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飛機一降落，黎染走出機場坐上去岐山的大巴。

　　大巴裡似乎都是過來旅遊的旅客，乘客們臉上洋溢著笑容，大家歡聲笑語，還有人在輕聲歌唱。

　　別人的歡笑被隔絕在了黎染身體外，他偏頭目光凝固在車外的某個地方。

　　他並沒有看沿路的風景，心中思念著另外世界的一個人。

　　這些風景沒有那個人的陪伴，在黎染看來似乎就如同沒了吸引力一般。

　　戴上耳機黎染聽起了歌，他頭靠在車椅上，想到了曾經和盛霖烊在一起的某些點滴，嘴角自然就上揚了起來。

　　他會回去，他堅信著這個念頭。

　　他肯定能回去，他的愛人還在等待著他。

　　帖子裡那位網友說，最好不要坐纜車上山頂，如果想菩薩保佑，建議從山腳一步步走上去，這樣才心誠。

　　大巴車抵達山腳，黎染從車上下來，山腳有一些小店，黎染過去買了瓶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站在山腳往山頂仰望，高聳入雲的山巔，一眼望不到山頂，綠林環繞，連山間的小都像被密林給吞沒了似的。

　　微微笑了下，黎染握著水瓶開始往山上爬。

　　爬山這樣的事，他和盛霖烊有過幾次，印象比較深的是兩人最初一塊爬山那會，他總是走在前面。

　　哪怕有時他落到後面，前面的盛霖烊總是會站在等他，然後等他走過去，這才跟著走。

　　山裡路濕，有的地方長了青苔，踩上去會打滑，黎染知道盛霖烊走在他身後不是因為他速度不快，而是男人要保護他。

　　走著走著，黎染會下意識停下，然後視線往後轉。

　　然而這次他身後沒有人了，蜿蜒的山路旁邊有溪水流動，水聲清幽，盯著身後空無一人的山道，黎染嘴角勾了一勾。

　　倒是沒有下雨，不過有些地方仍舊濕漉漉的，旁邊的溪水流淌過來，把石板給浸濕了。

　　大概行走的人不錯，一些石板上長起青苔，走在上面，得抓著旁邊的木欄，才不至於跌倒。

　　一路走了半個多小時，路上就只遇見了幾個人，那幾個人還都是有友人或者愛人陪伴。

　　黎染迅速從他們身邊走過，獨自一人，身影隱隱顯得孤獨。

　　路上設有路標，比如到了哪裡，離山頂還有多遠，黎染一路走，基本不去看路標。

　　走得累了才停下來喝口水休息片刻。

　　黎染一雙眼透亮，似有一簇火焰在燃燒。

　　水喝了小半，他一直拿在手裡，休息一會後再次往山上走。

　　不同空間的另外一個世界，同一時間裡，另外也有人在朝山上走。

　　盛霖烊沒聽說要從山腳走到山頂，求的願望會更容易實現，他從車裡下來，站在山腳，看著蜿蜒向上的山道，自然地他就想起來和黎染爬山的場景。

　　黎染走在前面，他跟在黎染身後，周圍的風景再美，都美不過他視野中的那個人。

　　盛霖烊直接就選擇走路上山，而不是坐纜車上去。

　　在準備爬上前時，盛源打了個電話過來，盛源到了醫院，結果沒見到他爸人影，打電話詢問一聲，然後就被他爸告知已經離開桐城，到了岐山。

　　「爸，你怎麼去岐山了？」盛源詫異不已，他爸不是時刻都陪在黎染身邊，怎麼突然間就跑那麼遠。

　　「有什麼事我晚上回來再處理，醫院那邊你幫忙照看一下。」盛霖烊沒說他來岐山的原因，只讓兒子照看黎染。

　　盛源湧到舌頭尖的問話被他吞了回去「好，我知道。」

　　盛源點頭應道。

　　電話掛斷，盛源聽著那頭傳來的嘟嘟嘟聲，嘆了聲氣，放下電話，盛源朝病床邊走。

　　他垂眸俯視著床上的人，對方無知無覺地躺著。

　　你最好快點醒過來，不然我就給我爸另外找人！

　　盛源沉著眸和黎染道。

　　沒有人給他回應，盛源擰著眉盯著黎染，很想上去抓著人肩膀搖一搖。

　　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他爸放在心尖上的寶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看著。

　　因為答應了他爸要照顧黎染，雖然黎染躺著根本不用他照顧，盛源還是留了下來。

　　黎染比盛霖烊先爬到山頂。

　　山頂一座寺廟，寺廟安靜地坐落在山頂中間，寺廟牆壁斑駁，一看就已經有多年歷史了。

　　一路走上來，黎染這個時候把手機拿出來瞅了下時間，整整爬了三個多小時，中間他基本沒停留太久。

　　水瓶裡的水還剩一點，擰開蓋子黎染仰頭把水喝完，喝了後走到垃圾箱旁邊，將空瓶子給扔了進去。

　　提了一口氣，隨後緩緩吐出去。

　　本來抱的想法只是過來看看，黎染不認為他過來一趟，就能實現他的願望。

　　爬了幾個小時，站到廟門前時，抬頭看著廟門上的幾個大字，恍惚間竟覺得好像有什麼在變化。

　　那個他一定能回去再見盛霖烊的念頭，陡然間更加強烈。

　　同一時間，黎染覺得鼻頭微微泛酸，在廟門外他吸了吸鼻子。

　　可不能哭啊！

　　黎染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哭可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把心中湧動的那股情緒給壓下去，黎染在踏進廟門前，還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見自己衣冠整齊，黎染抿了抿嘴唇，抬腳往廟門裡走。

　　這不是周末，也不算節假期，路上遇到的行人少，廟裡的人同樣稀稀拉拉的不多。

　　寺廟裡有買香蠟的，黎染之前沒來過，不知道該買多少，不過賣香蠟的向黎染介紹可以買多少。

　　黎染都買了一些。

　　他看其他人怎麼做，他跟著那些人身邊，廟裡有個小院落，院落前後擺放了三個環形的蠟燭台。

　　購買的蠟燭都是蓮花形狀的，黎染把蓮花狀的蠟燭點燃放到蠟燭台上。

　　三個蠟燭台都放了。

　　至於香，香買的是一大把，直接全部點燃，插到另外一邊的方形香爐裡。

　　蠟燭和香都放置好，黎染走到院落的中間，他見其他人遊客這樣做過，站在中間往正前方祈禱。

　　雙手合十，黎染閉上眼，把心中唯一的一個念頭向這寺廟的神佛傾訴，希望他的聲音能被他們聽到。

　　希望他能得償所願。

　　前面還有房間，房間裡許多菩薩。

　　黎染走上台階，走向最中間那一扇門。

　　門內一尊佛像，佛像旁邊坐著一個僧人，僧人在敲著木魚，嘴裡吟誦佛經。

　　佛像前有個蒲團，黎染走到蒲團前跪下，他跪在蒲團上，仰頭往佛像臉上看，佛像面容寶相莊嚴，目光垂落，似在慈悲地凝視著跪拜他的人。

　　黎染再次合上手掌，他彎下腰，跪拜了三次，每一次他額頭都緊緊貼著蒲團，虔誠地跪拜著。

　　更裡面黎染沒有進去，從佛像前起身，黎染轉過頭往外面走，一些遊客燒了香到後面觀看去了。

　　黎染來這裡只有一個夙願，現在願望已經傳達，他得離開了。

　　上山時是走的路，花了三個多小時，下山可以乘坐纜車，估計就半個多小時，站在一處懸崖前，本來打算盡快下山，俯瞰著遠處的嵩山峻嶺，黎染眉目裡染了些笑。

　　他看了會，轉頭往身邊看，眸光突然柔軟下來。

　　要是盛霖烊在就好了。

　　說起來好像他和盛霖烊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一年，但他們相處的許多細節黎染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記得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始終都深情繾綣，他記得男人英俊帥氣的臉龐，偶爾會因為他和別人走得太近，小心眼的男人吃醋不高興。

　　那樣一個大集團的老闆，居然會吃醋，想想都讓人覺得挺驚訝。

　　他們會緊緊擁在一起睡覺，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男人的心跳聲砰砰砰，節奏跳動有力，聽著叫人無比心安。

　　山風吹拂過來，黎染穿得薄，打了個冷顫，他將領口的扣子給扣上。

　　要是這會盛霖烊在，估計會把外套脫下來給他，並摟著他的肩，用他的身體給他擋風。

　　沒和盛霖烊在一起前，有什麼事情或困難黎染都一個人面對，黎染也從不覺得那有什麼，不會向人訴苦。

　　如今和盛霖烊相處過一段時間後，黎染想男人對他太寵溺了，讓他竟然生出想依靠對方，想讓對方來保護他的心理。

　　站在風口吹了陣冷風，許久後黎染轉開身下山。

　　去纜車售票處買了票，等了幾分鐘有其他遊客過來，黎染同他們一起坐進纜車，往山下走。

　　纜車在密林上空往下滑行。

　　靠坐在纜車裡，黎染轉過頭朝山頂方向看。

　　突然黎染眼瞳縮了縮，有那麼一瞬他竟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盛霖烊的身影。

　　高大而峻拔的身影出現了幾秒鐘，等黎染想再次去搜尋時，視野中只有空蕩的山路，還有周圍茂密的樹林，不見他男人的身影。

　　攤開的掌心緩緩握緊，掌心傳來一點微痛，黎染收回視線，嘴角勾了抹似有若無的笑。

　　纜車從山林間掠過，一片樹林後走出來一個人，那人相貌英挺，不過一張帥氣的臉此時佈滿霜雪。

　　眼底的那些冷意，彷彿用火焰都燒不散。

　　餘光裡他看到一輛纜車經過，纜車裡坐了些人，然而隔得太遠，只能看到一點影子，並不能看清裡面具體坐了誰。

　　站在木欄後，盛霖烊望著纜車消失的方向。

　　如果黎染在的話，應該會喜歡坐那個纜車。

　　小愛人對於高空，似乎有些偏愛。

　　現在黎染雖然不能來，等後面黎染甦醒，盛霖烊想好了，他一定會帶黎染過來，然後陪小愛人一起坐纜車。

　　寺廟裡意外的人很多，盛霖烊買了香和蠟燭，他先把蠟燭給點燃放好，之後把香給全部點燃，捧著香他站在院落正中間。

　　他的祈禱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黎染能夠甦醒過來。

　　把香插好，盛霖烊視線往四周轉了一圈，前面房間裡有佛像，盛霖烊原本打算不進去，臨走了兩步，似乎有什麼力量在牽引他，導致他停下腳，朝正中間那扇房門裡走。

　　盛霖烊見到的場景和黎染見到的一樣，也是有名僧人在那裡敲木魚誦經。

　　站著往上方抬眸，盛霖烊對上前方佛像慈悲的雙目，似乎佛像也在注視著盛霖烊。

　　盛霖烊原本不信神佛，此時卻不由自主就跪在了蒲團上。

　　這時他心境突然有了很大的變化，竟不是祈禱愛人能夠甦醒，而是祈禱著若有來生，他希望愛人能平平安安，他們不能繼續相愛也沒有關係，只要黎染能過得好。

　　跪拜後盛霖烊站起身，這裡可以點長明燈，盛霖烊去買了盞長明燈，直接買了幾十年的。

　　看著長明燈在眼前點亮，火光搖曳，有那麼一刻，盛霖烊彷彿間看到了黎染的笑。

　　從寺廟出來，盛霖烊走的另外一條路下山，沒有坐纜車下山，他想安靜的一個人，同時也是再一次欣賞山中的美景，連帶把黎染的那一份給加上。

　　這樣一來二去，上山下山，等盛霖烊到山腳，天色已經全黑，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是他拿手機電筒照著走的。

　　離那天去岐山拜佛過去一個多月，黎染心緒已然平靜下來，每天都在咖啡店裡工作，除了突然忙碌的那幾天不在店裡，後來幾乎就沒離開過。

　　他表現得和之前沒有變化，可店裡的員工，兩名員工都覺得黎染身上有點不同。

　　偶爾能看到黎染盯著窗外某個地方看，一看就是看很久，要是他們看過去，黎染又快速收回目光。

　　有員工試探性地問了下黎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黎染笑著搖頭，表示沒事。

　　黎染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給人一種好像他的心在哭的感覺，讓人想給他一個擁抱，讓他不要難過。

　　店裡客人一般都不多，有時候沒人，黎染就到後面的房間坐著，他坐著拿著畫紙開始畫畫。

　　他畫的所有畫，都只有一個對象。

　　他畫那個人的各種表情，對方嚴肅的冷漠的，生氣的開心的。

　　生氣和嚴肅差不多，至少是看不出來不同。

　　黎染想過把他自己也畫上。

　　但每次都不成功，因為他不知道是該畫自己現在這張臉，還是那個世界的那張臉。

　　於是到後面黎染畫了兩個人，他的臉上空白一片，沒有五官。

　　那張畫被黎染給撕毀扔垃圾桶了。

　　所有的畫像黎染都小心翼翼裝好，有時間他就埋頭畫盛霖烊的畫像，不過越到後面，突然出現了一點情況，那就是盛霖烊的五官，黎染記憶很清楚，但畫出來越來越不像了。

　　就像是冥冥中有種東西在阻止，讓黎染清醒過來，告訴黎染他回不去一樣。

　　黎染停了幾天，不再畫盛霖烊的正臉，改成畫盛霖烊的背影。

　　畫盛霖烊工作時低頭認真工作的模樣。

　　除了畫盛霖烊之外，他還畫他們的家，之前住過的那個地方，客廳臥室。

　　黎染記得很多細節，畫紙一天天多了起來。

　　黎染捧著那些畫紙，靠坐在椅子上一張張翻看著，他彎著嘴唇笑得像個孩童那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