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貓咪......

　　封緣把小芳撈了過來， 揉了揉它的肚皮：「小芳在家裡憋得太久了， 確實需要放出來曬一曬。」

　　小芳撒嬌地在她手下叫了一聲， 黎秋川微微一笑， 他看著天邊的夕陽， 道：

　　「這裡的陽光太刺眼了， 咱們回去吧。」

　　封緣向後一倚， 慢慢眯了一下眼：「你先回去吧， 我很少看見這麼美的夕陽，再曬一會。」

　　說完， 她卻沒聽見黎秋川的腳步聲，不由得回頭一看，只見對方雙手插兜，眉眼彎彎地看著她，眼角的笑意像是流溢的彩雲， 附在晶瑩的瞳孔上， 隨時都要溢出來。

　　被對方這麼目不轉睛地看著， 她頓時有些不自在：「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黎秋川搖了搖頭， 甚至忍俊不禁地笑出聲， 封緣莫名其妙， 她趕緊站起來看看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卻實在找不出什麼紕漏。

　　半晌，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地變紅。

　　她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曬太陽」之類的話，再結合黎秋川剛才說的「曬貓」， 所以對方這麼笑就是因為.....

　　她頓時呼吸都滯住了，在鏡頭下面幾乎想躲進王老帽的龜殼下面去，她雖然平時對「貓咪」兩個字很在意，但是剛才真的沒有多想，對方這麼一笑反而顯得她心虛，好像她對號入座一樣。一想到萬一這段播出去，網友又該瘋狂腦補，她就恨不得直接把攝像頭砸了。

　　黎秋川眼看著她的臉色逐漸變得和夕陽一個顏色，不由得輕笑一聲。

　　她惱羞成怒：「把這段給我掐了！」

　　黎秋川忍住笑：「行，掐了。」

　　她繃著臉回頭看他：「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許多想。」

　　「我不多想。」

　　封緣惱怒：「那你不許再笑了！」

　　對方色厲內荏的威脅對他毫無作用，他乾脆笑出聲，在對方更加惱怒之前把啤酒貼在對方臉上讓她冷靜下來，接著再把她一把拉起：「你放心，我可不敢腦補你是我的貓，畢竟以你的身價，在我這裡可算是『國寶』。」

　　封緣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黎秋川看著她翹起的下巴，無奈地搖了搖頭。

　　節目組給兩人準備的兩間房間，雖然被褥是新的，但是環境簡陋、空氣濕冷。封緣雖然有些嫌棄，但是一躺進被窩，累了一天的骨頭就劈裡啪啦地響，她很快就墜入了夢鄉。

　　只是11月份的南方，還有幾隻苟延殘喘的蚊子，半夜，封緣被吵得睜開眼，她看見窗外的月光，半晌睡不著，於是乾脆出去轉一轉。

　　她拿起床頭黎秋川的外套披上，剛邁出門，就看到對方坐在樹下背對著她忙著什麼，寂靜的夜裡不時傳來木頭被摩擦的聲音，她不由得有些奇怪，這麼晚了黎秋川還不睡覺，難道是節目組給的隱藏任務？

　　她慢慢走過去，剛想偷看，對方就轉過身，對她道：「這麼晚了還不睡，等著給蚊子當血包嗎？」

　　封緣揮走飛舞的小蟲，不滿地道：「你還知道有蚊蟲啊。」

　　黎秋川把手插進兜：「這裡植物和牲畜多，難免的事。」

　　封緣向他後面看了一眼：「你呢？不睡覺在幹什麼？」

　　黎秋川帶著她往回走：「這是一個秘密，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封緣看他不肯多說，還神神秘秘地，不由得哼了一聲。回到房間後，黎秋川站在門口，眸子在黑暗裡熠熠發亮：

　　「晚安，早點睡。」

　　封緣點了點頭，她躺到床上，親眼看著黎秋川關上門，接著是離去的腳步聲。等了一會，從門縫裡漏出來的燈光也暗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想著對方能有什麼秘密，想了半天，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院子裡的雞就開始打鳴了，這群雞還不知道昨天在封緣的「嘴下逃生」，今天耀武揚威地站在牆頭衝著太陽鳴叫。

　　封緣被猛地驚醒，她怒氣衝衝地走出來，一到院子裡就被濕冷的空氣裹得打個激靈。院子裡，黎秋川正挽著袖子劈柴，老兩口在大鍋邊煮粥，濃濃的煙氣飄了上來，一瞬間朦朧了她的眼睛。

　　她輕輕皺了一下鼻子，吸了滿腔的冷氣，不由得瑟縮了一下。黎秋川最先發現她出來，他擦了擦手，走了過來：「時間還早，怎麼就起來了？」

　　封緣憤憤地指著那幾隻大公雞：「它們幾個吵得我睡不著覺，走之前我一定把它們吃了不可。」

　　黎秋川莞爾一笑，按下她憤憤不平的手指，道：「這是這家為數不多的幾隻公雞，就指著它們配種呢，你要是想吃它們，我非得劈三天三夜的柴不可。」

　　封緣哼了一聲，黎秋川把她拉進屋裡，從自己的箱子裡拿出一條紅色的圍巾，慢慢給她圍上。封緣的口鼻都被圍得嚴嚴實實，她聞到一股屬新衣服的香味，不由得問道：「你怎麼會有這個顏色的圍巾，這上面的畫案不像是你能喜歡的風格。」

　　黎秋川不問反答：「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帶一點厚的衣服嗎？」

　　封緣縮了縮脖子：「我沒想到會這麼冷啊。」

　　黎秋川無奈一笑。兩人被叫出去吃飯，封緣走出門，倒沒有剛才的冷意，她看著走在前面的黎秋川，摸了摸圍巾，她仔細一看，這條更像是女士圍巾，而且看上滿的折痕，很可能是新買的。對方特意帶了一條女士圍巾來節目.....突然地，她想起劉育偉對她說的一句話：

　　「他說會照顧好你。」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口鼻上的圍巾微微發熱，熏得她的臉都在發紅。

　　黎秋川回過頭：「早上只有粥，不過我向隔壁要了一些小菜。」

　　封緣慢慢坐在桌子上，她咳了一聲：「你又拿什麼換了？」

　　黎秋川把筷子遞給她：「只是幫忙打掃一下院子而已。」

　　封緣轉過頭，忍不住道：「其實我沒有.....」

　　黎秋川給她盛了一碗粥，不緊不慢地打斷她：「快吃吧，今天的任務會更多。」##YQZw5#.c o m#言情#

　　封緣只得點頭。

　　她嘗了一口粥，發現這種由大鍋煮的粥雖然沒有加什麼作料，卻比她以前喝的任何粥都要清香，她不吝讚美地對老兩口誇讚他們的手藝。

　　老兩口的兒子和媳婦常年不在家，這院子裡除了這些雞鴨鵝之外，什麼都沒有，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多人，樂得見眉不見眼，聽封緣這麼說，更是開心。

　　飯吃到一半，大門處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端著一個盤子，後面跟著一個攝像大哥。

　　大哥和這邊的工作人員不同，眉眼聳搭，像是有些苦悶。

　　封緣眯眼一看，站在前面的人不是就是那個小歌手黃媛嗎？對方的位置離這裡隔了大半個村子，什麼事一大早上就跑這麼遠親自過來？

　　正納悶的時候，黃媛快步走過來，未語先笑：「黎哥，你們也吃上了？」說著，她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對著黎秋川笑道：「這是我早上蒸的饅頭，還剩一點就想著給

　　你們送來了。」

　　說著是送饅頭，但東西放下後也沒走，還有意無意地擋在鏡頭前，眼神一個勁地往黎秋川身上飄。傻子都看得出來她的用意，但這畢竟是真人秀，這麼多鏡頭「看」著，誰也無法說什麼。

　　封緣緩緩地抬起眉梢。

　　黎秋川看了她一眼，把小菜夾給她，轉頭對黃媛道：「麻煩了。」

　　黃媛面上一喜，她乾脆坐到幾人對面，道：「不麻煩不麻煩，能讓黎哥嘗嘗我的手藝，是我的榮幸。」

　　飯桌上，老爺子沒忍住拿了一個饅頭，被老奶奶用筷子打了一下，趕緊讓他放回去，老爺子委屈地縮回手。

　　氣氛頓時詭異了起來，封緣不由得眯起眼，把筷子一放：「我吃飽了。」

　　說是吃飽，但她隻喝了半碗粥，碗裡還剩下一半。

　　黎秋川看了一眼她的碗，無奈地搖頭：「剩飯可不是好習慣。」

　　封緣鼓起臉，剛想拿起碗，就看見黎秋川一口喝掉，然後就對黃媛道：「可惜我吃飽了，沒這個榮幸能嘗到，只能讓爺爺奶奶代勞了。」

　　有他這句話，老爺子頓時像是有了主心骨，猛地拿起一個饅頭塞進嘴裡。老奶奶無奈地掐了他一下。

　　封緣眼睜睜地看著那半碗粥進了對方的肚子，她盯著黎秋川潤澤的唇，就像是被燙到了般，猛地回過頭。

　　他、他就這麼喝了她剛剩下的粥？還是在這麼多人和鏡頭面前，他就沒有一點嫌棄或者猶豫？他知不知道這段播出後網上會說什麼，他們會瘋的！

　　封緣捂住自己的額頭，感覺就快要窒息了。

　　黃媛看著飯桌，臉上一會凝滯一會慍怒，還有些不可思議，她的視線一直往兩人的身上瞟。也許是入行不久，她還不會掩飾情緒，只是一瞬間的尷尬都被鏡頭無限放大並錄了下來。

　　她勉強一笑，剛想說話，黎秋川就道：「我們一會還有任務，你們慢慢吃。」

　　說著，他把發呆地封緣拉了起來，走向屋子。

　　黎秋川找個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站定，看她還有些恍惚，不由得失笑。乾脆從兜裡掏出一條巧克力，在她的鼻尖前晃了晃。

　　封緣的鼻子一皺，眼神清明。立馬拿了過來：「你怎麼會有巧克力？節目組不是把所有的食物都收上去了嗎？」

　　黎秋川一笑：「我就知道你會吃不飽，所以這塊我一直放在身上。剩下的幾條放在行李箱的夾層裡，他們沒有發現。」

　　封緣剝開包裝，掰了一塊放進嘴裡，醇香的味道在舌尖化開，甜味直接順著喉嚨流到心裡，她的左頰鼓起一個小包，含糊地說：「你想得還挺周到。」

　　無論是圍巾還是巧克力，對方都在她意想不到而又正需要的時候拿了出來，這不由得讓她想起剛才的那碗粥，她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咽了回去。她總不能問對方你為什麼喝我碗裡的粥吧，萬一對方只是怕浪費，這麼問顯得她自作多情怎麼辦？

　　她暗暗吸口氣，告訴自己只是一碗粥而已，不要多想。

　　她只得轉移話題：「一會咱們去幹什麼？」

　　黎秋川把從箱子裡找來的帽子給她戴上：「去給菜地澆水。」

　　十一月，地裡還是綠油油的油菜。兩人走了很遠，這才走到村外的山坡上，攝影師艱難地跟在後面。封緣看著一望無際的田地嚇了一跳，這麼多澆水的話要澆到什麼時候？

　　黎秋川指著最近的兩根壟，道：「我跟節目組討價還價，隻澆最近的，加上你的，也只是幾根壟而已。」

　　封緣歎口氣：「那也很多啊....」

　　這附近有一口專門澆地的井，黎秋川接了一桶水，有條不紊地往地裡澆：「這一點很快就完成了。你要是無聊就在旁邊坐一會，或者想想中午要吃什麼。」

　　封緣可不忍看他一個人忙碌，她乾脆也幫起了忙，兩個人乾起活來倒也不是那麼無聊，封緣看他行動利落，想想到對方這兩天干農活也沒有手忙腳亂，不由得問：「你以前也幹過這樣的活？」

　　黎秋川點了點頭：「我小時候跟爺爺奶奶長大，他們家有一片很大的菜園，平時種了一點蔬菜。我年紀小，好奇心重，他們幹活的時候我就一直盯著看，時間長了倒也學會了些。不忙的時候也會回鄉下幫他們幹幹活。」

　　封緣很少聽對方說起家裡的事，因此聽得很是認真，黎秋川換了個位置，接著道：「他們的家在北方，這個時候肯定掛著一層薄雪了，不過夏天的時候瓜果飄香，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看一看。」

　　封緣心想，誰想去你那個偏僻的地方啊，但還是按捺不住內心好奇，微小地點了一下頭：「再、再說吧，我現在可忙著呢。」

　　黎秋川一笑，他剛想說話，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尖利的抱怨聲，他轉頭一看，原來是黃媛也被派來澆水，許是怕冷，她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一臉不滿地將水亂灑。

　　兩人和她離得遠，對方一時沒有看過來。

　　黎秋川轉過頭，對封緣道：「最後一點澆完，咱們就回去。」

　　封緣道：「這還剩一半呢，怎麼就回去了？」

　　他一笑：「中午了，我得先把你和小芳喂飽。」

　　封緣鼓起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都說了不要把我和小芳放到一起提，我又不是貓.....」

　　先正說著，遠處，孔曉波一行人坐著車過來，車上架著設備，離得很遠往田地裡拍，像是在收集素材。

　　突然，一抹橘黃從車上跳了下來，迅速地跑向他們這裡，封緣一看，竟然是小芳，她驚喜地叫出聲：「小芳也過來了！」

　　黎秋川無奈搖頭：「它和你一樣，閒不住。」

　　她放下水桶，微微蹲下身就要抱住這隻興奮的胖橘，小芳長長地「喵」了一聲，一躍就跳進她的懷裡，她剛想站起來，聽到後面一聲尖利的叫喊：

　　「黎哥——好巧啊，原來你們也在這裡！」

　　她嚇了一跳，一個仰倒，連帶著卻沒想到桶裡的水「嘩啦」一聲灑了出來，澆了她一腳，涼水混著沙土和成了一泥直接往她的鞋口裡灌，她被冷得猛地打了個哆嗦。

　　小芳被嚇了一跳，猛地炸起了毛，往地上一跳，沾了一腳的水。

　　封緣趕緊安撫它，剛想把它抱起來，身旁的黎秋川就率先蹲了下來，倒不是抱小芳，而是抬起她的腳腕。

　　封緣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扶在他的背上。

　　遠處的攝影師發現了情況，躍躍欲試地要跑過來，身後的叫喊聲也不知何時停止了，封緣不由得臉色發紅，小聲道：「你幹什麼？我又不是受傷，而且萬一被拍到了怎麼辦？」

　　黎秋川邊脫外套邊道：「拍到了我就讓孔導剪掉。」

　　說著，他微微轉頭，冬陽下的睫毛像是染了一層金光，微微顫動就有無數的晶瑩溢了出來。

　　封緣一怔，對方先是抖了抖她的腳，最後用外套大致擦乾淨。封緣感覺腳上的柔軟，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她來之前就知道這個節目的導演很是認真，因此做了充足的準備，遇見這樣的情況雖然心有無奈，但也能夠忍受。

　　本來她是不在乎的，但對方這麼認真的模樣，就好像把身上的冷意化成了柔水，她一絲焦躁都浮不起來了。

　　黎秋川讓導演組先送來一雙鞋來，接著再把炸毛的小芳抓了回來，抖了抖它的爪子，再用外套擦了擦它身上的水。

　　封緣本來心下溫軟，看見黎秋川那個熟悉動作，再看了看自己的腳，表情一滯，她似乎想生氣，但臉蛋還紅著：

　　「喂，你剛才也是在『抖爪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