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白馬寺--第三日
半夜起來,再次發現薛園不見了,清歡都想要駡人了。
他真的不想要出去找薛園,這一出去不知道又會遇到什麽--如果是鬼怪他反而不怕了,可是却是很多無法預測的東西……
不過,就算他不想出去也不得不出去……
嘆了口氣,清歡起身去尋找薛園。
出了門,清歡抬頭--今晚的月亮好大好亮……這樣的月夜總是給人一種不好的預感……
突然,一陣強風襲來,清歡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被攔腰抱起,整個身體騰空……
「哇--」清歡下意識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服,抬頭看到了他綳緊的下顎曲綫,溶溶的月色之下,他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銀光,臨風而起,髮絲飄起,拂過清歡的臉頰--他低下頭,望著清歡,然後笑了,眼中盛滿溫柔:「抓緊了。」
龍……肇……
清歡緊緊地抓住龍肇--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龍肇這麼溫柔卻又純粹的眼神,沒有其他任何的目的性。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最後他們停駐在一個屋頂之上。
「看。」
清歡不明所以,低頭,看到了下面如虹般的長燈以及……涌動的人潮。竟然有人!而且是那麼多的人!!!
這般熱鬧完全出乎意料,在此之前,清歡幾乎以爲自己已經被隔離了人世……
「高興嗎?」龍肇在清歡耳邊問道。
清歡疑惑,扭頭看他:「什麼?」
「你不是說想看百姓安樂,盛世年華嗎?」龍肇牽住清歡的手:「讓,現在你看到了,高興嗎?」
清歡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一襲素淨的青衫和布鞋。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光的……
「怎麽了?不高興嗎?」龍肇望著清歡。
清歡抬頭看龍肇,鎮定道:「沒事。」
龍肇注視著清歡,驀地低下頭去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餵--」清歡睜大眼,差點衝動地把這條「色龍」踹下屋頂。
「這是有表情的讓生動一些……」龍肇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出了一個紗帽,戴在了清歡的頭上,「走吧。」
清歡拉住了他:「去哪兒?」
「當然是到下面玩了。」龍肇對著清歡頑皮地眨眨眼:「就像我們以前一樣。」
清歡根本來不及拒絕,就被龍肇帶到了地上……
清歡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這樣和人手牽手走在街上……真的很……丟臉……還是個男人。這個人是龍肇,那個總是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龍肇。清歡掙扎了幾次都沒法掙脫,只能由著他了--畢竟,他不想被龍肇識破自己不是薛讓的真相。不過……龍肇和薛讓竟然真的親密至此……
「讓……」
突然被叫名字,清歡仰頭。
紗帽的紗被掀開,龍肇毫無預警地凑近,他擷取了清歡的唇,然後把含在嘴裡的糖球抵入清歡的口中--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清歡就被親了兩次--如果他是女人,是不是應該喊「非禮」?!
「很甜的。」龍肇看著清歡,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清歡給了他一個白眼,甩開他的手,自己往前方走去。
「讓……」
龍肇追了上來,語氣帶著討好--「那邊有遊戲,我們過去看看……」
清歡却停住了脚步,而是看往了某個方向--
「在看什麼?」龍肇問。
「那裡好多人,不知道在幹什麼……」確實有一堆人擠在一起,男男女女,而且,似乎是成雙成對的。
「那我們過去看看。」
清歡和龍肇一起過去,看到的是那男男女女都手係紅繩,情意綿綿的模樣--原來那是時興起的新俗,以紅繩牽繞,雙雙對對,白頭偕老的意思。
龍肇倒是挺有興致地上前去拿了一根紅綫,清歡看著那紅綫有種奇怪的感覺,而龍肇一向動作很快,他把紅綫纏繞自己和清歡的指間,「如何? 」
「這紅線易斷,現在不斷,等分開的時候還是要斷的。」清歡道。
龍肇輕輕一笑,然後勾了勾手指,纏繞在兩人手指上的紅綫便消失不見了。
清歡睜大眼:「紅線……」
龍肇又勾了勾手指,那紅綫竟然又出現了--
「這樣,我們便連在了一起……無論以後你我在何處,相隔多遠,只要有這個,我們就能找到對方。」龍肇望著清歡,如同望進了清歡的心裡深處。
「那……」清歡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幹:「如果是生與死,天與地的距離呢?」
龍肇與清歡十指交纏:「不論生死,天地相隔,我都會找到你,與你相守到盡頭。」
兩人站在橋下,周圍人來人往,却恍如兩個世界。
「肇,」清歡感覺自己的身體裡似乎有什麽要衝破出來,那句話就自然而然地出口了:「你想要成仙嗎?」
「當然想。」龍肇眯起了雙眼,眼中閃爍著异樣的火焰:「我要讓天庭那幫老古董看看,我絕不是讓他們踩在加下的罪龍,我會讓他們嘗到昔日我吃的苦果……」
「倘若,」清歡感覺耳旁嗡嗡的,身體也漸漸不受控制:「倘若,成仙的代價是與我分離呢?成仙,和我相守,於你,哪個更重要?」
龍肇凝視著清歡,吐出清晰的字句:「當然是你。」
「轟……」
腦子裡像是一下子轟炸開來,周圍的一切都看不見聽不到,無知無覺……
清歡再睜開雙眼時,只覺得身體軟綿綿輕飄飄的,很不真實--
這是哪兒?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被霧氣繚繞的山巒,而他却坐在一塊岩石之上,仿佛天地間只餘下他一個人。
明明之前他還和龍肇在一起,在那熱鬧非凡的夜市,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
「鈴鈴鈴--」一陣響徹天地的鈴聲--有別於引魂鈴,而是更為密集莊重的鈴聲。
清歡只見那高聳的山峰之間,一團烈焰般的東西飛速而過,却看不清是什麽……那鈴聲分明已經遠去了,可是很快它又由遠及近而來,那火焰般的物體也飛了回來,最後停駐在清歡的面前--原來是九頭鳥架著的仙車,那仙車金碧輝煌,寶珠彩絡環繞--而車上坐著一個人:一身紫銅金比甲長袍,頭戴紫金獸梅花冠,面容俊美不失英氣,眉心有一火焰狀印記,周身氣質冷酷疏離,那目光更是冰冷到讓人不敢接觸。
清歡當然認得他--即使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他便是現在的陳梓然的原身湯麒蔚湯少督軍的樣貌。
他慢慢走到了清歡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才開口:「你是哪來的孤魂野鬼,未曾在陰靈冊上登錄,竟敢在太山遊蕩?」
「孤魂野鬼……」清歡喃喃著,突然醒悟:「你是說,我已然成了孤魂野鬼?」
「你魂魄離體,無主無歸,不是孤魂野鬼是什麼?」他面無表情,眼神如同冰刀一般冷厲。
「我死了……」清歡看了看自己的手,已呈透明,雙脚也已離了地面--果然……他已經死了,還成了「孤魂野鬼」……「你說,這裡是……太山?」
「這裡便是天齊仁聖大帝管轄的太山,我是大帝身邊的神殷氏。」
「神殷氏……」清歡看著面前的這個冷酷傲然的神,「我若成了孤魂野鬼,如何去往地府?」
「你魂魄被打散,進不去地宮,只能等著魂飛魄散之日。」他表情沒有一絲鬆動。
「我……還有幾日?」
「七七四十九日。」神殷氏回道。
「七七……四十九日……」
……
清歡一個激靈醒過來,人躺在床上,陽光從窗口照射進來,灑到了床上,刺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還是從這個夢醒過來了。
清歡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身,回想方才夢裡的事--
薛讓和龍肇已經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一個和尚,一條罪龍,許了那種「相生相守」的誓言,不可思議……清歡抬起自己的手,乾淨的手指上什麽都沒有,可是清歡知道,那裡的紅綫始終在那裡--原來紅綫是由此而來,生生世世,竟然都沒有消失,就像龍肇說的,「生死」和「天地」都不能隔斷……可是,物是死的,而人……
薛讓死了之後,成了孤魂野鬼,面臨灰飛烟滅的命運,却在這時遇到了湯麒蔚的原身「神殷氏」……可是,薛讓如果死了,那龍肇呢……他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