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好一會兒， 顧長弦仍沒有回來。

　　該不會迷路了吧？慕小鳥從門縫里鑽出去， 蹦噠著去找人。

　　外頭陽光明媚，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慕朗清還沒挪幾步， 突然發現地上有一顆青豆。該青豆飽滿圓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看就很脆。

　　慕小鳥咽了咽口水，湊過去啄了一下。再次抬頭時， 發現不遠處還有一顆。

　　慕小鳥流著口水，撲騰著小翅膀奔過去。

　　前方每隔幾步就有一粒青豆。慕朗清興奮地一路啄過去， 嘴都累了，直到肚子鼓鼓的，癱在地上，再也走不動。

　　「好吃麼？」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慕小鳥被嚇了一跳， 快速從地上起來，很注重形象地拍了拍羽毛上的土。

　　「又是你。」慕小鳥跳到一旁的大石頭上， 抬眼看著那日在樹林里見過的黑衣人。

　　黑衣人比上次正常多了， 沒有冷嘲熱諷， 蹲下身子和慕朗清對視：「顧長弦餓著你了？」

　　慕小鳥：「對啊，特別小氣，你千萬不要跟我搶！」

　　「我對他不感興趣，」黑衣人看著石頭上這麼小的一點， 「你多吃點。」

　　……慕朗清心裡發怵，不敢再吃了，湊近聞了聞， 警惕道：「你是不是偷偷下毒了？」

　　黑衣人深情道：「我不會那樣對你。」

　　慕朗清打了個哆嗦，後退了兩步：「餵這位大兄弟——」

　　黑衣人打斷人：「你也是這樣稱呼顧長弦的？」

　　……慕朗清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拿小翅膀捂住自己，瑟瑟發抖：「好了，你別裝了，我都記起來了。」

　　黑衣人：「真的？」

　　「廢話，」慕小鳥悠閒地坐在石頭上，跟人正式打了個招呼，「別來無恙。」

　　城闕輕笑：「我現在該叫你慕朗清？」

　　慕朗清：「都可以，看你心情。」

　　黑衣人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看不慣：「運氣不錯，受了那麼重的傷，仍安然無恙。」

　　慕朗清揮了揮小翅膀，哀怨地嘆了口氣：「……運氣好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黑衣人看著它，勾起唇：「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嗎？」慕朗清懵了一下，不清楚這人為什麼這麼說。

　　黑衣人淡淡道：「若不是有人用強大的內丹護著你，你能這麼活蹦亂跳？」

　　慕朗清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那天突然消失的痛苦，有些說不出話：「你是說——」

　　黑衣人：「也不知道顧長弦看上了你哪點。」

　　就是……究竟看上了我哪一點？慕朗清鬱悶地一下一下地撥弄著地上的小青豆。

　　「我不喜歡吃這個，」慕朗清無精打采地撥弄了一下小青豆，「下次拿小肉乾引誘我。」

　　黑衣人：「口味倒是變了不少，以前沒這麼多毛病。」

　　慕朗清嘆了口氣：「沒辦法，被人慣的。」

　　顧長弦根本不會養鳥，把自己養出了一身臭毛病。

　　剛開始在明景山莊時，顧長弦親自在大梧桐樹上給自己安了一個搖搖晃晃的窩，結果自己半夜從裡頭掉下來，險些摔成泥餅，所以現在仍有些恐高。

　　下雨天帶著自己去大樹下躲雨，結果害自己腦袋上的毛被劈掉了幾根，導致自己現在聽到雷聲就害怕。

　　每天餵那麼多東西，把自己養得圓滾滾的，導致自己身體太重，飛不動。

　　對了，還縱容自己的懶惰，走到哪抱到哪，自己習慣了縮在人懷裡，日子一度過得很昏庸，甚至都忘了怎麼飛。

　　但幸好是被顧長弦撿走了，運氣真好……慕朗清心裡滿滿的，想立刻就抱著顧長弦親。

　　城闕嘴角抽了抽，不可思議道：「你竟然會露出這種傷春悲秋的表情？」

　　「你不懂。」慕朗清搖搖頭，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城闕試探著問：「你莫非是下面那個？」

　　……慕小鳥反應了一下，冷靜地撲騰翅膀：「誰說的！難道感情細膩就是下面那個？」

　　按這樣說的話，顧長弦感情細膩多了，不，他那是小心眼……

　　「哦。」城闕瞭然。

　　……你哦什麼哦。慕小鳥用羽毛想都能想到這人會怎麼羞辱自己，嚴重的話還可能添油加醋四處宣揚。

　　「不是，」慕朗清淡定地清清嗓子，「你覺得可能嗎？」

　　城闕安慰道：「嗯，我懂，別太在意，我不告訴別人。」

　　「……，」慕朗清冷靜地轉移話題，「所以你找我就是為了特地給我送青豆吃？」

　　城闕重情重義道：「這麼長時間沒見，自然想看你一眼。」

　　「哦，」慕朗清幽幽道，「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上次你讓花把我咬傷的事。」

　　城闕：「……」

　　慕朗清：「還有你那位炫耀來炫耀去的夫人，對了，你出門前不照鏡子的嗎？」

　　「為什麼這麼說？」城闕皺眉。

　　慕小鳥誇張道：「脖子上好長一條紅印子。」

　　城闕：「……」

　　慕小鳥看了看日頭，暗道不好：「我先走了！有什麼要緊事以後再說啊！改日再敘！」

　　門微開著，顧長弦果然早已經回來了，正在房間里到處找他。

　　慕朗清小心翼翼地從門縫里鑽進去：「阿弦！」

　　顧長弦板著臉：「跑去哪了？」

　　慕朗清眼裡亮晶晶的：「我偷腥去了！」

　　顧長弦：「……」

　　慕朗清跳到桌子上，看著顧長弦帶回來的東西，立刻又有了胃口，張大嘴巴：「餵我，不然我就紅杏出牆。」

　　顧長弦餵它吃小點心。細碎的陽光下，紅色的翎羽一閃一閃的，慕朗清認真地吃了一口小點心，突然問：「你餓不餓？」

　　「不餓，」顧長弦淡淡道，「你消失的那段時間我獨自吃了兩只雞腿。」

　　慕朗清：「……」

　　「剛才去幹甚麼了？」顧長弦捏住小翅膀，不讓它吃東西。

　　慕朗清態度很好地全部交代：「我見了一個老朋友。」

　　顧長弦：「嗯？」

　　慕朗清認真道：「就是我當時給你提過的黑衣男子，腦子不好使的那個。」

　　顧長弦淡淡道：「這麼久了，還記得他？」

　　「當然了，」慕朗清得意道，「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

　　顧長弦繃著臉，半晌後，一點兒也不在意地說：「哦。」

　　慕小鳥一屁股坐在人掌心，小黑豆眼睛亮亮的：「阿弦。」

　　「怎麼？」

　　慕小鳥想了想，很正式地問：「你看上了我哪點？」

　　顧長弦看向它。

　　慕小鳥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翅膀一動也不動，悶聲道：「我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好。」

　　顧長弦：「但是你又瘦又高，羽毛很多，形象很光輝偉岸。」

　　慕小鳥眼裡一亮：「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顧長弦湊近吻了吻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聲道：「所以沒有不好。」

　　慕小鳥看著那雙好看眼睛，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我也很喜歡你！」

　　顧長弦眼底的笑意渲染開來。

　　慕朗清：「喜歡到可以以身相許。」

　　顧長弦：「是麼？」

　　慕小鳥使勁點頭，使勁撲騰翅膀：「你什麼時候睡我？」

　　顧長弦手指頭動了動，看著眼前毛茸茸的小東西，低聲道：「腦袋里怎麼全是這種事？」

　　慕朗清開心地啄人的手，一點兒不害臊：「因為喜歡你啊。」

　　顧長弦：「別鬧。」

　　慕朗清：「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的體型滿足不了你？」

　　顧長弦彈了下毛茸茸的小腦袋，調侃道：「難道不是？」

　　……你慾望真強。慕小鳥在心裡偷偷地鄙視了一番，不自覺地往下瞟。

　　顧長弦淡定地捏住小翅膀，警告慕朗清別亂看。

　　慕小鳥不厚道地壞笑，故意道：「哎，你耳朵怎麼紅了？你在想什麼？」

　　顧長弦：「……」

　　慕朗清覺得顧長弦被自己欺負得很可憐，便很貼心地提議：「 我給你啄一啄吧。」

　　顧長弦：「……不用。」

　　慕小鳥歡快地撲騰著翅膀，飛到人懷裡，嘴巴跟抹了蜜一樣：「阿弦，我好喜歡你~」

　　顧長弦輕輕地應了一聲。

　　慕小鳥歪著腦袋，不滿道：「都沒有什麼表示嗎？」

　　顧長弦：「我該有什麼表示？」

　　慕小鳥拽著人衣裳，低聲道：「起碼要稍微尊重一下我。」

　　……正在尊重。顧長弦癱著臉，沒有說話。

　　「嗯？讓我試一下你有沒有尊重？」慕朗清壞壞地伸出爪子去探小顧公子，碰了一下，又快速縮回來，周而復始，玩得不亦樂乎。

　　「別鬧。」顧長弦耳垂發紅，捏著小東西放在桌子上。

　　「啄一下下……」慕朗清很不滿意地撲騰翅膀，很無賴地怪罪人，「你太過分了，啄一下下都不可以嗎！」

　　顧長弦：「……」

　　慕朗清向人保證：「我啄起來不疼的！」

　　顧長弦突然道：「慕朗清。」

　　「嗯。」

　　顧長弦靜靜地看著它，開口道：「你猜你變回人形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慕小鳥慫兮兮地用翅膀裹住自己，只露出一雙眼睛：「揍我？」

　　顧長弦平靜道：「上你。」

　　慕朗清：「……」

　　顧長弦目光微暗，當即湊近了幾分。

　　慕朗清沒想到這人竟然這麼色膽包天，後退了幾步：「你、你現在就想乾壞事？」

　　顧長弦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將它面前的一大堆好吃的收走。

　　……好壞！慕朗清眼睜睜地看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被氣得淚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