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說起來自從晏虞兩家鬧翻後,虞笙就沒再見過這個姨母,這樣一算也好幾年了。想起兩家鬧翻的緣由,虞笙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姜知竹不會想把晏元嵐塞給自己吧?!非常有可能,平陽府嫡長子撈不到,嫡次子也可以將就一下,搞不好嫡次子不行庶子她都能接受。
婢女見虞笙步伐頓住,問:「虞二少爺?」
「你知道你們夫人找我做什麼嗎?」
婢女搖搖頭,「奴婢不知。」
想想也是,一個下人哪能知道主子的事。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不行還有晏未嵐給他撐腰,姜知竹還能逼迫他不成。虞笙不再多問,跟著婢女來到前廳,姜知竹已經在坐著等他了。
不過幾年沒見,姜知竹好似老了二十歲,完全不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國公夫人。她的頭髮全白了,膚色蠟黃鬆弛,看不出半點當年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氣勢。
虞笙愣了愣,「姨、姨母?」
姜知竹面色沉靜地看著他,「笙兒來了,坐罷。來人,給虞二少爺上茶。」
這些年武國公臥病在床,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晏府又相繼出了不少事,現在當家作主的又是她過去不好看的庶子,她被蹉跎成這副德行也在意料之中。
姜知竹端詳著虞笙,「笙兒,長高了。」
虞笙抿了口茶,放下茶盞,「姨母找我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見虞笙不欲與自己寒暄,姜知足頗為怏然,她把不悅從臉上壓下去,淡笑道:「聽說你來過晏府幾次,怎麼都不來看看姨母?」
虞笙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娘不讓。」
「……」姜知竹緩緩道:「這多年了,你娘氣還未消呢。」
「沒辦法,她就是這麼記仇。」
姜知竹深吸一口氣,露出幾分催頹之意,「姨母就你娘這麼一個妹妹,一把年紀了,也不欲再同她置氣。你替姨母向她道個歉,就讓此事揭過去罷。」
虞笙笑了笑,「這是姨母同她之間的事情,要道歉,姨母還是親自同她說比較好。」
姜知竹臉色一僵,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失態,「你姨夫如今這模樣……姨母實在走不開,姨母只希望,你姨夫若真的……平陽侯府能來府上弔唁。」
虞笙一驚,「姨夫的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麼?」
姜知竹喟嘆一聲,用帕子抹了抹淚。
晏奉驍好歹是一品國公,他若真的涼了,平陽侯府也不好一點表示都沒有。虞笙想了想,道:「此事我會告訴我娘,由她自己定奪。」
姜知竹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虞笙起身道:「如果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姜知竹叫住他,「姨母還想同你說說……未嵐。」
嗯?是未嵐不是元嵐?這姜知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難道昨日宮宴上的事情已經傳了出來?不對,如果真的是為了那事,姜知竹肯定沒這麼淡定。「姨母請說。」
姜畫梅把伺候的婢女打發走,廳內只剩下她和虞笙二人。「姨母也不和你繞圈子,等你姨父……後,這一品國公的位置,就是你未嵐表哥的了。」
虞笙倒不怎麼在意這個,不過晏未嵐襲爵之後,那他是不是就要成國公夫人了?虞笙腦補了一下自己被一群叫「夫人」的場景,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笙兒?」
虞笙收回放飛的思緒,道:「這是晏府的事情,姨母同我說做什麼。」
姜知竹靜了靜,道:「未嵐這孩子性子冷,絲毫不近人情,府上的人都怕他。雖說做主子的是要樹立威信,可太過冷血無情,手段過於狠毒,於他,於晏府,都不是一件好事。光是上月,未嵐的院子就死了兩個下人,都是被他活活折騰死的,你說這……」
虞笙皺起眉,不客氣地打斷她:「姨母,你到底想說什麼?」
被後輩如此質問,心高氣傲的姜知竹當下就面色一沉,但她很清楚現在並不是擺譜的時候,耐著性子道:「未嵐是晏家未來的家主,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當然希望他能好。」
虞笙不動聲色,「是麼。」
姜知竹深吸了一口氣,道:「姨母知道,你和未嵐感情好,你也替姨母多勸勸他,讓他……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都留一點餘地,不能總依著性子來。」
虞笙忍不住笑了,敢情姜知竹是希望晏未嵐襲爵之後對她好一點,所以特地來找他求情的。「我倒是覺得未嵐人很好,」虞笙慢悠悠道,「有些人覺得他不好,大概是因為他們不值得未嵐的好。未嵐自幼喪母,定簋之後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如今能得皇上秦王賞識,也是當初在潯陽用命換來的。如果他現在還不能為所欲為,那什麼時候才能?」
姜知竹淡笑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姨母在想,未嵐今年也十八了,近來不少官眷貴婦找到我,有意同晏家結親,只是我一同未嵐提及此事,他就……」
「這事我勸不了。」虞笙乾脆地說,「未嵐連公主都不想娶,姨母覺得他會看得上別人嗎?」
姜知竹一愣,「公主?陛下,要將公主許給晏未嵐?」
「陛下只是有過這個念頭,現在沒有了。」
「怎麼就沒有了呢?」姜知竹猛地站起身,「那可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啊!這事怎麼沒人告訴我?誰允許他擅自拿主意的?」
「我竟不知,我拿主意,還需你的允許。」
姜知竹看到來人,眼神略微躲閃,當她還是沉住了氣,拿出了嫡母的架勢,「老七,你來了。」
虞笙站了起來,「未嵐。」
晏未嵐走到虞笙跟前,垂眸望著他,「不是讓你在院子裡等我麼,怎麼不聽話。」
虞笙用餘光看了一眼姜知竹,「姨母請我,我不好拒絕。」
「你不用理。」晏未嵐道,「在這晏府,除了我,其他人你都不必理會。」
姜知竹慍怒道:「老七,你自己目無尊長,不遵嫡庶也就罷了,我是笙兒的親姨母,你……」話未說完,晏未嵐一道極冷的目光投來,讓她愣生生把話嚥了回去。
晏未嵐溫和地笑了笑,「夫人還有什麼事麼?」
姜知竹隱忍道:「沒有。」
晏未嵐點點頭,「那我就先把人帶走了。」
虞笙看了姜知竹一眼,像小媳婦一般跟在晏未嵐後頭。兩人離開前廳後,晏未嵐漫不經心地問:「她找你有什麼事?」
虞笙如實相告:「她想和我娘重歸於好。」
晏未嵐輕笑一聲,「她不是想和你娘重歸於好,她是想和平陽侯府重歸於好。」姜知竹大概是怕他成為晏家家主後,對她下手,現在正忙著找靠山呢。
虞笙想了想,道:「她還說,你為人冷漠無情,行事陰狠毒辣,這樣不好。」
晏未嵐停下腳步,看向虞笙的目光竟有幾分緊張,「你……相信她嗎?」
晏未嵐這副小學生做錯事的神情讓虞笙好笑中又有些心疼,「我雖然沒你聰明,但也不傻啊,我不信你,去信她,我是腦子進水了嗎?」
晏未嵐眼眸一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
晏未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緩緩道:「你這樣,會讓我想親你,也會讓我想……」他湊到虞笙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虞笙聽了後腿一軟,險些沒站穩。
晏未嵐伸出手臂把人扶住,「可要我抱你回去?」
虞笙一個男人在床上撒撒嬌是情趣,大白天在外頭還撒嬌就有點過頭了。「不、不用。對了,姨母還說,你院子裡死了兩個下人,都是被你折騰死的。」虞笙想起來上回他在晏未嵐那裡見過的女子,「這是真的嗎?」
晏未嵐淡淡道:「她這個都同你說了。那兩個下人,一個是爬床的婢女,一個是給她傳消息的小廝,我留著做甚?」
「那上次我來找你時,見到的那個女子呢?」
「她對我撒了謊。」
虞笙猶豫道:「那也不至於把人折騰死吧……」
晏未嵐解釋道:「我把他們交給別人處置了,可能那人下手狠了點。」他頓了頓,又道:「你若不喜歡,下回我讓他注意點分寸便是。」
虞笙想了想,道:「其實,你不必在我面前偽裝自己,你做壞事的樣子,我也很喜歡。」
晏未嵐一愣,喉結微動,他看著虞笙,就好似餓狼看著獵物一樣,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讓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中,連骨頭渣都不留給別人。
良久後,晏未嵐才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虞笙。」
「嗯?」
晏未嵐彎腰抱住虞笙,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你別怕我,如果連你也怕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虞笙拍了拍他的背,「我喜歡你都怕不夠,又怎麼會怕你。」
晏未嵐許久未動,周圍不時地還有下人路過,虞笙怪不好意思的,推開晏未嵐道:「未嵐,我有點餓了,你不是說要餵我點心麼?」
「嗯……先餵你吃點別的,好不好?」
少年初經風月,總要沉迷一段日子。虞笙覺得自己這一天幾乎什麼都沒做,全和晏未嵐耗床上了。現在都成這樣了,等他們進行了最後一步,豈不是要那啥盡人亡?
事畢,晏未嵐拿出一小瓶藥膏,輕聲道:「過來,我給你上藥。」
「呃?」虞笙迷迷糊糊道,「我又沒受傷,上什麼藥?」
「下次我會進去,所以先做好準備。」
虞笙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用被子裹緊自己,「不用了!」
「現在不抹,到時候你會受傷。」
「我不會!」虞笙信誓旦旦道,「我天賦異稟不會疼,到時候肯定哼都不哼一聲!」
晏未嵐難得地強硬起來,「必須抹藥。」
「真的不用,我是.……我可是個哥兒啊!」
晏未嵐失笑,「別鬧了,聽話。」
虞笙:「……」
晏未嵐湊到虞笙身邊,在他的嘴唇上輕啄了一下,「此藥除了擴張之效,於你身體也有益。我會輕輕的,你不要怕。」
虞笙欲哭無淚,被晏未嵐壓在身下上藥,面紅耳赤地被上了藥,幽怨控訴地看著晏未嵐。
晏未嵐心滿意足地揉了揉他的頭髮,「我去拿點心餵你。」
虞笙吃上點心的時候,已是傍晚了,他還要回家陪姜畫梅用晚飯,不敢吃的太多,便邊吃邊同晏未嵐說話。
「未嵐,你爹他……」
「他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那你會傷心嗎?」
在等到虞笙那句「喜歡你做壞事的樣子」後,晏未嵐說話隨意了不少,「不至於。但是他若死了,我有三年孝期,你我的婚事……」
虞笙接著他的話道:「就要等三年?」
「所以他不能死得太早。」晏未嵐道,「明日我會讓莫問歸來府上一趟,他定有辦法能讓晏奉驍拖上一時。」
「可是,聖上還沒有同意,我爹娘那邊也……」
「這些我都會辦好,你無需憂心。」
虞笙有些鬱悶:「事情你全做了,我做什麼呀。」
晏未嵐執起他的手,把玩著他長著薄繭的手指,「你把手治好,然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虞笙,你是尋常男子,和我成親之後,你仍舊可以步入仕途,或是入翰林圖畫院成為畫師——只要你想。」
虞笙這才意識到,晏未嵐是真真正正把他當成一個男人看待,這讓他頗為感動,同時也讓他向晏未嵐隱瞞身份而感到愧疚。他很想告訴晏未嵐事實,可是假定簋的並非只有他一人,不是他不相信晏未嵐,只是虞麓現如今還在家中等待科考放榜,這個時候還是謹慎點為好。虞笙暗暗發誓,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後,他一定第一時間向晏未嵐坦白。
眼看天色將暗,虞笙知道自己再不走姜畫梅真的要暴走了,這才依依不捨地同晏未嵐告別。晏未嵐親自把他送回了虞府,看著他進去,才轉身上了馬車,道:「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