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3
哪怕過去了十天的時間,青木彌生還是無法相信那位不知名的暴躁老哥,竟然如此輕易地因為那二十秒不到的嘴炮,而放過了她。
明明看上去長得比小勝更「老子還能再殺五百個青木彌生」的?!
想到這裡,青木彌生愈發悶悶不樂,只能坐在宮殿外頭拔草玩,根本不理在手邊來回晃悠的長尾巴。
旁邊的雄獅跟它主人一個德行,霸道得不行,見她不理,索性一尾巴將周圍的草都橫掃腰斬,故意把頭一扭,尾巴還能神氣十足地鑽到青木彌生手心裡,也是厲害壞了。
青木彌生用力拽了一把,雄獅也不生氣,反倒被撓癢癢似的眯起眼睛。
它的大腦袋擱在爪子上,獎賞般衝她打了個響鼻,順帶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只差沒把「繼續別停」四個字寫在貓臉上。
——什麼雄獅啊!這根本就是大貓吧?!
青木彌生只能氣呼呼地擼大貓洩憤,手法十分熟練。
那日過後,她就被西伊帶去了同樣奢靡一間宮殿入住。
然後每天早上去跟暴躁老哥打個招呼,上午由西伊教教文化課,下午自由活動,晚上早早上床睡覺,作息比小學生還規律。
……沒有手機電腦wifi的日子好難熬。
想回家,超想。
但有西伊看著,青木彌生幾乎碰不到所有能給自己造成傷害的東西。唯一的例外還……
她低頭看了看腳邊那一團,不死心,伸手湊到對方的嘴邊。
只見大型毛茸茸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青木彌生發誓那一眼寫著「又來?好麻煩啊。要記得感恩戴德哦」。
雄獅張開嘴,任由青木彌生把手伸進去,隨便摸那口鋒利的兇器。偶爾青木彌生碰到舌頭和口腔,弄癢它了,它才半合起嘴,用牙尖輕輕警告似的蹭一蹭。
最後青木彌生把濕漉漉的手抽出來,手腕上連個紅痕都沒有,還沒她自己上嘴咬的疼。
……好絕望哦。
想死真的好難哦。
對這個連獅子都不吃人的世界死心了,青木彌生默默拿大貓的毛,把手上沾到的口水擦乾淨,又挑了塊乾淨的地方趴上去,開始思考人生。
雄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仍拿那根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她,倒像是新手爸爸在敷衍自己發脾氣的小崽子。
[涅迦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你用了什麼法子?]
青木彌生聽到聲音,握住晃人眼睛的尾巴,不讓它再動,就下意識回了頭。雄獅也跟著扭脖子。
一人一獅都有著圓滾滾的眼睛,看上去竟有種奇怪的和諧感。
吉爾伽美什環胸俯視這對搭檔,神情看不清喜怒:[回答我,烏魯克。]
看見是暴躁老哥,青木彌生又趴回雄獅身上。
她本來也沒聽懂,這下更是以一種特別不怕死的態度,俐落地回答:[不知道!]
[哦?]好久沒被人這麼當面頂撞過了,吉爾伽美什還愣了一下,才似笑非笑道,[雜種,此乃對王的大不敬,你做好付出性命代價的準備了嗎?]
[不知道。]青木彌生歪歪腦袋,無辜地重複。
[呼哈哈哈!本王忘了,你是個不怕死的特殊點的雜種。]赤紅的眼睛微微眯起,吉爾伽美什突然愉快,[應當賜予你不一般的懲罰才對啊。]
[……不知道?]
青木彌生茫然地看著面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暴躁老哥,殊不知自己又一次跟回家的機會,失之交臂。
[果然,你根本就不會說話吧?當日的說辭,怕也是西伊的自作主張,哼。越來越肆意妄為了,那個女人。]
吉爾伽美什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在青木彌生眼中,就是陰險地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尤其是對方還提到了「西伊」這個名字,她果斷決定岔開話題。
[你,名字。吉?王?]
事實上,青木彌生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頂頭上司的名字。
西伊總是用「王」來稱呼對方,可這位暴躁老哥當初自我介紹的又是「吉」什麼什麼的發音。她總得把要幹掉自己的人的名字記住吧?不然紮小人都沒法。
[有趣。雜種,竟然膽敢試圖以名字稱呼本王嗎?]
像是覺得實在太過滑稽,吉爾伽美什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隻手按在胸口上,漫不經心,甚至是略帶嘲弄地說:[將『吉爾伽美什』之名刻在你卑微的脊樑上吧,愚蠢的烏魯克。]
青木彌生嘗試發音:[吉爾甲沒斯?]
[……是『吉爾伽美什』。蠢貨!連王之名諱都不記不住,想體驗斬首之刑嗎?!]
[吉爾家煤勢?]
年輕的統治者幾乎是抱著看看「這雜種在死前到底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的心態,以前所未有的耐心,在糾正了:[吉爾伽美什。]
結果反倒是冒犯王的傢伙先不耐煩。青木彌生鼓著臉,拖長調子做了決定:[吉——爾——]
這大概是這五個字裡,她唯二能發對的音了。
吉爾伽美什思考起這個國度最嚴酷又不致死的刑罰是哪一款。
[吉爾!]
不怕死也不知道要死的青木彌生,脆生生地鞏固新詞彙,又興衝衝地拍了拍身下的大貓。因為還不會說「獅子」,她就索性模仿叫聲來示意。
[『嗷——』!名字?]
雄獅一聽,眼睛一亮,但對自家小崽子不合格的叫聲很不滿意。它甩了甩鬃毛,氣沉丹田,嘹亮低沉地「嗷」了一聲,才拿尾巴去戳青木彌生,讓她學著點。
反正巴不得早死,青木彌生看了眼吉爾伽美什陰晴不定的臉,乾脆放飛自我,奶聲奶氣地繼續「嗷」起來。
一人一獅就這麼進入了不可能達成目標的練聲教學——問題是,這兩個看上去竟然都很開心的模樣。
[……涅迦。]
[嗷?]x2
新鮮出爐的親子組默契回首。
吉爾伽美什氣得頭疼,感覺眼前這辣眼睛的場景要是再看下去,整個烏魯克都沒有未來可言了,就連動手揍人都覺得會感染病毒,得不償失。
[『你』的獅子,涅迦。]也不管青木彌生聽不聽得懂,他冷笑,[看你這樣子,狩獵是可以去參加了。明日你就作為本王的隨侍出發。烏魯克,好好享受這個夜晚吧。]
聽不懂的音符就像在唱歌,跟風一樣從耳邊吹過後,就什麼都不剩了。
青木彌生低頭看大貓:[涅迦?]
聽見熟悉的名字,雄獅聞言歪了歪腦袋,耳朵一動:[嗷。]
……反正也聽不懂。
算了,擼貓吧。
青木彌生快樂擼貓。
至於晚上,她發現晚飯從香噴噴的烤肉和冰鎮果汁,被西伊歉疚地替換成一杯清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
……
第二天起來,青木彌生看什麼都像食物,連西伊淺棕色的手臂,都那麼神似拆完包裝的巧克力棒,鼻間恍惚中有什麼香甜的氣味鑽過來。
西伊幫她換衣服的時候,青木彌生悄悄摸了摸,抬抬眼睛看對方沒反應,就又摸摸,眨巴著眼睛,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烏魯克大人,好吧好吧,這是秘密哦。]
實在被瞧得沒辦法了,西伊只能將藏在身上的小餅掰碎,一點一點喂給青木彌生。
近乎愛憐地替作為國之意志的少女,梳理那頭黑得純粹的長髮,她又無奈又困惑地道:[您不要再招惹王了。您能存活到現在……簡直,是甯孫女神的恩賜啊。]
聽到昨天剛弄明白的發音,青木彌生超驕傲地炫耀:[王。名字。知道。吉爾!]
西伊有一瞬間忘記了呼吸。她急急抓住青木彌生的胳膊:[烏魯克大人!是哪個狂徒竟敢教於您這、這般大不敬之語?!您不可以——]
[吉爾?知道。『嗷』!名字。涅迦。]青木彌生手舞足蹈地比劃,神情仍然是那種不知事的天真和理所當然。
[……您果然,是甯孫女神賜予烏魯克的禮物……麼。]
西伊沉默片刻,放棄了什麼一般長歎一口氣。她低眉將青木彌生的衣裙系好,輕聲道:[您一定還不知道,您做出了如何令我等無法想像之事。]
簡直就是神跡。
——即便如此都沒有被那位王降罪。
如果是這樣子,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是否意味著,她、他們也能夠祈求……那位王的賢明之治呢?
如果青木彌生能夠聽懂西伊所言,她一定會很肯定地回答她:不可能。
青木彌生的特殊性,在於她的個性。只要有這個前提在,哪怕嗜殺成性的罪該萬死之徒,也不會輕易決定殺死她。
所以她才敢在被吉爾伽美什砍頭的邊界旋轉跳躍。
而其他人則全無可能。
……除非,有什麼能改變吉爾伽美什想法的存在出現。
但青木彌生的這個認知,在西伊牽著她去和吉爾伽美什會和,並被告知她要陪暴躁老哥前往原始深山老林,括弧,沒車沒房連防蟲噴霧都沒有,括弧完時,徹底崩塌。
青木彌生陷入沉默。
青木彌生恍然大悟。
——果然,他還是想搞死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