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在床邊坐下，從被子裡把黎染的手給拿出來，盛霖烊輕輕握著黎染的手，像握著世間珍寶一般，突然他心口一陣陣鈍痛，盛霖烊沉沉呼吸了一下，他喉骨微微上下滾動，把湧到喉嚨處的那股酸澀給壓了回去。

　　盛霖烊沉寂無聲地坐在床邊陪著黎染，身後門被人悄悄推開，他也沒察覺到。

　　因為這個時候他的整顆心，所有注意力都在黎染那裡。

　　盛源手還握在門把上，他身旁站著章淮濱，兩個人一起來的醫院。

　　病房裡的場景不是第一次見，盛源也相信，這後面，只要黎染一天不醒，這種場景只會繼續下去。

　　把踏進去半步的腳給收了回來，深深凝視著屋裡那個背對著他的寬闊背影，盛源眼瞳沉暗，把打開的門重新掩上。

　　盛源往走廊旁邊走，走到幾米開外。

　　章淮濱視線又往病房方向看了一眼，緩緩收回來，他盯著盛源，試探性地說了一句「要是黎染……以後都這樣……」

　　盛源冷沉的眸光眺望遠處烏雲籠罩的天穹，在黎染離開後，桐城的天氣就變得特別快，有一段時間都是陰沉沉的。

　　太陽出來一會，轉眼又被黑壓壓的鉛雲給籠罩著。

　　微搖頭，盛源不知道，他也搞不清楚現在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黎染看著健健康康一個人，怎麼突然說倒就倒了。

　　還檢查不出哪裡有問題，在盛源看來，似乎就像是靈魂脫離了那具軀殼。

　　靈魂？

　　盛源表情微變，如果用醫學不能解釋，那麼是否可以換個方向？

　　章淮濱一直注視著盛源，見盛源似乎想到什麼，湊過去面色疑問。

　　「想到什麼了？」

　　盛源嘴角露出一絲笑，自然的這絲笑意沒有抵達眼底。

　　「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盛源一開口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鬼？不相信！」雖然不知道盛源怎麼問這個問題，章淮濱還是認真回答了一下。

　　盛源回眸，這時眼裡有點笑「我也不相信，但是……」

　　微微睜大眼，章淮濱等著盛源但是後面的話，可下一秒盛源直接閉上了嘴唇，一副我剛才什麼都沒說，你也不要追問的表情。

　　章淮濱無奈地晃晃腦袋，他往前走，走到陽台邊，兩手都放在了陽台上，章淮濱身體略微往外面傾斜，他眼睛朝樓下看，來往行人匆匆。

　　「盛源，你覺得黎染會一直睡下去嗎？我覺得應該不會，他那個人……不可能就這樣離開了。」章淮濱就是有那麼一種強烈的感覺。

　　黎染的沉睡只是暫時的，他怎麼可能一直昏迷，肯定會醒的，就像當初突然暈倒，也許醒過來也是突然清醒。

　　盛源瞧著像是十分篤定這個事實的章淮濱，他沒那種感覺。

　　反而看到自己父親因為黎染的離開，時刻都縈繞在周身那股悲傷，悲傷蔓延到盛源這裡，他在擔憂要是黎染不再睜眼，他爸那裡該怎麼辦。

　　要是當初他沒和黎染交往過，是不是眼下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盛源突然在這樣想。

　　不過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

　　人要是能改變時間這個世界可能要亂套了。

　　關於黎染昏迷沉睡的消息，全面封鎖起來，只有盛源他們還有醫院的人知道，外界的大家，包括黎染的經紀人，這個事都沒有透露。

　　對外的說法就是黎染個人覺得想沉澱一下，打算出國進修。

　　經紀人自然知道黎染老公是誰，盛霖烊那邊這樣說，他雖然感到困惑不解，還是沒有詳細去問。

　　經紀人這裡算是好打發的，老爺子那裡，就沒有那麼順利了。

　　鑒於黎染之前表現得相當乖巧，老爺子腿受傷，三天兩頭往醫院跑，陪老爺子說話下棋，沒道理這次出國學習，會連和老爺子道個別的時間都沒有。

　　老爺子直接問盛霖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是不是盛霖烊欺負黎染，在外面做了對不起黎染的事，導致黎染生氣離家出走。

　　這個原因在老爺子看來比黎染出國學習要真實點。

　　盛霖烊自然是搖頭，他寵黎染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欺負黎染。

　　「那是怎麼回事？你要是不說，我就去問你兒子！」盛源比他爸聽話多了，老爺子厲聲道。

　　盛霖烊抬眸看向老爺子，沉默了好一會。

　　於是老爺子知道黎染肯定出事了，而且出了不小的事。

　　盛霖烊把情況和老爺子說了，剛聽到這個消息，老爺子也是一臉的驚訝。

　　好端端的一個人，那麼年輕那麼有活力，怎麼說昏迷就昏迷，還沒有原因地一睡不醒。

　　出事前，黎染在外地工作，就在走廊裡遇到一個暴力男欺負女友，但根據崔榮他們的說法，暴力男連黎染的衣角都沒碰到過，所以不是對方的原因。

　　沒有緣由的，黎染就那麼沉睡過去了。

　　老爺子活到這麼大歲數，可以說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離奇的事。

　　他問盛霖烊後續打算怎麼辦，就這樣一直在醫院守著，等黎染自己醒過來。

　　盛霖烊一生對所有的事都掌控於手心，唯獨黎染是個例外，無論是黎染的出現，還是後面和黎染的相愛，現在盛霖烊想想，似乎很多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而這也是他頭一次，感到無能為力。

　　他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夠難倒他的事情。

　　現在他知道了，有，而是面對這個事實，他束手無策。

　　「……岐山上有個廟宇，既然不是身體方面的問題，那信一信這個也無妨，你抽時間到寺廟去一趟，求一下菩薩吧。」老爺子人老了，對於神靈這一類，年輕時他也不相信，快到天命之年，好像不知不覺地就相信萬事皆有注定。

　　老爺子讓盛霖烊去拜拜菩薩，哪怕沒什麼用，總能安一點心。

　　說起來當初盛霖烊母親離開時，他也有過這樣一段時間，覺得命運殘酷，不管什麼時候，都覺得愛人還在身邊。

　　後來信了點佛，覺得這或許就是他們的命。

　　既然是命運安排，那就只能順命了。

　　從老爺子那裡離開後，盛霖烊坐進車裡。

　　司機抬眸朝內車鏡裡看，盛霖烊不發話，他不確定盛霖烊是去醫院還是公司，因為剛剛才從黎染那裡離開。

　　後座的人沉默了許久，在司機打算詢問一句時，盛霖烊先開口了。

　　他向司機詢問「知道岐山怎麼走嗎？」

　　司機微愣，跟著他點頭「知道，盛總你是要去山頂的寺廟？」

　　岐山出名的就是那座寺廟，據說廟裡的菩薩很靈，許多人慕名千里迢迢趕過去，只為拜一下菩薩。

　　「嗯，開過去要多久？」盛霖烊眼瞳黑沉，裡面深暗地似乎沒有光。

　　「汽車嗎？這樣開過去可能要十多個小時，盛總你如果要去，坐飛機會更快些。」司機是知道黎染沉睡不醒的事，畢竟黎染出事的那一天，他開車把盛霖烊送到機場，後來黎染回來時，也是他去接的機。

　　「嗯。」盛霖烊略頷首，他拿出電話給杜利打過去，讓杜利訂一張機票，飛往岐山的機票。

　　杜利詢問盛霖烊是否要多訂一張，他也跟著去。

　　盛霖烊只說不用，他只打算一個人，不想身邊跟著誰。

　　老闆都發話了，杜利就只買了一張頭等艙的。

　　私人飛機出行需要申請航線，這會時間太趕，只能買機票。

　　盛霖烊在去機場之前，回了趟醫院，走到病床前，看著上面躺著的黎染，其實他很想把黎染帶著一起去，但怕路途中顛簸，盛霖烊彎腰把黎染連同被子摟一起，緊緊摟著。

　　「我去岐山一趟，明天就趕回來，你乖乖等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給你順路帶點？」

　　問出的問題沒有人回答，盛霖烊本來也不是等一個回答。

　　他在黎染嘴唇上親了下，緩緩起身，盛霖烊眼眶裡的紅血絲一天比一天多，他拉起黎染的手，頭低下去，吻過黎染手背。

　　「我走了。」盛霖應該聲音溫柔，像怕驚醒黎染一樣，知道黎染不會給他回應，盛霖烊還是在黎染前做了個告別。

　　轉過身盛霖烊走出病房。

　　司機仍然在樓下等著，等盛霖烊上車，汽車發動，朝機場開去。

　　往常盛霖烊出行身邊都會帶著人，這一天他單獨出行。

　　一個人去候機室等著，一個人登上飛機。

　　坐在頭等艙裡，一些過去的記憶浮現出來。

　　記得他和黎染最初一塊坐飛機時，黎染靠在他懷裡，他們在萬里高空上擁著，黎染還笑著和他說想在萬里高空上來次。

　　當時沒有那樣做，後來在盛霖烊的私人飛機裡，他滿足了黎染的要求。

　　那些事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盛霖烊手放扶手上。

　　旁邊的座位是空的，沒有乘客。

　　如果這會黎染在旁邊，盛霖烊相信黎染肯定會把他的手放過來。

　　手掌翻起來，盛霖烊彎曲手指，像是在和誰握手。

　　現世這邊，黎染還是每天毫無頭緒，找不到回去的辦法。

　　病急亂投醫，黎染想既然他都能夠穿書，那麼信信神佛，說不定能有用。

　　他在網絡上匿名發了個帖子，把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在帖子裡說了一遍。

　　大部分網友都認為黎染瘋了，怎麼可能會有人穿書，都說黎染這是在做夢，把夢當真了。

　　看著那些言論，黎染也希望是他的夢，這樣一來他就不用每天每夜都輾轉難眠，心裡腦海裡想的全都是盛霖烊。

　　怎麼可能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

　　那些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黎染記得一清二楚。

　　也有人在給黎染支招，黎染其實看得出來，他們也沒把黎染的話當真，但似乎挺善良的，願意配合，給黎染出謀劃策。

　　一些提到的方法，黎染做過了，例如找到作者，讓對方續寫。

　　黎染回復作者很多年不寫了，已經找不到對方。

　　那讓其他人續寫？

　　這話還不等黎染回復，就已經有其他人評論了，都說層主想的太簡單，有那麼容易的話，黎染不用去找別人，自己寫就行。

　　後面這話被掩藏起來，黎染當時沒看到。

　　找不到原作者，看來就不能從上下手。

　　於是又有人支招，讓黎染再仔細找找，說不定身邊還有其他物品，很多穿越不都是有特定道具，或許找到那個道具，黎染就能穿回書裡。

　　黎染還真去找了，什麼都沒找到。

　　「樓主知道岐山嗎？聽說那裡有個廟，廟裡的菩薩很靈驗，我曾經有個朋友要考公，就去拜了拜，然後成功上岸。」黎染的帖子裡有人提了這麼一句。

　　本來黎染沒怎麼在意，後來又有人樓中樓回復，不是她本人，是她大學同學，似乎對方未婚妻在結婚前出了點事，同學就跑去岐山，在山上待了一天，第二天回來未婚妻病情突然就好轉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她沒去確認過，不過說不定有效果，那人最後也讓黎染可以去試一試。

　　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總比一直乾坐著等奇蹟發生來得好。

　　後面這話直接觸動了黎染，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確實是這樣，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應該去嘗試一下。

　　轉天黎染就坐上了飛往岐山的飛機。

　　現世和書裡的世界在很多方面是一樣的，畢竟寫作的那個作者是以現世的背景為腳本來創作。

　　自然會有些現世的影子在裡面。

　　不過書裡的桐城現世有是有，現世的桐城是個偏遠的小城鎮，不像書裡是個省會一線城市。

　　黎染的座位靠著窗，飛機飛入平流層，側眸往外面瞧，藍天白雲就在飛機下。

　　黎染右手放在左手上，手指撫模著左手無名指，那裡原本該有枚結婚戒指的，現在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但黎染養成了這個小習慣，一個人外出時，總會時不時撫模他的戒指。

　　哪怕這會戒指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