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攪局

　　眼前畫面一變，一間昏暗的房間出現在賀遂面前。

　　他辨認了一會兒，發現房間的佈置，似乎就是這家別墅。而張之斐也躺在床上毫無動靜。

　　這種靜止的畫面，賀遂見過幾次，但都不是完全靜止，仔細看，總能給賀遂一點提示。可是張之斐的死亡，卻像是在睡夢中完成的，沒有兇手，現場也沒有任何血跡。

　　賀遂疑惑不解，張之斐總不可能是自殺的吧？她看著完全沒有厭世的情緒，還是他殺的可能性大一點。

　　「嘿，你幹嘛？！」

　　一個粗魯的聲音把賀遂驚醒。他抬頭一看，是剛才給張之斐示好的男生。

　　這個男生一把將張之斐拉到身後，並瞪著賀遂，說：「你對之斐做了什麼事？」

　　張之斐眼圈紅紅的，臉上的妝也有一點花，再加上賀遂臉色有點嚴肅，旁人看了，真的會以為他在欺負張之斐。

　　劇組裡如果有人別有用心，把他和張之斐拍下來，放到網上就有意思了。

　　這種小事，當事人澄清都沒用，賀遂暗暗提醒自己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

　　旁邊，張之斐掙脫男生的拉扯，說：「吳健，你誤會了，我和……賀遂我們在對台詞而已。」

　　她明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家人和私事。

　　可是吳健卻毫無所覺，說：「之斐你別總幫別人說話，我全都看見了，他對你凶巴巴的，還動手動腳。就算他是華娛的人，又有什麼了不起，咱們天藝也不是怕他們華娛！再不濟總有我在……」

　　張之斐無奈道：「你別腦補了行不行？我們就是聊了幾句等會兒拍攝的事情。」

　　她說著，同賀遂告別：「我過去那邊坐了。」

　　賀遂點點頭。

　　張之斐率先坐回到之前的位置上，而吳健也暗恨著瞪了賀遂一眼，跟過去坐了。

　　賀遂因為擔心張之斐，就一直盯著她，於是發現吳健真的對她挺慇勤的，端茶倒水鞍前馬後的那種。可是張之斐卻好像挺煩他，借口補妝進了休息室。

　　吳健的目光一直追著她的背影看，直到休息室的門關上，才又和別人聊起天來。

　　死亡預告的畫面是真實的，也就是說張之斐會在這間別墅裡出事。

　　可是現在只有一個結果，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賀遂覺得自己不搞清楚，真有點寢食難安。當年徐雲出事時，他沒能阻攔，一直都挺內疚的，徐雲最後聯繫的人只有他，雖然徐雲的家人都很通情達理，沒有指責過他什麼。

　　所以他才加倍希望自己這一次能救下張之斐。否則兩個女兒都折在王光北這個人渣身上，徐雲的父母大概要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刨了王光北的祖墳吧。

　　那麼，張之斐到底想對王光北做什麼？

　　……

　　沒一會兒，攝像大哥扛著機器回來了。導演的助理拍拍手，讓大家準備起來，然後去敲了敲導演的門。

　　很快，導演和王光北一起從房間裡出來。

　　賀遂立刻搜尋張之斐的身影，發現張之斐從休息室出來後，就一直盯著王光北看。

　　準備工作就緒，賀遂和張之斐兩個人開始拍攝一些甜蜜鏡頭，這些鏡頭最後還會通過無人機的拍攝展示出來。所以現場除了幾個機位，他們頭頂還飛有兩架無人機。

　　只拍了兩個鏡頭，導演就忍不了喊了暫停。對著賀遂和張之斐說：「你們是熱戀情侶，動作不要那麼僵硬，可以再親密一點。」

　　兩個人靠的很近，坐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

　　如果是不熟的演員，他們會提前交流好能做哪種動作，一般只要不是鹹豬手，女演員都會配合。可是現在兩個人，比熟人差很多，又不是完全沒關係的陌生人，一時間這個度，就有點難以把握。

　　最後還是張之斐比賀遂豪爽，再次開拍後，她直接把頭枕在賀遂大腿上，側著躺在沙發上，悄聲說：「前輩對不起了。」

　　賀遂的確對她的動作有些驚訝，不過他立刻也進入工作狀態，正面向前，一副看電視的樣子，同時抬起一隻手撥弄著張之斐的頭髮，說：「別叫我前輩了，我入行比你還晚。」

　　張之斐說：「那我叫你學長吧！」

　　賀遂無奈，「你就不能只叫名字嗎？」

　　「卡！」

　　導演回放了剛才這段，畫面最後定格在賀遂無奈寵溺的表情上，他非常滿意，說：「就是這個狀態，你們兩個繼續保持啊！」

　　接著拍攝地換到了書房，賀遂繼續悄聲和張之斐說話。在整段廣告裡，兩個人真正要說的台詞只有幾句，現在拍的這些鏡頭，都沒有台詞，兩個人反倒可以藉機聊天。

　　他問張之斐：「你想對王光北做什麼？」

　　張之斐說：「我想做的可多了，想讓他身敗名裂，眾叛親離，並且遭受牢獄之災。如果他活不下去，死也是可以的。」

　　她的表情還是甜美的笑，說出口的話卻一點也不友好。

　　但是賀遂還是小小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是他以為的，張之斐會簡單粗暴地殺了王光北就好。真這麼做了，就算他能救得了張之斐，也免不了張之斐為此付出的代價。

　　「你要怎麼做？」賀遂又追問一句。

　　張之斐卻不說話了。

　　這條拍完，導演讓大家休息一會兒。書房地方小，所以大家都退了出去，回到大廳裡。

　　賀遂正要抓著張之斐繼續聊，張之斐卻徑直走到操控無人機的工作人員那裡，兩個人交談了幾句，工作人員把遙控給了張之斐。

　　無人機在張之斐的操控下，轉了個圈，接著，「啪嘰」一聲掉了下來。

　　賀遂：「……」

　　工作人員：「……」

　　張之斐：「……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它怎麼會掉下來。」她說著連忙走過去把無人機撿起來，一臉忐忑地問，「它摔壞了嗎？」

　　「我看一下。」油膩的王教授走到張之斐身邊。

　　無人機飛的不高，地上也有厚厚的地毯，一般來講，應該是不會摔壞的。

　　但是王光北檢查了一下，說：「嗯，是出了一點小問題，我修一下就可以了，你隨我到書房來。」

　　這下又要等了，導演不好說張之斐的不是，只得等他們進了書房以後，崩潰地說：「不要再玩了，今天的任務是拍到一半，拍不完不收工！」

　　眾人一片哀嚎。

　　而賀遂卻似乎明白了張之斐想做什麼。

　　他看了看書房的門，吳健剛才想跟進去，被王光北關在了門外，此時正有些焦慮地在門外轉圈。

　　賀遂起身也走到書房門口，吳健果然瞪了他一眼。賀遂視若無睹，問他：「你喜歡張之斐？」

　　吳健哼了一聲，沒回答。

　　他也是個小演員，和張之斐一同進的天藝，從那時就喜歡上張之斐了，整天跟在張之斐後邊轉。他可能是有什麼後台，每次張之斐接了一個什麼工作，他必定橫插一腳，也去裡面混個不影響大局的小角色。後來張之斐漸漸闖出了名氣，吳健還是什麼代表作都沒有。

　　不過他好像並不在意這些。

　　十分鐘後，張之斐和王光北一前一後從書房出來，兩個人神色如常，似乎真的只是進去修了一下無人機。

　　吳健確定張之斐沒什麼事後，說：「摔壞了也沒關係，賠他一個就是了，修什麼修。」

　　張之斐淡淡道：「知道你吳少爺有錢，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吳健立刻露出一種「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一點也不一樣」的表情，忙說：「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

　　張之斐沒理他，直接走過去了。

　　一旁的賀遂覺得有點好笑。吳健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張之斐沒同他說話，不用和賀遂計較，於是也走了。

　　王光北瞇著眼看著張之斐，臉上的表情讓人十分噁心。

　　賀遂已經能確定張之斐想做什麼了，說實話，他的確是不贊成的。

　　等繼續開拍，賀遂便勸張之斐：「不要以身犯險。」

　　張之斐：「可公道我總要討回來。」

　　賀遂：「總有其他的辦法。王光北這人十分陰險，你想搜集他的罪證，也要考慮到他會不會留有一手防著你。萬一沒做成事，你還吃了虧，依照王光北的性格，他絕對是會倒打一耙的。」

　　張之斐：「我知道有些冒險，可是除了這麼做，我還有其他辦法嗎？」

　　她看著賀遂，說：「都過去五年了，我姐姐蒙受的不白之冤，還沒有澄清。你不是我，不會知道我每次夢到她時的心情。」

　　賀遂一時語塞。

　　的確五年過去了，徐雲的事雖然也在賀遂頭上壓著，但他的感受和張之斐完全不同。張之斐心心唸唸想著討回公道，他卻沒有想過。

　　認真找借口也是有的，前面三年他還在上學，獨立承擔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就已經很辛苦了，實在沒有精力放在尋找張光北罪證這件事上，後來剛畢業就出了車禍，撈回一條命後，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就更別提了。

　　可是賀遂清楚，他沒有做，只是因為他沒有把徐雲放在特別重要的位置上。

　　張之斐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接說：「我姐當初喜歡你吧？」

　　賀遂喉嚨一梗，感覺說不出話來。徐雲喜歡他，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她沒有表白過，賀遂本來以為，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了。

　　「你不用覺得抱歉，感情這種事，本來就不對等。」張之斐淡淡道。

　　「對不起。」賀遂停了半晌，還是說了這三個字。

　　他想他已經明白張之斐的意思了。

　　但死亡預告的畫面讓他必須阻止張之斐。張之斐會出事，真的只有今晚，因為明天拍攝工作就會結束。現在他已經知道，張之斐今晚可能會和王光北在一起。

　　也就是說，王光北會是導致張之斐死亡的兇手。

　　賀遂猜測，會不會是張之斐接近他的目的暴露，王光北惱羞成怒，反而殺了張之斐。

　　無論是不是，他都不能讓王光北和張之斐今晚待在一起。

　　陸陸續續的拍攝一直持續到夜裡。收工後，幾個年輕人興致很好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烤爐，又從冰箱裡將烤肉和菜都擺出來，就在別墅的小花園裡吃起來燒烤。

　　雖然已經入了秋，夜裡有些涼。可大家興致不錯，倒也覺得另有一番意味。

　　賀遂腸胃比較弱，只意思地吃了兩串，就回到廚房，另外下了碗麵。

　　偏巧王光北從樓上下來，看見了，便說：「能給我也來一碗嗎？」

　　賀遂對他半點好感也沒有，直接回絕了，「不好意思，我只準備了一人份的。」

　　王光北頗為遺憾地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張之斐跟在王光北後邊進來了。賀遂正把面撈出來，倒進碗裡。見此情景，他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出聲：「張之斐，我有話對你說。」

　　王光北煩躁地瞪了他一眼，覺得這個男演員怎麼這麼不識趣。

　　可賀遂像是毫無所覺，仍舊等著張之斐回答他，張之斐只好走過去。

　　賀遂說：「我不攔著你，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張之斐睜大眼睛看著他，說：「你覺得我會和這個人渣做那種事？」

　　賀遂搖搖頭，說：「我不是指這個，我指的是人身安全。你和他待在一起，會危及到性命。」

　　張之斐奇怪地看了他一會兒，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她察覺到賀遂的善意，只低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朝著王光北走過去。

　　兩個人並排踩著樓梯往上走，王光北的手突然在張之斐屁股上捏了一把。

　　賀遂看到了，整個人都氣成河豚。

　　連危及性命的話都不能讓張之斐打退堂鼓，想了想，他乾脆出去找到吳健。攪局的事，由吳健來做更好。

　　吳健正忙著烤肉，被賀遂打擾到，他很不耐煩，說：「正忙著呢，別煩我。」

　　賀遂湊過去小聲說：「我看見張之斐和那個王教授回房間了。」

　　吳健猛地回頭，發現張之斐剛才坐的位置上已經空了。他把手裡的烤串一扔，立刻就往別墅裡走。

　　賀遂跟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回去，重新端起麵條吃飯。

　　樓上先是響起不屈不撓的敲門聲，過了一會兒，張之斐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吳健你有病吧！」

　　吳健說：「之斐你別生氣，我看這個教授不是什麼好人，怕你被他欺負，才敲門的。」

　　張之斐崩潰道：「是不是賀遂告訴你的？你說！」

　　如果不是賀遂告訴吳健，吳健哪裡會這麼快就發現她溜走了？

　　接著，賀遂聽見吳健仗義地說：「不管賀遂的事，是我烤好了肉過去拿給你時，發現你不在的。」

　　然後是張之斐無奈的聲音：「王教授不好意思啊，我改天再向您請教。」

　　王光北笑著說：「沒關係，這位同志可能對我有點誤會，解開了就好。你去吧！」

　　聽到這裡，賀遂在樓下露出欣慰的笑容。

　　臨睡前，吳健表示會整晚都守在張之斐的門口，以防王光北夜裡偷襲。

　　賀遂總算放了心，覺得有吳健守著，張之斐應該不會出事了。

　　他安心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果然看見張之斐無精打采地出現在樓下。

　　沒出事，太好了。

　　賀遂笑著同她打招呼。

　　張之斐黑眼圈特別明顯，應了他一聲，立刻苦惱地說：「等會兒要遮不住了。」

　　賀遂問：「昨晚沒睡好？」

　　張之斐說：「我可能是幻聽了，昨晚總覺得有人在亂叫。留神去聽，卻什麼也聽不到。」

　　賀遂剛要說話，突然聽見一聲尖叫從樓上傳出。

　　大家一愣，急忙跑上了樓。

　　樓上的情形，讓賀遂特別意外。

　　因為王光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