習慣成麻木的副長,條件反射地回憶起自己的工資條。
「……加上各種津貼,總的來說,我認為Scepter 4的福利待遇十分優渥。如果您需要其他人的報告,我等下去財務部調去。」
「不用了,麻煩你了,淡島。」
宗像禮司搖搖頭,沿著走廊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若有所思地低語。
「奇怪。這種『少了什麼』的感覺……」
………………
…………
……
冬日的第一場雪,視頻中的銀髮少年,成為了HOMRA的追殺目標。
發生了很多事,整個鎮目町被搞得人心惶惶,而HOMRA始終如一,不將兇手燒得連骨頭都不剩,就絕不罷休。
銀髮少年自稱新一任的無色之王。
王只有王才能殺死,所以,周防尊做好了「弑王」的準備。
宗像禮司想阻止他——不能說是朋友,可周防尊也是現在,他唯一能平等地聊上幾句,不會害怕他的人。
下著大雪的傍晚,學院島的後山。
當宗像禮司把煙遞給周防尊的時候,周防尊沒有接,說自己戒煙了。
宗像禮司給自己點上,忍不住笑了一下:「聽說不光是你,連打火機不離手的,你的那個二把手草薙出雲,也徹底戒了。真是不可思議。」
「啊。」赤之王懶懶地勾了勾唇角,像是在開玩笑,「畢竟,我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宗像禮司抖了抖煙灰:「想長命百歲的話,就離開這裡。弑王對你來說,負擔太大了,你絕對會落劍的,周防尊。」
「……可是,長命百歲的任務,我已經做到我的那部分了,」
陳述著旁人聽不懂的約定,周防尊握緊拳頭,擺出架勢,眼神灼熱:「宗像,來吧,試著阻止我把。那傢夥必須死,必須由我殺死——除非我先死。」
宗像禮司看得很清楚。
——那個眼神,是從容赴死者的。
他低下眼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拔刀出鞘。
「……不可理喻!」
……
最終,周防尊還是親手殺死了,被困在銀髮少年身體裡的無色之王。
赤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失去光彩,開始向下墜落。
他感到滿足了一般,伸出雙手,仿佛在迎接著什麼。
身體快於思考,宗像禮司將刀刺入了周防尊的胸膛,心口正中的位置。
感受到刀尖穿透血肉之軀的阻礙,聽見血滴落在新雪上的聲音,宗像禮司不禁閉上了眼睛。他頓住片刻,沉默地抽身後退——
眼前不可思議的藍光,卻逼得他被奪去了注意力。
周防尊身上,致命的傷口在藍光下恢復如新,而那柄距離二人頭頂只有幾釐米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消散後,竟重新在半空中凝聚出現。
——那是一把毫無傷痕損耗的,全新的赤色達摩克利斯之劍。
二人的視線緊接著,都落在了周防尊的腰間:在那鈴鐺作響的銀色腰鏈上,還掛著個和赤之王畫風不符,有著紅色鬃毛的Q版獅子玩偶。
從鬃毛裡,鑽出了小小的人形紙式神,飄到了周防尊的眼前。
是刻印在記憶深處的,那個小姑娘,快活清脆的聲音。
「尊!沒想到吧?我把你從作死的邊緣拉回來啦!」
「真是的……你今年多少歲呀?有沒有戒煙,聽出雲先生跟多多良的話,好好吃飯睡覺呀?別告訴我連三十歲都沒到,那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這個『替身人偶』,是我拿茨木的血做的。還好茨木比較大方,讓我攢了一小罐。人偶可以替你『死去』五次,但是去掉這次,就只有四次了!」
「在這次之後,按照研究數據推測,你應該會擁有一把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我也對人偶做了牽引之術,它會代你承受力量溢出的痛苦。只要你好好做人,我覺得人偶能堅持個幾十年,不成問題……應該。」
「我做這個可是很辛苦的!所以尊絕對,絕對要好好珍惜哦!」
小姑娘說著,聲音略微喑啞起來。
「尊……我希望你好好地活著。就算、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不管在任何地方,我都會這麼祈禱的。」
「我想你每一天,都和HOMRA的大家一起,開心地度過。」
「……很高興來到這裡。對不起,不能一直陪著你們。真的,非常對不起。」
紙式神在隱約的啜泣聲中,失去靈力支撐,自行燃盡。
宗像禮司看著周防尊。
周防尊仰頭看向雪下不完的陰沉天空,很淡地笑了一下。
「你看,宗像。我就說,我是要長命百歲的吧?」
………………
…………
……
第二年,周防尊25歲生日,也是彌生「死去」後,第一年的忌日。
沒有人料到,在接到通知,趕來HOMRA的時候,看見的會是裝飾得漂漂亮亮的聚會現場。
「生日快樂——King!」
十束多多良笑眯眯地把小禮炮對準周防尊,拉開,讓彩色的紙片,洋洋灑灑,落了對方滿身、滿地。
八田美咲面部僵硬:「……那、那個,十束哥?草薙哥???」
草薙出雲遲疑了一下,被十束多多良搶過話頭。
「是安娜提議的!她說小彌生如果能選擇的話,一定也喜歡熱熱鬧鬧的見面。我覺得很有道理嘛,而且她也是想讓King過生日的呀。」
此間,櫛名安娜搖搖晃晃地,從廚房,把紅色的漂亮蛋糕端上,推到周防尊的面前,然後迅速跳下椅子,將之前準備好的、超大HOMRA全家福,立在了桌面。
那是曾經熱衷於攝影的十束多多良的傑作。
青木彌生也在裡面,笑容燦爛。
爬上椅子,坐在周防尊的對面,櫛名安娜眼睛亮亮地看著青年,笑容同樣燦爛:「尊,生日快樂!」
而伏見猿比古,端走了第一塊蛋糕。
………………
…………
……
再後來,黃金之王逝世,綠之氏族的陰謀浮出水面。
為了對抗比水流,重新回到地面,但換了個身體,現在該叫做「伊佐那社」的白銀之王,希望聯合赤、青、白銀三族聯盟。
在作戰會議後,白銀之王叫住了赤之氏族的人。
猶豫了很久,他還是決定,將從黃金之王那裡得到的消息,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告訴HOMRA——
一切的一切,包括「彌生」的身份、她的死因、真正的兇手,以及黃金之王的默認。
用NEKO的話來說,那一瞬間,她以為周防尊會殺了他。
但周防尊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同意了聯盟,以及唯一的要求——禦芍神紫,必須交由HOMRA處置。
「……真可怕啊,這一任的赤之王。說起來,那位小小姐也像是預言一樣地說過,我終有一日,會回到地面的呢。」
NEKO歪歪腦袋,看向他:「小白?」
「不,沒什麼,NEKO。」
白銀之王溫柔地摸摸NEKO的發頂,聲音堅定:「一切都會結束的。由我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也將由我親自關上。」
………………
…………
……
白銀之王讓自己落劍,利用達摩克利斯之劍,摧毀了德累斯頓石板。
比水流死亡。
禦柱.塔.崩.落在即,磐舟天雞卻並沒有逃離的意思。
他懷中抱著從不離身的神秘盒子,又將比水流已經冰冷的身軀放在腿上,坐在破裂的石板邊上,替少年將亂髮攏在耳後。
「小流、彌生,我們都是從那場噩夢中,逃離出來的幽靈。現在,也該一起,結束這段時間不短的旅行了呀。」
「不用擔心,大叔我啊,會永遠陪著你們的。」
「……晚安,等會兒見。」
禦.柱.塔.崩.塌。
………………
…………
……
Scepter 4忙著維護秩序,白銀氏族的人忙著尋找他們的王的蹤跡,HOMRA則全然不在意,只顧著追殺逃亡中的禦芍神紫和五條須佐那。
最先找到禦芍神紫的,是伏見猿比古。
但就在禦芍神紫準備戰鬥時,赫赫有名的「暗器使」少年,只是嗤笑一聲後,讓開了逃亡的通道。
禦芍神紫眯起眼睛,驚疑不定,面上卻仍然帶笑:「這是什麼意思?伏見猿比古。」
「我不會讓你死的,放心好了。」
伏見猿比古把玩著暗器小刀,餘光能瞧見刀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眼睛。
他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道:「你之所以能站在這裡,是因為她不想殺死你——你以為封住陰陽術,她就毫無反擊之力?她有一條非常能幹的鎖鏈。」
就算不能殺死禦芍神紫,也絕對能困住他。
但是……她沒有用。
「既然她都沒有殺死你,我又何必多此一舉?你走吧。再拖延下去,你想走都走不掉。」
面無表情地定定看了伏見猿比古一眼,禦芍神紫提刀離去:「須佐那、琴阪,動作快一點!」
「啊,對了。說起來,好像有人往她身上丟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據說傷害她的人,都會被詛咒來著。」
在綠之氏族的殘黨,頭也不回地逃亡時,伏見猿比古微微一笑,將匕首滑入袖中,曼聲低語。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我會讓它變成真的。禦芍神紫,努力活得久一點啊。」
………………
…………
……
再後來。
德累斯頓石板被毀滅,世界上不會再出現新的超能力者。
但由於神力會慢慢改變信仰者的身體,且無法逆轉,現有的能力者,並不會完全失去超能力,大概能有過去的五六成那樣。
因而Scepter 4也沒有被政府取消——大概,他們也將成為最後一任「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
沒了誰,地球也要繼續自轉,書上總說,時間會磨平一切傷痕。
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小孩子受了傷,才會叫叫嚷嚷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大人的成熟之處,就是學會將所有的苦痛,用笑容掩蓋。
每一年,周防尊的生日宴,十束多多良都會辦得熱熱鬧鬧的,草薙出雲也依舊會把那張最初的全家福,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櫛名安娜長高了,也更勇敢了,但還是熱衷於各種洛麗塔風格的紅黑色洋裙,戴著那個被小心珍藏的小禮帽。
失去一個人,最痛苦的,並非剛剛被迫接受現實的撕心裂肺。
而是在後來漫長的無數時光裡,一個偶然的、不經意的小細節,驚覺那個人的離開,驚覺那個人,原來佔據了你生活的邊邊角角。
像是曾經訂餐的時候,草薙出雲曾經不小心把兒童甜品買成了兩份。
抑或在尋找櫛名安娜時,發現不見蹤影的她,原來蜷縮在青木彌生屋裡的小床上。
又也許是,當酒吧裡響起叮鈴鈴的「尊鈴鐺」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在周防尊的身邊尋找,那個小小的身影。
心口空了一塊,時間會生出醜陋的痂,勉強將鮮血淋漓的傷口蓋住,粉飾太平,可人又忍不住一次次觸碰,哪怕疼痛,也想證明其存在。
因為那個名為「彌生」的小姑娘,除了記憶,什麼都沒留下。
如果連他們都遺忘了的話——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知道,有這樣一個存在,曾經來過?
她將生於思念,死於HOMRA最後一個人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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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已經挺圓滿的,到這裡就可以停了,我很喜歡到此為止的部分。
因為一個垃圾的強行HE在下面。
是真的很尷尬的辣雞HE,但你們不許槽我,因為我已經很拼地絞盡腦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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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
據線人所言,最近有外來的群體,不怎麼老實,似乎有拐.賣.婦.女.兒.童的前科,於是穩坐HOMRA三把手的伏見猿比古,被草薙出雲派去走訪走訪。
至於原NO.3的十束多多良,他大概跟櫛名安娜一起,歸到「吉祥物」那一欄了。
走在路上,伏見猿比古遠遠就聽見了,有些叫人厭煩的下.流.話。
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也不帶一個保鏢,穿著過於華麗誇張的古典和服,一個人走在這邊的紅燈區,難怪會被人盯上。
伏見猿比古本是不耐煩搭理這種傻子的,人都走過這個路口了,煩躁地咂了咂舌,還是扭頭折回去。
就當日行一善積德了。
「喂。你們幾個,適可而止一點。穿這種料子的人,不是你們能招惹的。」
認出了伏見猿比古,幾人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溜煙就沒了個影。
伏見猿比古也沒在意,轉身準備離開,忽覺袖子一沉。
他皺著眉回頭,卻正迎上一雙如墨的眼睛。
「伏見君!太好了……鎮目町的路變了好多,我剛才都迷路了!欸?伏見君長高了好多。現在過了很久了嗎?」
黑髮的少女揪著袖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不知道「被拒絕」的任性作風,像極了記憶裡某個海瓜子姑娘。
伏見猿比古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句夢囈。
「……彌生?」
「嗯!伏見君,」青木彌生給了他一個擁抱,「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