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日,兩人一同去了城主府。
蘇潭像是恭候已久,並沒有表現得很意外,寒暄了兩句就直入主題。
「兩位隨我過來。」蘇潭在前面帶路,過了會兒,抬手掀開里室的簾子。
裡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目光呆滯,不動也不說話。但臉色如常,呼吸平穩。
「正是家兄,」蘇潭眉頭微蹙,語氣有些擔憂,「幾天前不知為何突然這樣。我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趕了回來。」
蘇潭雖然平時自由散漫,無心府上的這些事。但聽到府里出事,也顧不上其它,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這症狀和當初在村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樣,整個人只剩下一具空殼子。慕朗清看著眼前的人,若有所思。
「府上的大夫也束手無策,」蘇潭輕輕地放下簾子,「我擔心有不良居心的人趁機做些對鳳陽城不利的事,就沒敢將這事洩露出去。」
慕朗清問:「那在這之前有何異常?」
「之前我一直不在府上,具體細節不太清楚,」蘇潭看著人,回答道,「但我已經問過家兄身邊伺候的人,事發之前一切如常。」
慕朗清輕輕點了點頭。
「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府上的厲主簿,他應該比我更清楚,」蘇潭對人道,「我待會兒吩咐下人準備兩個房間,就委屈兩位暫住寒捨。」
「麻煩了。」慕朗清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多準備一個房間?顧長弦的關注點很奇特,抿了抿唇,視線落在桌子上的書上。
這是一本圖文並茂、字體巨大、配色大膽、內容更大膽的小話本。由於封面有些花哨,顧長弦皺著眉,多打量了兩眼。
蘇潭以為人喜歡,慷慨地將這本書送給人。
…………
府里的厲主簿是個儒雅之人,雖然在府上呆的時間不算長,但深得城主信任。
厲祁看到兩人拜訪,忙請兩人進來,給兩人沏上茶,之後便將府上的基本情況和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詳細告訴了慕朗清。
臨走時,慕朗清的視線被牆角桌子上的一大堆東西吸引。
那塊兒擺放著占卜用的龜骨、銅錢和竹籤等小玩意。慕朗清很感興趣,不禁多瞧了幾眼。
「莫非慕公子也懂這些?」厲祁有些驚喜。
「沒有,」慕朗清仔細打量著擺成八卦陣的銅錢,目露好奇,「只是之前聽過一些。」
厲祁看人感興趣,便請人坐下,給人說了不少占卜方面的東西。兩人相談甚歡,甚至還談到了鳳陽城的哪個酒樓最好。
……顧長弦捉住慕朗清放在桌下的手,不爽地捏了捏。
慕朗清正聽得入神,沒注意到人的小動作。
於是顧長弦就面無表情地玩著人手,從第一根手指頭捏到最後一根手指頭,再將那又白又軟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周而復始,完全不覺得膩。
「這種最少見。」厲祁挑出一個玉質的半透明薄片。
慕朗清好奇地湊過腦袋。
……腦袋都要碰到一起了。顧長弦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捏了捏人後脖。
「嗯?」慕朗清不解地扭過頭。
顧長弦淡定道:「腦袋往後一些,擋住我了。」
慕朗清瞪大眼睛,有些意外:「你也對這些感興趣?」
「不可以?」顧長弦淡淡地看了人一眼。
「……」吃錯藥了?語氣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厲祁正說到興頭上,提議道:「不然在下給慕公子算一卦?」
慕朗清點了點頭,躍躍欲試。
這時,顧長弦清清嗓子:「慕朗清,該走了。」
慕朗清:「等會兒。」
……顧長弦松開那白白軟軟的小手,捏了捏袖子里的話本子。
厲祁搖了兩下木籤筒里的竹籤,讓人心無雜念地抽去一根。
很快,慕朗清將抽好的竹籤遞了過去。
厲祁將手裡的簽子轉了轉,仔細觀察著:「公子這幾日運勢不錯,尤其犯桃花。身心宜靜,不宜遠行。」
犯桃花?顧長弦面無表情地繼續捏袖子里的小話本。
厲祁:「慕公子介不介意伸出手讓在下看看?」
顧長弦站起身,淡淡道:「慕朗清,我先走了。」
「嗯?」慕朗清抬起頭,認真道,「好吧,路上慢點。」
顧長弦:「……」
顧長弦臭著臉,重新坐在椅子上,將袖子里的小話本捏得皺皺巴巴。
「不用勉強,」慕朗清通情達理,「無聊的話,可以先回房等我。」
顧長弦淡定地說了句「不識路」,然後就佔有欲很強地盯著慕朗清的手。
慕朗清:「……」
慕朗清只好委婉地拒絕看手相。
「不用麻煩,」慕朗清忍著笑,「我們先告辭了,改日再敘。」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各懷心事。慕朗清在想自己怎麼突然遇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顧長弦在想慕朗清已經有好幾個時辰沒向自己討親親了。
「我到了。」慕朗清停下腳步。
顧長弦也停下腳步,等著人邀請自己進去。
慕朗清:「明天見。」
顧長弦捏了捏袖子里可憐的小話本。
慕朗清彎了彎唇,轉身進房。關門時,發現顧長弦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雖然不說話,但是眼神里的信息特別豐富。
「不然進來坐坐?」慕朗清眨眨眼。
顧長弦勉為其難地給了人這個面子。
屋裡的空氣有些冷,慕朗清抱住胳膊,腳趾頭抓了抓地。
顧長弦打開窗,讓陽光透過窗口撒進來,含蓄地提議:「兩個人睡可能會暖和一些。」
慕朗清:「陽光照進來就好多了。」
顧長弦沒有放棄,繼續道:「那晚上怎麼辦?」
慕朗清眼神認真:「我可以蓋兩床被子啊。」
顧長弦:「我冷。」
慕朗清趕緊道:「那你快回自己房間把窗戶打開。」
顧長弦:「……」
為什麼不和自己一間房?顧長弦癱著臉,偷偷在心裡分析了好長一會兒,最後覺得慕朗清移情別戀了。
自己哪裡不好?顧長弦的狐狸心瞬間千瘡百孔,面無表情地看著人。
慕朗清裝作不小心碰了碰人的手,輕咳一聲:「明天見。」
顧長弦耳垂發紅,板著臉出去了。
待人走後,慕朗清倚靠著門,表情有些不自然。本來還想多逗一逗顧長弦的,但剛才手腕不知為何猛地一痛,所以才將顧長弦趕了出去。
慕朗清將袖子往上扯了扯,看到手腕處的東西時,眉頭皺起。
手腕處不知什麼時候浮現紅色的紋絡,輪廓很模糊,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很快的,紅色紋絡就消失了,刺痛感也隨之消失。
另一邊的顧長弦也沒睡著,滿腦子都是慕朗清為什麼不跟自己一起睡了,心裡全是被拋棄的孤寂。
顧長弦心不在焉地翻著皺巴巴的話本子,好多地方都沒有看懂。
這些不懂的都可以向慕朗清請教。顧長弦終於有了找慕朗清的藉口。臨走時,想起慕朗清說冷,便將自己的被子抱了過去。
慕朗清打開門,看著抱著被子的人,愣了一下。
「送被子來了?」慕朗清張了張口。
顧長弦面無表情:「還有我。」
……慕朗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顧長弦忽視人的存在,很自覺地往屋內走,並帶有強迫意味地將自己的被子放在床上。
慕朗清關好門,隨意地倚靠在門上,故意問:「你把被子給我,自己蓋什麼?」
顧長弦沒有說話。
慕朗清勾了勾唇,給人出著主意:「所以今晚要不要考慮抱著我睡?」
顧長弦考慮了一會兒,覺得慕朗清很真誠,便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慕朗清輕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認真打量著人好看的側臉。
過了會兒,顧長弦突然想起自己是來請教問題,開口道:「慕朗清。」
「嗯?」
顧長弦癱著臉:「活好是什麼意思?」
「噗!」慕朗清剛喝進口的茶全噴了出來。
顧長弦面無表情:「怎麼了?」
慕朗清搖搖頭,震驚道:「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顧長弦看著人。
慕朗清嘆了口氣,耐心地給人講解:「就是形容一個人勤勤懇懇,不畏艱難,努力耕耘,渾汗如雨,從而很無私地讓另一個人很開心。懂了嗎?」
顧長弦「嗯」了一聲。
慕朗清問:「是不是能很明顯地看出這個詞是在說我?」
顧長弦:「……」
「就是你想的那樣,」慕朗清走過去,挨著人坐在床沿上,神色肅穆,「這個詞用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顧長弦沒有說話。
「好了,」慕朗清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你現在試著用這個詞誇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