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傍晚，已經到了七八點鐘，天也黑的厲害，因爲白天生産隊的婦女們去的稍晚一些，所以晚上大夥兒都是加班加點的進行搶收。

　　一直到了天徹底黑的看不見了，鐮刀也掄不動的時候，葉建國這才吼了一嗓子，「行了，今兒的就到這裡了，留幾個漢子跟我一塊在地裡面把麥子堆起來，剩下的都先回家吧！」

　　有了他的發話，大夥兒自然是收工準備走人，都走到了一半了，葉建國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約摸著是個好天氣，又繼續喊，「明早四點鐘上工，大家都早一些！」

　　平時村子裡面都是五點上工的，這秋收的季節，不止早上提前了，中午沒得休息，連帶著晚上都是加班到好晚的。

　　大家心裡雖然不舒服，但是一想到那堆的老高的麥子堆，心裡頓時就敞亮了，怕什麽，忙完這段時間，家裡的糧食可就不愁了。

　　葉建國是紅旗生産大隊的大隊長，自然是落在最後的，幫忙掃尾，至於其他的葉家人都陸續離開了，到林杏他爸的時候，也把鐮刀別在腰後面，準備離開了，却被葉建國給喊住了，「春生，你可別走，來一塊幫忙把這麥子都給堆起來！」

　　割了一天的麥子都攤在旁邊曬著晾，晚上的時候，全部都要收起來，免得露水重，傷了麥穗，磨出來的麵粉子會有潮氣兒，團成一團。

　　林春生累的腰都直不起來，慢吞吞的說，「建國，我的工分不在隊裡面，白天能來幫忙，已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再讓他留下來堆麥子垛，那是一百個不情願的。

　　林春生是開貨車的，在外面跑長途，一般都是不著家的，這種職業在大隊裡面可是人人羡慕的。但是這要秋收了，家家戶戶都是要出個壯勞力的，沒法子，葉建國就把他給留了下來。

　　葉建國板著臉，「什麽叫看在我的面子上，春生，你們家三代單傳，就你一個壯勞力，秋收的時候，你不來幫忙，這分糧的時候，你家要不要？？」隊裡面都是優先照顧婦女和老人小孩的，但是壯勞力確實當牛一樣用的。

　　雖然林春生是司機，但是他們家想要分糧，就必須要有壯勞力出力的！

　　林春生不服氣了，「我娘和秋麗不是來了嗎？再說了，我還是你姐夫哥呢，至於這般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嗎？」

　　林春生他爹走的早，就一個老娘把他拉拔長大，再加上一個娶的媳婦沈秋麗，沈秋麗和沈秋萍是親親的姐妹，算起來，林春生和葉建國是也一擔挑兒，兩人娶的是沈家的一對兒姐妹花。

　　葉建國怒了，「是！你娘和你婆娘是來了，但是你娘和你婆娘的幹活是啥樣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中午生産隊裡面的婦人們中午雖說可以休息一個鐘，她們休的可不止一個鐘了，幹起活來縮手縮脚的，兩個工分我都嫌給的多！」頓了頓，「你是家裡唯一的壯勞力，靠著你娘老子和你婆娘來幹活，這是個男人說的話嗎？」

　　他就是看在和葉家是親戚的關係上，對於沈秋麗和林老太兩人的偷奸耍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那是女人，讓著點是應該的。但是林春生可是一個三十好幾的壯勞力，正是幹活的好手，自家女人和娘老子偷奸耍滑了，他作爲男人多做一些不是應該的嗎？

　　他偏偏，他這姐夫哥……太讓人失望了。

　　葉建國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讓林春生心裡起了埋怨，這葉建國不過是個大隊長，也太拿著鶏毛當令箭了，把自己當回事。

　　旁邊留下來的漢子看著氣氛不對，哈哈大笑，一陣葷段子岔開話題，「春生，你這都不行了？」

　　「那晚上在炕上吭哧吭哧要使勁的時候，豈不是更不行了？」

　　「滾滾滾，你們才不行了！」林春生臉上火辣辣的，他勾起地上的木叉，對著地上的麥子就是一通收攏，「哪那麽多話，我留下來不就行了嗎？」

　　提前走了的人，自然不知道後面的事情。

　　葉家人回到家的時候，老遠就聽到東東哭的響亮，這下，沈秋萍的臉色立馬變了，提著手裡的鐮刀就飛奔回去，推開門一看，東東撲在秋秋的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而秋秋却沒有絲毫反應。

　　沈秋萍看到這一幕，腦子裡轟然一響，手上的鐮刀一扔，連忙問道，「東東，你姐咋的了？」

　　東東哭著說，「我、我……姐姐醒不來了！」小傢伙哭的太狠了，也被嚇著了，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的。

　　沈秋萍這會也發現不對了，她抱著秋秋好一會，但是秋秋確實一點反應都沒有，再說了，東東哭的厲害，若是秋秋是好好的，早都被吵醒了的。

　　可是秋秋却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睛還是閉的緊緊的。

　　「秋秋？秋秋？」沈秋萍一連喊了好幾聲，秋秋都晶晶的閉著眼睛，一點回應都沒有。

　　沈秋萍慌的不像話，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牙齒咯咯的打著顫，「秋秋，你可別嚇著媽啊！」

　　「咋的了？」聽見哭聲的趙翠花衝了進來，一進來就瞧著炕上的娘倆哭的不像話，唯獨懷裡的秋秋沒聲音，也沒人回答她。

　　在瞧著在老三媳婦懷裡躺著眼睛緊閉的秋秋時。

　　趙翠花心裡咯噔一下，到底是活了一輩子的人了，大風大浪見的多，她把沈秋萍往旁邊一推，厲聲，「讓開！」

　　接著就把秋秋摟到了懷裡面，對著秋秋的人中就是一陣猛掐，秋秋倒是咳了幾聲，但是眼睛還是閉著的。

　　趙翠花啐了一口吐沫，在手裡搓了搓，直到搓熱了以後，對著秋秋的臉又是一陣搓麻，秋秋還是沒醒，這下趙翠花也是慌了，這土法子都試過了，但是不行啊！

　　她是家裡的頂梁柱，她要是慌了，這個家就慌了。

　　她這頭想著法子，旁邊的沈秋萍却還在哭著，趙翠花腦袋跟炸了一樣，駡道，「嚎什麽嚎？人還好好的，別被你給哭沒了！」

　　她是最見不得哭哭啼啼的人了。

　　哭有用嗎？？有用的話！

　　她天天哭，哭到秋秋長生不老。

　　沈秋萍也不是個愛哭的人，只是冷不丁瞧著自家好好的閨女昏迷了去，所以這才慌了神，她抹了泪，有了主心骨，「娘，我去找赤脚大夫！」

　　「對對對！要大夫來看！」趙翠花眼睛一亮，「你別去，讓東來去，他跑的快！」接著扭頭連連對著一旁跟進來的葉東來說，「東來，快去把村頭的赤脚大夫喊過來！」自家這個孫子，雖然話不多，但是交待下去的事，却讓人放心，穩當的很。

　　一得到吩咐，葉東來就撒開丫子跑，剛出門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王桂芝，把她撞的一趔趄，當場就駡，「趕著投胎啊！！」

　　只是葉東來跑的太快，壓根都沒聽見，一溜烟就不見人影了，王桂芝喊都喊不住，她梗著脖子啐了一口，「自給兒親弟弟出了事，也不見得你跑這麽快，爲了一個賠錢…………」貨還還沒說出來，就瞧著趙翠花眼裡面飛著刀子，她駡道，「不去做飯，在這裡胡咧咧什麽，在胡說，小心老娘撕爛你的嘴！」

　　秋秋出了事，趙翠花本心裡窩著火，王桂芝還在這裡幸灾樂禍，看到這種人，她就氣的很，要不是騰不出手，她上去就是兩耳刮子。

　　王桂芝原本的嚷嚷頓時跟卡殼一樣，她臉色通紅，發現旁邊大嫂和三弟妹跟沒看到一樣，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昏迷的賠錢貨身上，唯獨四弟妹瞅著她，她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色厲恁茬，「看什麽看，你沒被娘駡過啊！」

　　「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幫我過來做飯！」

　　李紅芬被這麽一吼，眼眶紅了一圈，她做錯了什麽？？

　　不就多看了二嫂兩眼嗎？

　　她是佩服二嫂竟然趕在婆婆面前說葉家寶貝疙瘩的壞話，她幹嘛向自己發火，明明婆婆駡了二嫂，二嫂却把氣撒在自己身上。

　　李紅芬要委屈死了，只是手裡的動作却不慢，跟著一塊進了厨房，她猫著身子看了一眼外面，發現家裡人都被吸引到了西屋了，厨房就她們兩人，她這才主動找話，「二嫂，你說秋秋是不是爲了不想做飯，這才裝昏迷的？」

　　家裡人都在忙的不得了，就只有秋秋這個大姑娘在家，別人家的這麽大的姑娘，可是屋裡屋外一把好手了，再看看他們老葉家的寶貝疙瘩，哪怕家裡人在忙，寶貝疙瘩在閒，回到家都是冷鍋冷灶的。

　　李紅芬越想越是這個理兒。

　　秋秋昏迷肯定是爲了不想做飯，她小時候就爲了不想做飯，裝過肚子疼，這不和她以前一樣嘛！

　　王桂芝白了她一眼，冷笑，「葉家的寶貝疙瘩需要裝嗎？她就是好好的，你瞧著她做過飯嗎？」

　　李紅芬，「……」好像是哦。

　　秋秋就是活蹦亂跳的，也輪不到她做飯，更別說昏迷了。

　　王桂芝瞧著李紅芬站在厨房堵路，就更糟心的慌，駡道，「眼瞎啊！別站在我前頭兒，你擋路不成？！」

　　李紅芬委屈，但是對待這個潑辣的二嫂，是敢怒不敢言，她小心翼翼的把足有成人胳膊長的大勺子給掄了起來，打算去撈一些酸菜湯，晚上就著

　　酸菜湯下飯吃。

　　王桂芝剛好洗完手，轉個身，準備晃一晃手上的水印子，誰知道，她剛把手給抬起來，就撞上了她身後李紅芬，而且偏偏就那麽巧，那個中午才受傷的手撞著了那個大勺子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氣，張口就駡，「你瞎啊！不是不讓你在我前頭兒轉了嗎？」

　　李紅芬委屈，「可是、可是我在你後頭兒啊！」不、不在你前頭！ 這句話她沒敢說。

　　王桂芝，「……」得，她就不該跟這個蠢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