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葉家西屋內安靜極了，葉家的一大半的人都擠在不大的屋子內。

　　待赤脚大夫把秋秋的胳膊放下來以後，趙翠花上前，連連問道，「李大夫，我家秋秋怎麽樣了？」

　　這赤脚大夫姓李，今年四十好幾，是個寡婦，脾氣雖然不好，但是醫術却還是不錯的。

　　幾乎生産大隊周圍的人，只要有個頭疼腦熱，基本都是找她來看的。

　　李大夫臉色有些不好看，「病人不過是睡著了，大晚上的把我急吼吼的喊過來這是做什麽！」

　　這下，屋內人的都驚呆了，他們顯然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竟然是秋秋睡著了。

　　趙翠花嗓門有些大，她驚訝，「不能吧，若是睡著了，我們怎麽喊不醒！」

　　「這我就不知道了！」李大夫起身，收起了自己斜挎著的木頭藥箱，「你們多看著點，估摸著晚點就能醒來了，若是有事情的話，再去找我！」

　　頓了頓，「病人這種情况不吃藥也行，也可以開點安神的藥也可以，你們看要不要開藥？」

　　要李大夫來說，這種不開藥就行，但是以葉家對著閨女的重視程度，不開藥，他們顯然是不放心的。

　　「既然沒生病，那、那就不用開藥吧！」

　　說這話的是站在門口的李紅芬，她聲音低低的，小小的，但是却在這安靜的屋內，每個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的。

　　「就是，不想幹活就不想幹活，何必裝睡，弄的整個葉家都勞師動衆的不說，到臨了，明明沒病還要花這個藥錢！」

　　王桂芝是滿心滿眼的不情願的，大家養著三房東東這個病秧子就算了 ，何必在養著丫頭片子，更何况，這個丫頭片子根本沒病！

　　要她看，就是慣的她一身嬌氣病。

　　出去當牛一樣使喚兩天，頓時什麽病都沒了！！！

　　趙翠花掃了一眼兩個不情願的兒媳婦，冷笑，「等老娘死了，你們在說當家的話！」

　　頓了頓，眼刀子就飛了過去，「我沒死，你們就給我規規矩矩的，要是接受不了，滾回你們的娘家去！」

　　她這話一說，屋內靜了靜。

　　老四葉建設說，「娘，您可別聽紅芬那個不著調的胡咧咧，您是要長命百歲，等著享我們幾個的福的！」

　　「享福談不上，少氣我點就成！」趙翠花氣的直捶胸口窩子。

　　旁邊的老二葉保民腿脚不好，但是是個老實漢子，聽到他娘都這麽委屈了，恨恨的瞪了一眼王桂芝，「少說句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趙翠花以絕對的武力，鎮壓了屋內的不滿意的人。

　　她轉頭對著李大夫說道， 「開，您看什麽好，就開什麽！」

　　一直沒說話的葉建國也開口，「李大夫，我就這一個閨女，當眼珠子疼的，咱不吝嗇錢，也不用葉家的錢，你儘管拿好藥，等開了藥以後，我去生産隊寫張借條，至於藥錢，就從我工分裡面扣。」

　　「那成，我寫個方子，一會你們派個人去我那邊拿藥！」李大夫對於葉家疼愛秋秋的程度，又有了一個深刻的認識。

　　送走了李大夫，葉家屋內徹底安靜了下來，趙翠花下午的時候，心裡就憋著一口氣，如今更是火冒三丈。

　　不過，她也沒像往日那樣發火，反而把大家都聚在了一塊，掃了一眼屋內的衆人，厲聲，「先前不是吵吵的厲害嗎？這會怎麽不吵吵了？」

　　她這話典型是對著王桂芝和李紅芬說的，王桂芝倒還好，平時被駡的一張臉厚的不得了，李紅芬却是被嚇的一哆嗦，「娘，我、我沒吵吵！」

　　她話一落，旁邊的老四葉建設就抬手擰了下她，蠢婆娘，明知道娘這會在氣頭上，還敢掐這個冒頭，怕是活的膩味了。

　　只是葉建設這會攔著確實來不及了。

　　「沒吵吵？」趙翠花把碗摔的啪的一聲，「沒吵吵，來管著我要給秋秋看病拿藥？沒吵吵你們這是逼著老三堂堂一個生産隊的大隊長，去隊裡面寫借條拿藥？？

　　你們丟的起人，老娘丟不起這個人。

　　建國堂堂一個生産隊的大隊長，平時有好事的時候，想著你們，吃了虧的時候，幫你們撑著腰，讓你們出去面子有光，腰板挺的直。

　　如今建國遇到點難處，你們就是這樣逼建國的，我看你們是良心被狗吃了，連個畜生都不如？」

　　「娘……我們沒有……」說這話的是老四葉建設。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趙翠花一個機關槍一樣堵著了，「沒你說話的份，你給老娘閉嘴！」

　　這下不止葉建設，其他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唯獨大嫂趙淑芳老神在在的，這會她婆婆心裡有氣，誰敢上前打斷，那是在老虎須上拔毛。

　　想到這裡，她同情的看了一眼老四葉建設，難怪娶了一個蠢婆娘，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看了一眼老三家的，眼眶雖然發紅，但是確實老老實實的聽著，倒是個聰明人，難怪婆婆喜歡，要是她，她也喜歡。

　　駡了四兒子，趙翠花心裡才好受了一些，端起搪瓷缸，灌了一氣兒，機關槍一樣繼續，「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們兄弟五個拉扯大，如今可好了，老二和老四的婆娘合起夥來欺負人！」

　　「秋秋才多大的一個姑娘啊！看個病咋的啦？？她本來就是個姑娘家家的，你們當長輩的合該多偏疼一些，有問題嗎？？

　　就算是沒病，合該吃兩片人參補一補身體，咋的啦？？

　　我們老葉家的寶貝疙瘩，連個人參片都不能吃了？當年你們生病的次數還少？？

　　早知道你們這般狼心狗肺，還不如當初老二發燒，老四掉河裡面的時候，我直接聽了老爺子的話，狠狠心，不管你們了，也省的娶了婆娘來當我們老葉家的主，在來氣死我這個勞心勞力的糟老太婆子！」

　　趙淑芳和沈秋萍兩妯娌同時嘴角抽了抽，娘，吹牛有些過了啊！秋秋沒病，他們家可吃不起人參片啊！

　　不過她們兩人是聰明人，曉得趙翠花的意思，但是老二葉保民和老四葉建設確實不曉得的。

　　不止如此，趙翠花的法子，對於這兩個兒子來說，有效的很。

　　老二葉保民和老四葉建設更是誠惶誠恐，尤其是葉保民，他人老實憨厚，也孝順，急的眼睛都紅了，「娘，我當年發燒，是您一口氣背著我走了十多里地，兒子孝順你都來不及，怎麽會氣您啊，這都是我們的錯，您快消消氣！」

　　說完，拽著王桂芝就過來給趙翠花道歉，「還不快給娘道歉，讓娘消消火！」

　　王桂芝一口氣憋在嗓子口，嘔的要死！

　　她想反抗啊！她想拼了命的反抗！

　　但是她覺得，自己若是反抗的話，指不定出了葉家的門，在也回不來了，只能被人按著鼻子，悶聲道歉，「娘，對不起！」

　　趙翠花哼了一聲，也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

　　王桂芝一口氣嘔在嗓子口，不行了！不行了！白天傷著的手，跳著跳著疼。

　　心裡對始作俑者的秋秋也越發恨起來了，果然是個灾星，跟她相關的就沒啥好事。

　　一提起當年的事情，葉建設也紅了眼眶，他小的時候，貪玩掉在了河裡面，不會浮水的趙翠花差點搭上命才把他給救上來的。

　　他也跟著表態，「娘，是我們不好，不應該氣著您！只要您能消火，哪怕是抽兒子兩耳刮子也是成的！」

　　趙翠花哼了一聲，「行了，你是我兒子，我還能真抽你不成！」

　　「娘，你真好！」葉建設感動的眼泪汪汪的，一臉親娘老子好上天的表情。

　　趙翠花撇了撇嘴，四兒子蠢是蠢了點，但是孝順的不像話，不用她說，葉建設就揪著李紅芬和她道歉，「快，這麽好的娘，你還來氣她，我看你就是好日子過多了，這是大不孝！」

　　李紅芬傻眼了，她不就說了一句沒病不用拿藥嗎？

　　咋就成了大不孝了了啊！

　　晚上，等堂屋的人都散夥了以後。

　　趙翠花理直氣壯的從屋內的家裡寶貝的鐵盒子裡面，摳出來了一塊拇指大小的紅糖塊來，遞給了沈秋萍，「去衝碗紅糖水給秋秋喝！！」

　　這老是睡著，不吃不喝也是不成的。

　　家裡的好東西，基本都在趙翠花手裡，所以她在這個家有著絕對的話語權，沈秋萍接了紅糖塊，化開了水，端著粗瓷碗去了西屋。

　　趙翠花和趙淑芳兩人也跟著一塊，瞅到喂到秋秋嘴裡面的紅糖水能自動咽下去後，也鬆乏了一口氣。

　　不由得有些納悶，「這好好的，咋就成了這樣了？」

　　「我們也不曉得！」沈秋萍苦笑，「下午就東東和秋秋兩人在家，東東睡醒了以後，秋秋已經喊不醒了，東東這孩子又哭的厲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提到這裡，趙翠花就有些埋怨沈秋萍了，「下午讓你留在家做飯，還能看著孩子，你不聽我的話，這下好了吧！」

　　出了事，他們連原因都找不到。

　　雖然李大夫說秋秋是睡著了，但是哪有這種睡著法，喊都喊不醒的。

　　趙翠花他們要說不擔心，那是假話。

　　沈秋萍苦笑，有些後悔起來，早知道，她就聽了婆婆的話，直接下午待在家，指不定就沒這事了。

　　旁邊的葉建國幫腔，「娘，秋萍也是爲了孩子們，想要多賺些工分，也能給家裡减輕點負擔！！」

　　趙翠花曉得自家這個三兒子，疼媳婦，她也不接話了。

　　反而看向床上還在喝紅糖水的秋秋，不由得嘆了口氣，「萬一明天這要是沒醒這可怎麽辦呐？」

　　這下，屋內安靜了下來，這也是葉建國和沈秋萍兩人最擔心的事情。

　　一直沒開口的趙淑芳幫忙出著注意，「明兒早，秋秋要是還沒醒，實在是不行，就去找下賴神婆看看！」

　　鄉下的怪事多，有事情找下賴神婆，指不定就有了解决的法子。

　　趙翠花他們幾人的眼睛都亮了亮，接著沈秋萍說，「會不會不太好，之前賴神婆還說我們家秋秋是個灾星！」

　　這事情，他們都記在心裡面，自家的寶貝疙瘩，被別人稱爲灾星，他們自然是不喜的，連帶著對賴神婆也厭惡了幾分。

　　但是偏偏！賴神婆那一張嘴，讓周圍隊裡面的人信服的不得了。

　　若是擱著早幾年，指不定就會被抓起來了，也就這兩年，政策稍微放鬆了一些，沒管那麽多。

　　趙翠花思索了下，「實在不行在說吧！」但凡有點希望，他們都不願意去找賴神婆的。

　　趙淑芳知道，自家婆婆把自己出的主意聽進去了，也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