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致幻

　　王光北死在他房間裡。昨晚臨睡前，他說早餐給他送房間裡，所以一早，助理就去敲他的門，結果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助理從門縫裡發現王光北坐在正對著門的椅子上，眼睛睜得很大，滿臉恐懼，像是活活被嚇死了。

　　他自己也是整個人都懵了幾秒，然後才尖叫一聲。

　　這聲尖叫把大家引過來後，沒有人進去查看王光北的情況，都只站在門口瞥了兩眼。導演忙說：「散開散開，保護現場，快報警！」

　　賀遂已經給林遠打過電話了。

　　現在他也搞不清狀況，在場的人，除了張之斐，難道還有別人也想殺王光北嗎？會是誰呢？

　　他的目光挨個兒掃過每一個人，他們這群人只相處了一天，有些人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他的大腦在不停轉圈，等會兒林遠來了，要怎麼查？

　　他能看到王光北死之前的畫面，也許就能看到王光北在恐懼什麼，希望能幫上忙。

　　「之斐，發生什麼事了？」吳健瞇著眼從房間裡出來，他昨晚真的替張之斐守了一夜門，天亮才回房睡覺，結果剛睡著，就被外面的聲音吵醒。

　　賀遂看過去，發現張之斐也有點受到驚嚇的樣子，此時見吳健出來，她立刻抓住吳健的胳膊，說：「王光北死了。」

　　「死了？」吳健挑了挑眉，往王光北的房間望了一眼，卻沒有走過去看的興趣，只說：「死了好，一看他就不是什麼好人，死了就當是積德了。」

　　「別胡說，」張之斐輕拍了他一下，「兇手還不知道是誰呢，你再亂說，小心警察懷疑你。」

　　吳健立刻咧著嘴笑了，說：「之斐，你在擔心我嗎？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張之斐臉一沉，鬆開他的胳膊，轉身就朝樓下走了。

　　吳健卻沒有追過去，反而往王光北的房間那邊走了兩步。

　　賀遂突然心中一動，這個吳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可一定是非富即貴的那種，他們這樣的人，如果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孩子，應該會去調查她的出身和經歷的。

　　難道吳健知道王光北害死了張之斐的姐姐，也知道張之斐想替她姐姐報仇，所以主動殺了王光北？

　　賀遂越想越覺得十分有可能，經他觀察，吳健對張之斐是真的上心，不是富家子心血來潮想包養小明星那種，賀遂覺得他真的有可能會替張之斐完成復仇。

　　那邊，吳健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回來，打算下樓去找張之斐。

　　賀遂瞅準時機，在吳健走過來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往旁邊一移，兩個人撞到一起。

　　「你煩不煩？」吳健退了一步，瞪著賀遂。

　　賀遂卻沒什麼反應，因為現在的他有點吃驚。他看到吳健不是死於刑場，也不是身穿囚衣最終死亡，而是正常的、無疾而終一般死在他的家裡，死前還很安詳，不像是受過苦的樣子。

　　難道吳健不是兇手？

　　還是說，吳健利用什麼特權，逃避了罪責？

　　他想的多了，眉頭就不自覺地皺著。

　　而吳健說完那句話，見賀遂沒反應，倒也沒繼續和他爭吵，逕直下樓去找張之斐了。

　　整件事又陷入迷霧之中，賀遂越發感覺茫然。他乾脆也下樓找了個角落坐著，一邊試圖理清思緒，一邊等林遠過來。

　　正在這個時候，鍾朗打來了電話，問他：「你今天拍攝幾點結束？」

　　賀遂抬頭看了一眼導演，然後說：「今天恐怕拍不成了，這邊出事了。」

　　鍾朗在電話那頭靜了一瞬，才說：「出什麼事？」

　　賀遂苦笑，說：「有一個科技大學的教授死了。」

　　鍾朗：「叫什麼名字？」

　　他這個問題像是沒經過考慮就問出來的，賀遂不由奇道：「我說了，你認識嗎？」

　　鍾朗在那邊輕笑一聲，然後說：「你可以試試。」

　　賀遂納悶半天，才說：「叫王光北。」

　　鍾朗「誒」了一聲，「果然是他，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賀遂奇道：「你真的認識他？」

　　鍾朗：「當然，這位教授可是衣冠禽獸的典型，做的那些事，件件都夠上頭條的。不過他在教育系統有後台，所以才能穩坐到如今。實話說，他就是不死，也沒幾天瀟灑日子可過了。」

　　賀遂繼續追問：「為什麼啊？他的後台要倒了嗎？」

　　鍾朗：「那倒沒有，你聽說過吳家嗎？他好像得罪了吳家吧，吳家最近在查他。」

　　賀遂立刻就想到了吳健。「吳家是什麼情況？」

　　鍾朗說：「吳家在都城，屬於頂級豪門了。家中子弟多是青年才俊，在好幾個行業中都是翹楚。但是他們家最厲害的，是出了位部級幹部。」

　　賀遂沒有再說話，他現在覺得吳健應該不會是兇手。因為這樣的人家，要想做點什麼，的確挺容易的，而讓王光北身敗名裂，顯然比讓他直接死了更能討張之斐的歡心。

　　他想明白這一點，突然懷疑起鍾朗來。「你怎麼對王光北的事這麼清楚？」

　　鍾朗：「你不知道我有個特別關心八卦的助理嗎？」

　　緊跟著，賀遂立刻找到了他這句話裡的漏洞，「你的助理不是只關心娛樂圈的八卦嗎？」

　　對面的鍾朗被噎了一下，一時無語。

　　賀遂嘴角不由輕輕翹起，他有一種鍾朗對他身邊的事都很熟悉的感覺，但他以前的確不認識鍾朗。奇特的是，他自己並不排斥這一點。

　　笑完，賀遂一抬頭，看見林遠他們來了，於是不等鍾朗想好借口，就說：「林遠來了，我不和你聊了。」

　　「哎……」電話那頭立刻傳來鍾朗微弱的阻止聲。

　　賀遂停下掛電話的手，又把手機湊到耳邊，「怎麼了？」

　　鍾朗：「你……別離他太近。」

　　「知道了。」賀遂哭笑不得，想起上次他和林遠一起出去吃飯，被鍾朗念叨好幾天的經歷，忍不住頭疼。他都解釋多少遍了，他不喜歡林遠，鍾朗卻仍然對他們倆的關係保持高度警惕。

　　又說了這麼兩句，林遠已經要上樓了，賀遂連忙跟上他。

　　直到林遠他們檢查完現場，賀遂才出來同他打招呼。

　　林遠也不避諱他，直接說：「沒有發現外人進入的痕跡，房間裡點燃了一種能安神的香。死因要等屍檢結束。」

　　兩個人互相配合了這麼久，賀遂也不打磕巴，直接問他：「我能不能看看屍體。」

　　林遠：「可以，等初步屍檢結束，你就可以進去。」

　　過了一會兒，法醫出了結果，說：「安神香中混有致幻劑，死因是陷入幻覺導致心臟麻痺。」

　　「死者以前心臟就不好嗎？」林遠問他。

　　法醫說：「那倒不是，屍檢沒發現死者心臟有問題。」

　　林遠點點頭，說：「行吧，先不用裝屍袋，我看看他。」

　　等人都各自去忙了，賀遂才有機會進到房間裡，林遠在外面給他把門。

　　他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伸出手指點到王光北的手背上。

　　接著，他看到王光北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沒多大一會兒，王光北臉上的表情突然開始扭曲，呈現出恐懼害怕的樣子，直到畫面消失。

　　賀遂在聽到致幻劑時，就有了心理準備，覺得這次可能會什麼也看不到。所以對這個結果，他也沒有太失望，走出去對著林遠搖搖頭，說：「算不出來。」

　　林遠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卻不想賀遂渾身一震，立刻條件反射般想到鍾朗的話：「你離他遠點。」

　　林遠本來想說，算不到也沒關係，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就察覺到賀遂神色有異，他聯想自己剛才的動作，不由好笑起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拿肉麻當情趣，他實在消受不起。

　　接著刑警隊把眾人隔開，單獨開始審訊。

　　這項工程比較浩大，導演已經徹底放棄了，反正今天開不了工，他再急也沒有用。

　　之後王光北的妻子也趕過來，她性格比較潑辣，還沒進門，就開始各種罵，本來王光北的家就在附近，他撈外快也不必不回家。可他打了張之斐的歪主意，對妻子說晚上會忙到比較晚，不回家住一類的話。

　　現在他的妻子就各種詛咒，明裡暗裡責怪導演讓她老公深夜工作，才會出事之類的。

　　導演氣得臉通紅，半天連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

　　審訊結束後，刑警隊並沒有發現任何疑點。林遠他們又開始繼續搜查現場，想看看是不是有遺漏之處。

　　閒得無聊的賀遂找到了吳健和張之斐兩個人，他們躲在陽台上，關了門，不知道聊什麼聊的特別開心。

　　賀遂本想過去找他們說話，一看這樣，就停住了。結果張之斐看到了他，立刻招手讓他過去。賀遂就往陽台那邊走了幾步，看到吳健十分不滿地瞪著他，覺得有點好笑。

　　張之斐挪了個位置，空出一把椅子，讓賀遂坐。然後說：「也不知道咱們這個廣告還拍不拍了。」

　　賀遂說：「應該還會拍的，都簽了合同，違約不划算。」

　　張之斐嘆氣道：「可這樣，也不知道要拍到什麼時候，我還是和劇組請假，過來拍這個廣告的。」

　　她的心情賀遂能懂，剛要寬慰她兩句，卻聽吳健說：「你想拍哪個？回劇組也行，這邊亂七八糟的，早點離開的好。違約金也不多，你辛苦這麼多年，總不會這麼點錢也沒有吧！」

　　他說著話，手上還拿了個東西，在手指上搖著繞圈。

　　賀遂定睛一看，居然是個香包。

　　這種東西可不多見。

　　吳健發覺了他的視線，立刻把香包收起來，說：「你看什麼？」

　　賀遂收回視線，笑著說：「你的香包挺精緻的。」

　　「那當然，」吳健得意洋洋地說，「是之斐親手給我做的，裡面是驅蚊蟲的草藥，秋天的蚊子長了牙，咬一口好多天都消不了腫，所以之斐每年都會送我香包。」

　　「差不多得了！」張之斐嗔他一句。

　　這恩愛秀的，賀遂真是沒眼看，忍不住扶了扶額，說：「你們這是在虐狗。」

　　張之斐一怔，臉上笑容淡了，說：「你誤會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賀遂一笑了之，沒再說話。

　　吳健本來還很興奮，一聽張之斐那麼說，頓時有點喪，拿出香包左右擺弄，似乎這樣才能得到一點安慰。

　　賀遂覺得他這個動作，有點可憐巴巴的，像小奶狗。

　　等等——

　　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

　　吳健的香包，和王光北的安神香一下子聯繫在一起。他看向張之斐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是你？」

　　張之斐莫名其妙，「什麼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