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注意影響

　　「只要別讓公子發現就好了，」風凜指了指不遠處，神秘兮兮道，「這個時間點，公子都呆在書房。」

　　言外之意是，每天的這個時候都可以為所欲為。

　　慕朗清很快就相信了人的話。

　　因為沒走幾步，他便親眼目睹了一場激烈的廝殺。

　　前方氣氛凝重，一群威風凜凜的小老虎圍著一隻嬌弱的小奶貓。

　　「以多欺少，過分。」風侍衛表現出了很強的正義感，然後不知從哪變了把扇子，重重揮開。扇子帶來的風吹起了垂著的頭髮，整個人顯得風流倜儻。

　　風凜在一旁揮著扇子看熱鬧，邊看邊給人講解：「這群小傢伙太小了，變不成人形，所以打架時只能拿爪子揮來揮去，出不了大事。」

　　慕朗清：「……」

　　小奶貓很彪悍，以一敵百，孤勇奮戰，不一會兒，空氣中就飄著數不清的毛。

　　該貓一爪子拍開身後的老虎，在為首的老虎腦袋上咬了一口，呸呸吐著嘴裡的毛，然後拿肉墊子猛拍老虎胖乎乎的腦袋，氣得胖了一圈。

　　「讓你說我瘦！讓你說我瘦！」

　　慕朗清：「……」

　　「竟然還說我像你！從來沒有妖怪敢這麼侮辱本貓！」

　　最後那群老虎哭著說，確實不像，而且你是妖界最胖的貓了。

　　小奶貓這才重重呼了最後一下，滿意地舔了舔爪子。

　　看完熱鬧，風凜清了清嗓子，裝作剛來的樣子，厲聲道：「你們在幹甚麼？！」

　　那群小妖怪齊齊一抖，抬頭看到是風凜，松了口氣，又吵鬧了起來。

　　「……」風護衛覺得很沒面子，「啪」地合上扇子，更加厲聲道，「知不知道不守莊規有什麼後果？」

　　小妖怪們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甚至都懶得抬頭看他。

　　風凜輕飄飄道：「幸好你們遇到的是我，如果是柳寒煙——」

　　話還沒說完，眾妖立馬安靜了下來。那只小奶貓很機智地後退一步，擠在中間，降低存在感。

　　……慕朗清真心為風凜在大家中間的威望感到悲哀。

　　風凜道：「是想讓我告訴柳寒煙麼？」

　　小妖怪們聞言，快速變了一張臉，露出類似於悔恨的表情。一看就很真實，不是裝的，是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後悔。

　　「這次先放過你們，不告訴柳寒煙了，」風凜變出一個大麻袋，撐開袋口，「都自覺點，乖乖跳進來。」

　　話音剛落，一群老虎爭先恐後地往里跳。

　　放肆！不知道尊老愛幼嗎！被擠在最後的小奶貓氣壞了，拿肉墊子在地上拍了好幾下，表情特別囂張。

　　然後小老虎們就自動退開，讓它先跳。

　　「這是個意外，」風凜用粗麻繩系著袋口，努力維護他們山莊的名聲，「其實明景山莊平時還是挺和平友愛的。」

　　麻袋裡頭的東西乖乖地一動不動，極力想證明他們平時的確是那種友好氛圍。

　　「這種現象很少出現。」風凜又纏了幾圈，打了個死結，「而且他們都很聽我的話。」

　　慕朗清：「……」

　　風凜扛起袋子，對慕朗清道：「我現在要去把這些傢伙交給柳寒煙。」

　　聽到最後三個字，袋子里的小妖怪劇烈聳動起來，哭聲慘烈。

　　由於風凜要去把這些小妖怪交給柳寒煙，慕朗清就自己先回房。

　　明景山莊很大，裡頭的佈局清靜高雅，頗有意境。經過顧長弦房間時，慕朗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果然就像風凜說的那樣，房門緊緊閉著。

　　慕朗清玩心大起，朝著房門的方向吹了聲口哨。

　　「進來。」屋裡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口哨聲戛然而止，因為慕朗清根據記憶判斷出這是顧長弦的聲音。

　　「在叫你。」房裡的那個聲音繼續。

　　……於是慕朗清走過去，輕輕推開門。

　　房間里素淨整潔，椅子整整齊齊地挨著桌子腿，茶盞整整齊齊地挨著茶具，花瓶緊緊靠著牆，佈置得呆板而嚴謹。

　　然而，空無一人。

　　正好奇著是怎麼回事，櫃子里傳來一個聲音：「打開櫃子。」

　　慕朗清糾結了一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打開櫃子。

　　櫃里除了幾件衣裳，同樣什麼也沒有。

　　這就有些詭異了……

　　慕朗清警惕地打量著房間，突然聽到腳步聲。

　　慕朗清進退不得，反應了兩秒，快速藏在衣櫃里。

　　等等我為什麼要躲！！我又不是賊！慕朗清正打算推開櫃門，就聽到顧長弦推門而進。

　　……慕朗清只得弱弱地把手收回。

　　眼前一片黑暗，慕朗清竪起耳朵，認真聽外頭的動靜，緊張得不敢呼吸。

　　顧長弦掃了眼房間，然後臭著臉把屋內的所有東西重新擺放了一遍。

　　狹小的空間本來就容不下一個人，慕朗清半曲著身子，腳特別麻，生無可戀地聽著外頭的桌椅移動聲。

　　過了一會兒，外頭總算消停了，慕朗清也差不多快缺氧了。

　　「出來。」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倒想出來……慕朗清內心疲憊，腳太麻了，根本挪不動。

　　半天沒有動靜，顧長弦冷著臉過去，張手打開櫃子，然後迎面就撲來一個不明物體。

　　……

　　慕朗清沒站穩，一下子撲到人身上。鼻尖正好撞到胸膛上，觸感很好，鼻息間的味道也很好聞。

　　房間很安靜，氣氛很詭異。

　　慕朗清弱弱地從人懷裡抬頭，卻發現那位不近人情的顧公子耳垂通紅。

　　慕朗清眨眨眼，一時間都忘了從人懷裡起來。

　　「起來。」顧長弦板著臉。

　　腳太麻了，慕朗清有些站不穩，忍著想使勁跺腳的衝動，鎮定地跟人打招呼：「好巧。」

　　顧長弦：「……這是我房間。」

　　「哦，」慕朗清作恍然大悟狀，「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說完就冷靜地朝門的方向走去。

　　顧長弦出現在人面前，冷著臉：「你在我房間里做什麼？」

　　慕朗清剛要回答，顧長弦就皺眉猜測：「偷窺？」

　　……你們妖怪的想象力都這麼豐富？慕朗清不可思議地看著人。

　　顧長弦癱著臉，聲音有些不自然：「想偷看我休息？」

　　……你知道自己這麼可愛嗎！慕朗清心癢癢的。

　　顧長弦耳垂發紅：「偷看我洗浴？」

　　慕朗清來了興趣，靠近了人幾分，看著人眼睛：「何以見得？」

　　顧長弦冷靜地往後退了退，平靜道，「根據你剛才的言行。」

　　慕朗清唇角一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人：「什麼言行？我怎麼不知道？」

　　慕朗清本來沒想逗人的。但跟那群妖怪比起來，顧長弦簡直安靜單純清新脫俗，軟綿綿的，渾身都散髮著讓人想蹂.躪的氣息。

　　他越是佯裝淡定，慕朗清越覺得有意思，視線肆無忌憚地在人臉上游走。

　　顧長弦忍著那股灼熱的視線，淡定道：「就是現在這樣。」

　　「哦，」慕朗清瞭然，突然一把將人推到門上，湊過去輕笑，「那這樣呢？」

　　顧長弦：「……」

　　過了會兒，顧長弦面無表情：「你不覺得我們應該稍微保持距離？」

　　慕朗清稍微分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手仍然很隨意地撐在門上，跟人嘮嗑：「一直都沒有機會當面感謝顧公子。」

　　顧長弦垂眼看著人：「所以把我按在門上？」

　　「抱歉，是在下考慮不周，」慕朗清揚了揚眉，眸里的亮光讓人無法忽視，「那床上可以嗎？」

　　「……」顧長弦看著他，提醒道，「這是我的地方。」

　　「嗯，我知道，」慕朗清無比羞澀，「我還是被你親手抱回來的。」

　　顧長弦移過視線，不看人的臉。

　　慕朗清露出受寵若驚的幸福表情：「聽說你當時特別焦急，守了我一整夜。」

　　顧長張了張口，還是決定等人繼續說下去。

　　「所以經過深思熟慮，」慕朗清的右胳膊有些酸，於是換成左胳膊繼續咚，「顧公子介不介意我以身相許？」

　　顧長弦：「……」

　　慕朗清一點兒也不著急得到答案，饒有興趣地欣賞著人的表情。白淨的側臉因為慍怒染了點紅，眼底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緒。

　　半晌後，顧長弦挑了挑眉：「當真？」

　　「一言九鼎，」慕朗清笑得耐人尋味，低聲詢問，「現在就為顧公子寬衣？」

　　「不用。」顧長弦平靜地看著他，拿出那份賣身契。

　　這是慕朗清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自己的賣身契，認真觀察了好了一會兒，嘴裡道：「不是三十年嗎？」

　　顧長弦淡淡道：「我臨時改了。」

　　慕朗清的視線在上頭快速游走，內心悲痛：「……那也不能改成無限期啊！」

　　顧長弦沒理會他，問：「柳管事有沒有告訴你這些天的開銷？」

　　「……什麼開銷？」

　　「現在不重要了。」顧長弦看了眼那張無限期的賣身契。

　　慕朗清：「……這麼苛刻的嗎？你這樣我們何時才能成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顧長弦沒理會人，板著臉道：「明日就去掃後山。」

　　「為什麼？」慕朗清皺著臉，「我們不是說好在床上以身相許的嗎！你一定要用這種畸形的方式佔有我？」

　　顧長弦眉頭微皺：「你為什麼滿口都是這種話？」

　　「那不說了，」慕朗清乖乖松開人，自覺幫人整了整胸前的衣裳，「我剛才開玩笑的，一定把你壓難受了吧？」

　　顧長弦低頭，看著不規矩的手：「……手拿開。」

　　慕朗清認真道：「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談，我有話要跟你說。」

　　「那有必要邊——」顧長弦抿了抿唇，「邊整理衣服邊談？」

　　慕朗清鬆手，正色道：「我真的是聽到有人叫我，才進來的。」

　　顧長弦：「我一直在書房。」

　　「但肯定是你的聲音，」慕朗清忙道，「你的聲音那麼好聽，我一直記得。」

　　顧長弦板著臉，不說話。

　　慕朗清為了人身自由，顧不得打趣人，把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顧長弦聽人講著，視線慢慢移到桌子上的小木雕上。

　　桌子上有一個醜兮兮的小木雕。雖然知道木頭不可能會說話，但脫罪要緊。慕朗清無恥道：「對，說不定是它！」

　　慕朗清給人分析得有板有眼：「這顆白菜肯定有了靈氣，會學你說話。」

　　顧長弦糾正：「不是白菜。」

　　慕朗清又認真看了看，怎麼看都像是白菜，便好奇道：「那是什麼？」

　　顧長弦：「我。」

　　「噗！不是——」慕朗清趕緊掐了自己一把，聲音因為憋著笑有些氣力不足，「簡直惟妙惟肖，你刻的嗎？」

　　顧長弦看向人。

　　慕朗清回視：「……嗯？」

　　顧長弦收回視線，平靜道：「不是。」

　　「反正這也不重要，」慕朗清指著桌子上的小木雕，「肯定就是它用你的聲音誘騙我進屋。」

　　顧長弦：「不可能——」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自己的聲音從桌上傳來：「太吵，不用，嗯。」

　　顧長弦愣了一下。

　　慕朗清眨眨眼睛，猜測道：「…莫非是你使用頻率最高的三個詞？」

　　顧長弦看著那個小木雕，皺起眉頭。

　　慕朗清很感興趣地湊過去，這才發現這東西是用帶著香氣的梧桐木雕的。

　　「誰送給你的？」慕朗清歪著腦袋，戳了戳小木雕，「竟然真的會學人說話。」

　　顧長弦的視線一直放在慕朗清身上，過了會兒，開口道：「以前不會。」

　　直到看夠了那個醜兮兮的小木雕，慕朗清直起腰，拍了拍手：「是不是錯怪我了？」

　　顧長弦癱著臉：「嗯。」

　　嗯是什麼意思？一點兒道歉的誠意都沒有。慕朗清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既然問題都解決，我就先回房了。」

　　顧長弦：「等等。」

　　慕朗清忙道：「不用向我道歉的。」

　　顧長弦：「……」

　　「或者，」慕朗清眉梢一揚，給了人一個曖昧的眼神，「你想留我過夜？」

　　「……」顧長弦淡定道，「先別掃後山。」

　　慕朗清面露感動：「你終究捨不得讓我乾粗活。」

　　「……」顧長弦冷著臉，「先把櫃子里的衣裳洗乾淨。」

　　慕朗清：「……」

　　顧長弦黑著臉：「都被你踩臟了。」

　　慕朗清冷靜了一下，微笑道：「我就問你一句。」

　　顧長弦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注意影響。」

　　慕朗清勾著唇：「又沒有人，注意什麼影響？」

　　顧長弦板著臉。

　　慕朗清只得主動和人拉開距離，幾乎退到了角落，怕人聽不到，提高聲音：「我洗乾淨後，你會穿嗎？」

　　「當然不會，」顧長弦平靜地陳述事實，「只是給你找點活而已。」

　　慕朗清衝過來：「你欺人太甚！」

　　顧長弦：「注意——」

　　慕朗清已經激動得聽不進去了，越湊越近：「你是妖怪就能隨便欺負人嗎？什麼明景山莊淡泊高雅都是騙人的！」

　　……顧長弦把幾乎要掛到自己身上的人捏起來，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