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盛
天邊流雲飄渺,數峰無言立斜陽。
琨境道宗外門三十六峰,立於無邊暮色裡。
琨境道宗分為內門與外門,一字之差,卻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外門的資源要比內門匱乏的多,也沒有固定的老師,眾人一同學習各類課程,內門則要拜入各個峰主門下,是要真正行拜師禮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內門的弟子們才算是道宗真正的傳承者。外門弟子只有通過秋試,被內峰峰主選中,才能成為內門弟子。
其實在君喻看來,這差不多就是本科生與研究生的區別……
琨境道宗的秋試因為於秋季舉辦而得名,每隔五年舉辦一次,要求骨齡五十歲以下,築基期以上。那些資質不足,不能在五十歲前築基的弟子,甚至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
今年正是五年一度的秋試即將舉辦的日子。外門主峰化歸峰半山腰的廣場上,已經張貼出來了今年的秋試安排。
不少人已經聚集過來,三兩成群,竊竊私語。
「秋試又要開始了,大事啊,今年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拔得頭籌……」有人已經開始預測今年的局勢。
「這還用說,不就是那三位其中之一嗎,還能有別人?」有人嗤笑一聲,說話不客氣,卻沒人反駁。
「也是,外門三大天才,實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有黑馬,也很難比得過他們。」一位有些書卷氣的人分析。
「那你們覺得這三位中,哪個能拿第一?」有人問道。
「這……不好說,不好說。」書卷氣青年糾結的搖搖頭。
「誒,這位道友莫謙虛呀,你不是很懂嗎,別藏著掖著,來給大家分析分析唄!我都打算去賭坊開個盤口了,就拿不定要壓誰了!」感情這是一位關注怎麼下注的。
不過他這一問,確實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對呀,來說說吧!」
見到眾人七嘴八舌的催促,那人猶豫了一下,便繼續說道:「唉,我就說說我知道的吧!」
「快說快說!」
「眾所周知,這外門三天才,就是君喻、顧清盛、陸勤。」
「大家也都知道,這個君喻主修符陣術法,顧清盛主修刀術,陸勤主修劍法。其中,只有陸勤是金丹初期,其他二人都是築基後期,離結丹還有一步之遙。」
在靈雲大陸修真界,修道者的境界從低到高,可以分為: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問道、化神、渡劫。越往上越難以修煉,當世所有修真者中,渡劫期甚至一人也無。
聽眾忍不住接話:「那你的意思是,陸勤境界最高,今年第一要是他了?」
「非也非也,」書卷氣青年卻搖了搖頭,「這個啊,還真不一定。你們還記得兩年前,中秋明月宴上發生的那件事嗎?」
「啊,你說的是魔族入侵那件事!」有知道的人立馬就叫了出來,「我記得!」
「對,就是在那場中秋明月宴上,突然發現了魔族的蹤跡,一時間人心惶惶,宗門長輩都在內殿,廣場上只有咱們一眾外門弟子,眼看就要死在那魔族手下——幸好當時已經金丹期的陸勤師兄上前阻攔!」
「但是那邪魔太過詭異,陸勤師兄也抵擋不住,眼看要被那魔族抓到,忽然間……」
「這個我知道!君喻師兄挺身而出,掐指成訣,明月為眼,天地成陣,困住那魔頭,又召喚出山河簡,一擊擊破那魔物薄弱處!」有人叫了出來,目光狂熱,儼然一個君喻狂熱粉。
「沒錯!」剛剛那書卷氣青年被人搶了話,也不惱,繼續道,「君喻師兄年歲雖小,但是實在天縱之才,可破陸勤不能破之邪魔,這次秋試,也未必居於陸勤之下!」
眾人紛紛點頭,又有人出聲:「如此看來,是君喻師兄最強了?」
「這個可不一定!」還沒等書卷氣青年開口,有人就嚷嚷起來,滿是不服,「顧清盛斬金破邪,長刀誅魔,也是不世出的天才!他和君喻打了不止一場,君喻可沒從他這裡占到過便宜!」
「口氣真大,顧清盛不也沒從君喻師兄手裡占到過便宜。」剛剛那個君喻腦殘粉聽了這話,也是滿臉不服。
「你……」給顧清盛說話的人怒火上頭,一副想要動手的樣子,圍觀的人連忙勸道:「別急別急,莫動手,都厲害,都厲害!」
「嗨,這也沒錯,君喻和顧清盛啊,那真是三天兩頭就約架,誰也沒贏過誰……」書卷氣青年搖頭晃腦,兀自走開了。
青年走了沒兩步,忽然察覺面前似乎經過了一個人。他抬頭一看,卻嚇了一跳:輕袍緩帶,腰挎長劍,劍上墜有一顆黑色琉璃珠,這……這不正是剛剛被他分析了一波的陸勤嗎!
書卷氣青年一時間有點尷尬,剛剛自己言語分析中,對陸勤可不算看好,也不知道陸勤什麼時候來的,聽到沒有。
陸勤卻面色如常,好似對他剛剛的話全無所知,只是溫和的笑了笑,還微微側了側身子,給他讓路。
書卷氣青年鬆了口氣,連忙給他行了禮,道了一聲「陸師兄好」,匆匆走掉了。
一邊走,他還想著:都說外門三大天才中,君喻清冷,顧清盛狂傲,唯有陸勤包容溫和,看起來果然不錯。
他卻不知道,「包容溫和」的陸勤,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狠狠咬了咬牙。
君喻清冷,顧清盛狂傲,這是外門弟子都知道的事。
和他們的性格一同廣為流傳的,是兩人那「王不見王」的關係。
當清冷碰上狂傲,會是個什麼後果?
君喻和顧清盛的實例告訴你,那是一場災難。
從兩個人一同在七歲那年進入琨境道宗外門那一刻,兩個人就格外不對付。
見面必打架,打架必互相嘲諷。
走在路上不小心碰了面,那更是分分鐘動起手。
比如現在。
路人都遠遠躲在一邊,對著路中央那兩個互不相讓的身影竊竊私語。
「顧清盛,這路是你家開的?」君喻冷冷盯著路前方那個金燦燦的身影。
「反正也不是你家開的。」小金人開了口,挑挑眉,渾身散發著「老子天下第一」的氣息。配上那一身花紋華麗的金色衣衫,只能讓君喻想到「騷包」這個詞。
「讓開。」君喻二話不說,直接掐訣。
這是經驗,君喻早已經看透了,顧清盛這貨,不打一架是不可能老實的。
「這路這麼寬,怎麼就讓我讓開?」顧清盛睜著眼睛說瞎話,完全忽略了他就是故意擋著君喻路這個事實,一臉狂氣,「我——不——讓——」
他話音未落,一道氣勁朝著面門襲來!
「喂!」顧清盛往旁邊一閃,還沒站穩,腳下就又出現了一圈陣圖!
那是一個複雜的困陣,頃刻之間就已經佈置好,算准了顧清盛的走位,將他困於其中。遠遠圍觀的人群中,有識貨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君喻對陣法的領悟,恐怕又上了一個臺階!
然而,面對這個即將成形的困陣,顧清盛卻完全沒有懼色。
正相反,他眼裡反而燃起了狂熱的戰意。他嘴角忍不住揚起來——
刀出!
太快了,快到沒人見到他是怎麼出刀的。
只在那一刹那,刀光漫天!
短短一息之內,他揮出了二十一刀。
如何破陣?
以力破之!
顧清盛大笑出聲,困陣轟然而碎!
「君喻!你就這點手段?」他神采飛揚,「那你再來試試我的刀——」
破風聲響起,君喻眸光微凝。
一刹那間,光華大綻,直撲君喻而來!刀光中甚至帶有隱隱風雷。
那是顧清盛的刀。
劈金斷玉,勢不可擋。
面對這無匹的刀,君喻卻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
這個笑隱藏在灼人眼目的刀光中,沒有人注意到。
除了顧清盛。
頃刻間,刀鋒已經到了君喻眼前,顧清盛也看清了君喻的眼神,看清了那個笑。
於是顧清盛笑的更開心了。
他沖君喻做無聲的口型:
我帥不?
「錚——」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顧清盛的刀被硬生生攔下!
那是一段不足一尺長的青色竹簡。
在那可怖的刀鋒下,它顯得是那麼脆弱,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攔腰斬斷。
但那只是「看起來」而已。
實際上,這段青色竹簡,牢牢地攔住了顧清盛的刀,讓它不能前進分毫。
這是君喻的本命武器,山河簡。
刀被攔下,顧清盛也毫不意外,正咧了咧嘴想說些什麼,卻被一個清越的聲音打斷了。
君喻說:「不帥,滾。」
聲音不大,剛好顧清盛能聽到。
顧清盛一愣,猛然低頭。
一張符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被貼到了小腹位置。
顧清盛下意識的後撤,卻已經來不及。
紙符轟然爆裂開來,火光沖天。
圍觀人群驚駭後退。
路中央火光沖天,籠罩了顧清盛整個人。
這……這……圍觀人群瞪著眼,思考顧清盛被來這一下,還能不能好。
君喻挑了挑眉。
他可不信顧清盛會被區區一張符給坑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火光居然被轟然沖散,露出了裡面那個人影。
顧清盛依舊持著刀,笑得一臉漫不經心,那一身騷包的衣服依舊金燦燦,髮型也一點沒亂。
「君大天才,下手太狠了吧!」
「禍害遺千年,你可死不了。」君喻冷笑一聲,收回了山河簡。
「嘖。」顧清盛不滿的哼了一聲,也收了刀,「反正這路呢,我是不讓。看方向,你是要去坐忘塔吧,有本事一起走啊?」
君喻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廢話,抬腳就往坐忘塔的方向走去。
顧清盛摸了摸鼻子,也跟著往那個方向走。
圍觀的人群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露出敬服的目光。
「君師兄和顧師兄真的太厲害了……」
坐忘塔七層,一間靈閣中。
坐忘塔是供給外門弟子修行的地方,用一間間靈閣隔開。這間靈閣中,只有兩個人。
君喻,和顧清盛。
如果有外人看見這兩個傳聞中關係極差、見面就打的兩個人現在的動作,估計會目瞪口呆。
顧清盛扒在君喻的脖子上,咬牙切齒:
「君喻你再說一遍,我帥不帥?」
君喻努力把他的爪子扒拉下去:「帥,帥行了吧!就你那一身金燦燦,帥的人眼都要瞎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清盛:我真的帥炸了。
君喻: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