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修水利（中）

　　羅葑也很想哭。

　　在@央視新聞V發微博之前，他被翻來覆去罵了整整一個下午。

　　他之前以為自己不在乎外界的輿論和誹謗，但現在想來，不是不在乎，而是那些不痛不癢的人身攻擊、那些強詞奪理的謾罵嘲諷，他上輩子經歷了太多太多次，已經可以做到一笑而過。

　　但這次，他豁出去把謝家給他和老謝辦婚禮的錢，還有烽火農場一年的淨利潤全都投進去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才想到向社會求助。

　　沒想到卻遭遇到這樣的惡意揣測、造謠污蔑和謾罵指責。

　　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只是想幫幫那些一年到頭在田里辛苦勞作、靠天吃飯的人啊！

　　「啊啊啊！」羅葑喪屍狀癱在小羊絨地毯上，「做點兒好事怎麼就這麼難啊？」

　　王大強在旁邊拿筆記本啪啪敲，幫他整理公關文案，聞言冷笑了一聲：「那要看是什麼好事！別的藝人有錢最多在慈善晚會上捐點兒錢，你能耐大啊，偏要自個兒修水利！修水利是一個當紅流量幹的事兒嗎？做成了有人說你欺世盜名，做不成遭埋怨還是輕的，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還少嗎？我早就和你說過了，讓你別多管閒事，你偏不聽，有什麼辦法？這年頭只有不做才不會錯！」

　　羅葑嘆了口氣，幽幽道：「所以我才要做啊。」

　　王大強：「……」

　　「你不做，我不做，他不做，大家都不做，就沒有人做了。」

　　王大強嘆了口氣，他簡直不知道是該說他明白，還是該說他糊塗。

　　他之前還以為羅烽火表面可愛，內裡土匪，做事張牙舞爪、匪氣十足，是個徹頭徹尾的大作魔，從不吃虧。

　　後來才發現，他只是不吃悶虧。

　　他之前還以為羅烽火是個小財迷，見錢眼開，看到人民幣就眼睛亮晶晶，兩三萬塊錢就足夠他高興一整天。

　　後來才發現，他只是在小處財迷。

　　真遇上事兒了，他比誰都慷慨，比誰都捨得花錢。

　　他能把自己活生生掏空！

　　世界上怎麼會有羅烽火這種聰明的小蠢蛋啊？

　　要不是遇見了謝燎原，就他這種性格，遲早被人坑死！

　　「公關文案寫好了，」王大強點了保存，「謝總那邊怎麼樣？」

　　「不知道，我問問他。」

　　羅葑之前沒經驗，錢花出去就花去了，早些時候請專家、請人工，購買機械設備，他連發票、清單都沒有好好保存，後來謝燎原調了財務過來之後，才慢慢補了報表，現在要自證，還得去補發票、找專家和其他相關人員開證明。

　　麻煩得一比。

　　謝燎原在這方面比羅葑有經驗，就幫他去搞了。

　　下午五點，謝燎原回來，還沒來得及脫外套，小手窩就赤著腳一溜煙跑過來，撲進了他懷裡。

　　羅葑死死地抱著他的腰，忍了一下午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窩在謝燎原懷裡，哭得一抽一抽的：「老謝，我心裡好難受。」

　　謝燎原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哭吧，我在呢。」

　　他哭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一雙桃花眼噙著淚，水汪汪：「老謝，我是不是……變娘了？」

　　「……」

　　小手窩的思路真的很發散。

　　「沒有，」謝燎原想笑，又不敢笑，他心裡柔軟得不行，輕輕拂了下他耳邊細軟的黑髮，溫柔地注視著他的雙眸，「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那麼堅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羅葑被他說得更想哭了。

　　他一抽一抽地哭了一會兒，才想起正事還沒做完呢！

　　要抓緊把財務整理出來的清單和相關證據都整理好，待會兒發微博，為自己正名！

　　他的微博剛編輯好，還沒發出去呢，@央視新聞V就先發了微博！

　　@央視新聞V：#西北抗旱救災#【當紅偶像藝人羅烽火捐資興修水利】今春西北大旱，當紅藝人羅烽火主動聯繫水利局、地質局和農科院，捐資七千餘萬挖渠引水。目前工程已過半。@西北防汛抗旱V：感謝@Charming-4羅烽火捐資抗旱，減輕了西北抗旱指揮部的賑災壓力，保證了我們集中資金救援受災最嚴重的地區。[圖片：L省L市L縣烽火引水渠詳情備案文件]。

　　隨後，@人民網、@人民日報、@環球時報，@L省水利局、@L省環保、@L省地質局、@L省農科院團委相繼報導或者轉發了這條微博。

　　全網嘩然！

　　雖然同處於一個微博，但其實娛樂圈和主流新聞圈是有壁的。

　　之前除了德藝雙馨、為國爭光的老藝人，哪怕一個藝人流量再爆棚，主流新聞圈也幾乎零關注、零報導。偶爾報導，也以負面新聞居多。

　　因此，主流媒體的報導一出，瞬間炸翻了整個微博！

　　-臥槽！竟然是真的！央視爸爸都出來為羅烽火正名了！

　　-某些藝人捐幾十萬都恨不得吵翻天，羅烽火不聲不響就拿出來七千萬，服氣！

　　-羅哥果然是幹大事的人！[大拇指]

　　-剛才嚷嚷著火火是發國難財的人，就問問你們，打臉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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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絲和熱心路人們紛紛慷慨解囊，十塊二十塊、一萬兩萬，隊友蔣萌和周子宥也先後捐了款，很快就籌夠了兩千萬。

　　羅葑又感動哭了：「大強，你看，還是好人多啊！」

　　王大強：「……」

　　當晚，@Charming-4羅烽火曬出了之前的全部款項來源明細，包括@寰宇娛樂、@銘洋時尚、@謝氏慈善基金會和@烽火農場。

　　共計七千六百萬。

　　投資烽火農場的灌溉系統的錢不算。

　　他打算臨時填進去的，謝爺爺送給寶寶的一千萬也不算。這個錢不是他的，等農民豐收了，他是要收回來的。

　　同時，羅烽火還曬出了之前的支出賬目、發票和水渠、滴灌兩項工程預算，並承諾大家捐贈的款項，每一筆支出明細都會在微博曬出，接受大家監督。

　　很快，#跟著羅烽火抗旱救災做公益#的詞條就衝上了熱搜第一！

　　之後二十四小時都沒有下來。

　　作為華夏第一個突破娛樂圈和主流媒體圈「次元」壁的流量藝人，羅烽火刷刷漲粉，一夜之間，粉絲就超過了八千萬！

　　寰宇娛樂和銘洋時尚的股價也飆升！

　　羅葑喜笑顏開，他開始和財務清點眾籌的款項。

　　這兩千萬會從之前草擬的合約中扣除，相當於只需要農戶後期負擔一半的滴灌鋪設費用。

　　但就算有這兩千萬，也只夠鋪設最普通的滴灌。

　　羅葑很心水的水肥一體化科學灌溉系統，錢還遠遠不夠。

　　唉！

　　算了算了。

　　哪能一口吃個胖子！

　　羅葑戀戀不捨地放棄了水肥一體化系統，開始聯繫農戶簽訂最終的合約。

　　簽完合約，就要立馬動工鋪設滴灌帶啦！

　　可是，之前已經確定簽約的農戶，卻紛紛反悔了。

　　羅葑：「為什麼？」

　　村支書辦公室裡，很多農戶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那對姓方的老夫妻抹著眼淚說明了原委。

　　原來，他們這兒最主要的經濟作物就是長絨棉和彩棉。

　　種出來的糧食有國家收購，有最低收購標準，還有糧食直補，但他們這兒土地貧瘠，畝產少得可憐，種糧只能不虧本，要賺錢幾乎是不可能的。

　　農民的主要經濟來源在於當地出產的一種抗旱、耐鹽鹼的長絨棉和當地特有的、顏色相對鮮艷的棕、綠、灰紅和褐色的彩棉。

　　這一點羅葑是知道的。

　　以前羅團結除了種糧食，也種過棉花，早些年在鎮裡蓋房的錢，也都是他種棉花攢出來的。

　　但從前當地有數家棉花收購商，賣給哪家由農戶自己決定，但是這兩年，小的棉花收購商紛紛被兼併，最後只剩下雲巔生態彩棉股份有限公司一家獨大。

　　就在前兩天，雲巔生態彩棉突然派人過來，說羅烽火是為了用這個合同騙走他們的地，只要簽了這個合同，地就不是他們的了，以後種什麼都要由羅烽火說了算。

　　而且如果他們簽了合同，雲巔生態彩棉就要和他們解除收購合約。

　　「他們說，如果俺們不簽，就今年虧一年，」方大娘一邊哭一邊說，「如果俺們簽了這個合約，以後就不收俺們家棉花了！俺們全靠種棉花餬口勒！」

　　「就是勒！只要安了這個滴灌，以後俺們的棉花就賣不出去了！」

　　羅葑瞇了瞇眼。

　　之前在網上造謠污蔑，說他發國難財的那個公司，好像就是這個什麼雲巔生態彩棉？

　　對方的用意，他不用想都能猜到，是害怕農戶被他籠絡過去，這樣一來，假如羅烽火看到了這裡面的商機，雲巔生態彩棉就不能再壟斷L省的彩棉收購和生產了。

　　還有……他懷疑雲巔生態手裡還有不少豐收年的存貨。

　　這樣，假如今年彩棉欠收，彩棉銷售價格必然飆升，他們就可以囤積居奇、高價出售了。

　　羅葑讓鐵繼宗暗中查了一下。

　　果然。

　　雲巔彩棉的倉庫裡還存有大量去年彩棉豐收時低價收購的優質彩棉，假如今年當地的彩棉豐收，他們就不可能賣出高價了！

　　搞了半天，賊喊捉賊。

　　他們才是真正想發國難財的人！

　　國難財是那麼好發的嗎？

　　羅葑眼珠一轉，瞬間有了計較。

　　他拜託謝燎原請了法律專家來，然後親自聯繫了L省電視台、日報社、L市電視台、縣電視台記者，還給央視新聞頻道的駐L省記者站打了電話，說想要召開一個野地記者發佈會，請他們見證一下當地愛心商人捐款和農民簽訂滴灌合約的相關事項。

　　最近羅烽火修水利的事兒，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很有新聞性，所以聽說這個消息，不止這幾大媒體，連一些小的自媒體也紛紛如期趕來。

　　羅烽火就在時令河邊的草坡上擺了椅子，召開一場露天野地新聞發佈會。

　　等新聞發佈會快開始了，這才讓沙雕小弟跑各個村委，讓他們幫忙挨家挨戶通知了農戶，同時親自給雲巔彩棉的CEO盧雲巔打了個電話，還讓鐵繼宗帶了小弟開車去接他，說只要他親自來一趟，他們烽火農場願意和雲巔彩棉簽訂合約，永遠放棄西北彩棉市場。

　　而且……今年農戶也可以不種彩棉。

　　明年重新開始種。

　　盧雲巔料定羅烽火是著急了，他眾籌了兩千萬賑災款，如果不能如期安裝滴灌，到時候曝光出來，羅烽火還得背上詐捐的罵名。

　　他氣定神閒地坐在老闆椅上：「他說讓我過去，我就得過去？讓你們羅老闆親自……」

　　然後他就被鐵繼宗指揮幾個小弟，連同老闆椅一起搬出了門。鐵繼宗一身橫肉，還沒到夏天就穿個小背心，露出兩隻貼紙新貼的大花臂，看起來要多野蠻有多野蠻。

　　他雙手叉腰，銅鈴似的眼睛一瞪，雲巔彩棉的值班保安連吭都沒敢吭，眼睜睜看著他們把老闆搬出去了。

　　保安心知工作肯定保不住了，連警都沒報，直接找了個藉口去財務那兒領了工資，然後捲鋪蓋走人了！

　　盧雲巔：「你們這是犯法的！」

　　「我們這是為了你好，」鐵繼宗伸手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拍，「兄弟，過了今天，你就是西北地區的大名人！」

　　盧雲巔：？

　　他被鐵繼宗和小弟們推上車，夾心餅乾一樣擠在中間，風馳電掣拉到了農場。

　　一下車，就看到了一地記者。

　　記者們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還有很多自媒體拿著手機在做直播。記者後方烏泱泱的一大群人，足有上千人，看穿著應該是之前預備簽約的農戶代表，他們全都井然有序地坐在山坡下。

　　羅烽火拿著一個超大號的擴音喇叭，站在山坡上，向大家介紹：「合同的問題，費律師剛才已經和大家解讀過了，滴灌的安裝費用50%由社會愛心捐款提供，剩下50%，只要按照合約，在三年以內還清就可以。合約內容僅包括滴灌，和土地無關。換言之，你們要種彩棉，還是種其他作物，我們都無權干涉。至於彩棉的收購問題……」

　　他遠遠看到盧雲巔被擠著過來，話鋒一轉，笑瞇瞇道：「我們今天也請來了西北最大的彩棉收購商，雲巔彩棉的盧總，由他為大家現身說法。」

　　盧雲巔被趕鴨子上架，強行推到了鏡頭前。

　　「這位就是雲巔彩棉的盧總，」羅烽火舉著喇叭，笑瞇瞇道，「是這樣的，我先向大家解釋一下，我們這裡大部分農民都靠種彩棉為生，盧總是我們西北地區棉農當之無愧的『衣食父母』，每一年的收購價格都很公道，還經常做慈善，是個非常有愛心的企業家！之前聽說我和農戶簽訂了滴灌合約，盧總擔心我在合同中做手腳，本著為棉農利益著想的原則，提出請律師解讀和重新修訂合同，以保證農民利益。

　　「雖然我……很不開心被質疑，但盧總也是為大家的利益著想，所以就有了今天的新聞發佈會。

　　「盧總說，還會在會上，給大家一個驚喜。」

　　羅烽火把喇叭舉到他面前：「對吧？」

　　盧雲巔能說什麼，他只能硬擠出微笑，擠得臉部都快抽筋了。

　　「對嗎？」羅葑鍥而不捨地問。

　　「……對。」

　　「那盧總也別吊著大家的好奇心了，快告訴大家，你給大家準備了什麼驚喜吧。」

　　盧雲巔：「……」

　　鬼知道他給大家準備了什麼驚喜！

　　「哎呀，盧總就是太低調了，總是做好事不留名，」羅葑笑著說，「其實盧總之前也對我透露過一二，他說我之前準備鋪設的滴灌既不科學、也不節能，他願意再出資三千萬，將我們原本預定的普通滴灌，升級為科學、智能的水肥一體化灌溉系統。他說只有農民種出更好的彩棉，他們的企業的產品才能保證質量、做大做強！」

　　盧雲巔：「……！！！」

　　他中途屢次想打斷羅葑的話，但這荒坡上風呼呼的，沒有喇叭，根本沒有人能聽到他說了什麼。

　　他急得想搶羅葑手中的喇叭，可是每次都被羅葑不著痕跡地避了開來。

　　在台下看起來，就好像他不好意思讓羅烽火當眾宣佈他的善行一樣。

　　羅葑說完這段話，還特自然地摟住他的肩膀：「盧總本來是想低調行事，做好事不留名，但我一不小心就和水利局的同志說漏嘴了，上級認為盧總這樣的愛國商人很值得鼓勵和表彰，所以提前為盧總準備了錦旗。」

　　「下面，我們請西北防汛抗旱指揮部的劉部長、L市水利局的焦副局長和農科院鄧院長為盧總頒發錦旗和證書！」

　　這是多好的正面報導素材啊！

　　記者們激動了，紛紛扛著攝像機來拍攝這歷史性的一幕。

　　趁著劉部長和焦局長他們拿錦旗和證書上來的空檔，記者們紛紛把話筒伸到盧雲巔面前，七嘴八舌地問道：「盧總，請問是一個什麼樣的契機，讓您決定投身慈善事業的？」

　　「您之前還曾經做過哪方面的慈善呢？」

　　「這次慷慨解囊，是因為看了羅烽火捐資修水利的報導，被正能量感染，所以才決定捐資修建水肥一體化系統的嗎？」

　　「作為愛國企業家，盧總，您對其他企業家，或者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說幾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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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雲巔被羅烽火活生生趕鴨子上架，架在榮譽的高台上下不來，心裡簡直恨不得將羅烽火千刀萬剮，卻一點兒辦法都想不出來。

　　背上的汗涔涔而下。

　　他知道，如果他現在否認，就等於讓西北抗旱指揮部、L市水利部門和農科院的領導當著全國觀眾的面兒下不來台。

　　不止如此，還會激怒這些原本就對他的威脅不滿的棉農。

　　到時候他的生意就徹底做不下去了。

　　可是……三千萬啊！

　　這比活活割他的肉都疼！

　　盧雲巔肉疼得臉上肌肉都開始顫抖了，看著劉部長和焦局遞過來的錦旗和證書，就像是看著兩隻巨大的燙手山芋。

　　他雙手微微顫抖著，卻怎麼也伸不出去。

　　羅葑笑瞇瞇道：「盧總，我知道你向來低調……可上級領導也是一片好心，感謝你支持農田水利建設。您就別客氣了，接了吧？」

　　記者們紛紛幫腔：「對對對，您這麼有愛心，獲得這些榮譽也是應該的！」

　　「接了吧，盧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