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當晚,虞笙沒睡好覺。一方面是擔心虞麓,另一方面是因為考前焦慮,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來當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懼。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過了許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虞笙滿身疲憊地醒來,用過早飯後在家人的簇擁下上了馬車。姜畫梅,虞策和虞歌會親自送他去考場,其他人則在門口相送。
虞麓的精神頭還是不怎麼好,強顏歡笑地和許婉兒說著話。竇姨娘帶著虞笛在姜畫梅面前說了一堆好話,姜畫梅卻連個正眼都沒給她。竇姨娘自知自己不受待見,識趣地退到一邊,含笑看著姜畫梅為兒子忙活來忙活去。
虞笛嗤笑道:「夫人不會真以為二哥能考出什麼好成績來罷,就他那狗啃一樣的文章,我看一眼都嫌髒了我的眼睛。」
竇姨娘的表情沒有半點破綻,仍舊是那副溫柔可人的模樣,嘴上卻道:「咱們府這位嫡出的二少爺,只是個虛有其表的草包罷了,不足為懼。倒是那個三少爺……我聽說,連大少爺都誇他的文章好呢。」
虞笛目光沉沉,「那娘準備怎麼辦?」
竇姨娘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三少爺再怎麼有出息,能越得過大少爺去?只要大少爺一日還在,旁人都不算什麼。」
虞笛雙拳緊握,恨恨道:「那個王均儒怎麼沒砸死他們,可惜了。」
「別著急,」竇姨娘悠悠道,「你父親身子骨還健朗著,咱們有的是時間。」
出發時,虞笙特意讓虞麓和自己同坐一輛馬車。他握住虞麓的手,發現對方的手心上全是汗,連呼出的氣都是熱的。虞笙不安道:「麓麓,你可還好?」
虞麓勉強一笑,「還好,就是沒什麼力氣。」
四肢發軟,身體發熱是來熱潮的前兆之一。虞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事實。沉默許久後,他啞聲道:「麓麓,要不你還是……」剩下的話太過殘忍,虞笙實在不忍心說出口,可是聰慧如虞麓,又怎麼會猜不到他想說什麼。「二哥,從現在到真正發情,還有多久?」虞麓問。
虞笙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這個是因人而異的。秋念從有輕微預兆到熱潮,會有一日多的時間,而我只有一兩個時辰。」
虞麓臉頰被熏得微紅,靠著虞笙的肩膀,閉著眼睛道:「二哥,我想賭一賭。」
虞笙對虞麓的回答並不驚訝,這種情況換做是他,他肯定也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可是,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虞笙理智道,「萬一你在考場上發情,釋放出情香,你讓一屋子的考生怎麼辦?同時,你的身份會暴露,哥兒冒充常人男子參加科考,往大了說,是欺君的大罪,到時候連虞府都會被你牽扯進去。」
虞麓低聲道:「如果我真的撐不下去,我會提前交卷退考,絕對不會暴露身份的。二哥,我真的很想參加考試,哪怕只有一場。」他近乎懇求地說,「我就是想證明,尋常男子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也能。」
虞笙抱緊他,不忍道:「麓麓,別這樣。今年不行,咱們三年後再來考,好不好?你不需要靠這該死的考試來證明自己,我知道你很棒,比大哥還棒。」
虞麓在虞笙懷裡顫抖著,紅著眼眶乞求道:「真的……不行嗎?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而已啊。二哥,我真的能控制的,如果情香來臨,我一定立刻退場,不會影響到別人,更不會讓虞府被我牽連。二哥,我求求你,幫幫我……」
虞笙見到虞麓這副模樣,心疼得要命,咬了咬牙,道:「好,我答應你。可你也要答應我,絕不要硬撐,在失控之前,一定要盡快離開,不能拖延半刻。麓麓,你見過我和秋念發情的樣子,熱潮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事。」
虞麓鬆了一口氣,用力地點點頭,「我答應二哥。」
虞笙很清楚這其中的風險,可是面對虞麓如此卑微誠懇的請求,他實在無法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好在他一早就有所準備。他遞給虞麓一塊鑰匙牌,道:「考場附近有一家名叫『金榜客棧』的客棧,我昨日讓人去那裡定了一間房。麓麓,如果你真的……真的提前離場了,就去金榜客棧,秋念會在房間裡等你,我考完也會去找你——聽清楚了嗎?」
虞麓接過鑰匙牌,認真道:「我都聽二哥的。」
目前來看,虞麓的情況還算穩定,除了出汗和發熱沒有其他的症狀。虞笙忍不住抱有僥倖心理,說不定虞麓的熱潮還要拖幾日再來,這樣他就能參加完所有的考試了。
馬車越走越慢,最後完全停了下來。虞笙撩開車簾,問:「怎麼不走了?」
馬伕道:「二少爺,前頭都堵死了,完全動不了。」
虞笙看向虞麓,問:「麓麓,你還好嗎?」
虞麓淺笑道:「還好。二哥,我們下去看看吧。」
馬伕說得沒錯,整條街都堵死了,虞笙從沒見過這麼多馬車堵在一塊。除了虞府的馬車,還有其他不少京中高門的馬車。兩人剛下馬車,就瞧見虞策走了過來。
虞笙問:「大哥,前頭怎麼了?」
虞策道:「秦家和顧家的馬車不慎相撞,兩家誰也不讓誰,把路給堵得水洩不通,馬車是過不去了。好在考場離此地不遠,我帶你們走過去。」
虞府的女眷不能下車拋頭露臉,虞笙走到馬車旁和姜畫梅虞歌道別。姜畫梅握住虞笙的手,囑咐道:「笙兒,好好考,別讓娘失望。」
虞歌也道:「二哥,我和娘在家等你凱旋歸來。」
虞笙輕輕掐了掐虞歌的臉,「娘,小歌,我去了。」
虞策帶著兩個弟弟向考場走去,同時不忘和他們分享自己的經驗:「你們就把考試想作是平日裡做功課,無須太過重視。」
虞麓一向欽佩虞策的文采,忍不住問:「大哥,當年你參加科考,也會緊張嗎?」
虞策笑了笑,「不會。」
虞笙翻了個白眼,對虞麓道:「大哥和我們道行不一樣,我們不和他比。」他壓低聲音,「麓麓,你確定你現在可以考試,是嗎?」
「嗯,」虞麓道,「我現在還好。」
幾人來到考場門口,不少考生排著隊準備入場,還有一些正在同送考的家人告別。虞策拍了拍兩個弟弟的肩膀,「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進去罷。」
虞笙正要加入排隊進考場的隊伍,虞麓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你看。」
虞笙回首一看,只見晏未嵐站在人群中,目光直直地朝他看來。虞笙心中一喜,想立刻奔過去,又擔心虞麓,正猶豫著,就聽見虞麓道:「二哥,我在這裡等你。」
虞笙不再遲疑,道:「我去去就來。」
晏未嵐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走的是冷艷華貴路線,一雙深潭般的眼眸在看到虞笙的那一刻,化成了一汪春水。虞笙走到他跟前,驚喜道:「你怎麼來了啊。」
晏未嵐望著他,「我夢見你了。」
虞笙傻笑著,還不忘四周看看,「你那個隨從,沒有跟過來吧?」
晏未嵐捧著他的臉,讓他只能看見自己一人,「不用管他。」
「可是……」
「不說這些,」晏未嵐打斷他,「你的手,沒問題嗎?」
虞笙笑道:「寫幾個字還是沒問題的,就慢了一些,醜了一些。」
晏未嵐握住虞笙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我尋到了一位名醫,據說能活死人,醫白骨。等你考完,我請他替你瞧瞧。」
虞笙知道自己的毛病不在手,而在腦子。他不覺得所謂的名醫能治好他的手,但也不想辜負晏未嵐的一番好意,便道:「好呀。」
在大庭廣眾之下,兩人也不能舉止過於親密,牽個小手都有點過了。虞笙給了晏未嵐一個好兄弟式的擁抱,道:「未嵐,我得進去了,祝我好運吧。」
晏未嵐點點頭,手指漫不經心地掠過虞笙的嘴角,輕聲道:「若表弟能金榜題名,別忘了來晏府提親,我等著你來娶我。」
「哎?」虞笙愣了愣,有些著急,「那如果我考不上,表哥就不嫁了?」
晏未嵐莞爾,「那,就只能委屈表弟下嫁,做我的晏夫人了。」
虞笙燦爛一笑,「一言為定!」
和晏未嵐告別後,虞笙同虞麓一起排隊進了考場,此事虞麓的情況還算良好。兩人沒有分在一個考場,虞笙來到他的考場,看到一排排桌子和桌面上的筆墨紙硯,即使他對考試不抱任何希望,心跳還是控制不住地開始加快,這是他對考試本能的恐懼。
考生陸陸續續地坐定,沒等多久,外頭傳來一聲鐘響,考官將計時的沙漏翻到,沉聲道:「你們可以開始了。」
即使用虞笙對自己的低標準來衡量,他也算考得非常差了。老實說,他連題目是什麼都沒完全看懂,胡亂猜測了一個意思,磕磕絆絆地寫著,每寫幾十字還要停下來活動活動手腕。他想著再怎麼憋都得憋出八百字,便邊數邊寫,絞盡腦汁地完成了文章。他安慰自己,他至少沒有交白卷,不會太丟臉。
虞笙擔心虞麓的情況,也不在考場多待,立刻舉手示意要交卷。考官認出他是虞家的二公子,心道:不愧是大才子的親弟弟,這才一個時辰就做好了文章,莫非虞家要出第二個探花了?等成績出來了,他一定要拿虞笙的文章給同僚好好欣賞一番,最好再和虞策當年的文章對比一下,看看這兩兄弟究竟孰高孰低。
虞笙交完卷,火急火燎地出了考場。虞府等在考場外頭的下人見到他出來嚇了一跳,「二少爺,您就考完了?」
虞笙胡亂地點點頭,問:「三少爺出來了沒?」
下人奇怪道:「應、應該沒有啊。二少爺何故這麼問?」
虞笙不敢掉以輕心,守在考場門口,默默地為虞麓祈禱。一直到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虞笙都沒有看到虞麓提前出來,他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不多時,考場大門一開,考生一窩蜂地湧了出來,虞笙踮起腳張望著,「你們看到三少爺沒?」
下人也張望著,「還沒呢。二少爺莫急,三少爺肯定一會兒就出來了。」
出來的人越來越少,虞笙卻始終沒有看到虞麓的身影。眼看考場的人就要把大門合上,虞笙慌了,跑過去問:「裡頭的人都走完了嗎?」
那人的態度還算客氣,「自然是走完了的。」
虞笙心中一沉,轉頭向金榜客棧跑去。
金榜客棧離考場不遠,虞笙一路衝刺很快就到了。他來到事先訂好的房間,喘著氣拍門:「秋、秋念……是我……」
門從裡頭打開,秋念見到虞笙一副快要累死的模樣,吃了一驚,「二少爺,您這是……」
虞笙擺擺手,問:「三、三少爺呢?」
秋念一臉疑惑:「三少爺沒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