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詛咒的終結
「……阿阮死了以後,他們一開始要給她下葬的,後來害怕阿阮的報應,就决定用阿阮的屍體塑個石像,每日供奉,以减輕罪孽,消除阿阮的怨氣… …」
「看來,她一點都沒有領情,這怨氣並沒有消散。」古月華扯了扯嘴角。
「這都是我們欠她的,是我欠她的……」老太婆老淚縱橫:「只要能消除她的怨氣,要我命都可以啊……」
清歡冷笑:「就你這條命,值得什麼?」
「我……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老太婆悔恨痛苦地連連在地上磕頭。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清歡一震,迅速向外跑去,古月華跟上。
一排房屋的燈都亮了,可就是沒有人從屋裡出來。
清歡看向那個發出哭聲的屋子,踢開那扇門,裡面慢是香燭的味道,目光所及的都是亂七八糟的符紙--這個村子沒有通電,所以屋子裡點著的都是蠟燭,那一排又一排的白蠟燭,看著人眼花。
女人抱著自己床上的兒子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媛媛啊,我的媛媛啊……我的寶貝……嗚嗚……寶貝……」明明是兒子,取的卻是女孩的名字,可知女人是有多麼珍惜這個兒子,因為想要抱住他的命,取女孩的名字,打扮成女孩的樣子……
古月華走過去,摸了摸那小孩,對著清歡搖搖頭:「沒氣了,才一會兒。」
女女人哭得更加大聲了。
清歡沉著臉,突然轉身往外跑去。
「清歡,你去哪兒?」古月華跟上去。
「你別跟來!」
聽到清歡的話,古月華想了想還是停下了脚步--
算了,這件事還是讓他來吧……應該沒問題吧。
此時天已濛濛亮。
清歡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裡去,她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往前跑,或者是,往前追。
跑了大概有半小時之久,最後在一片竹林中停下來了。
清歡喘著氣站在那裡,聞到了空氣中潮濕的泥土味道。
他抬頭看向那幾乎遮頂的竹子,慢慢平息呼吸,道:「阮阮,你在那裡?你在這裡的,是不是?阮阮?」
「……」回答的是一旁安靜。
清歡放柔語調:「阮阮,是我,我是白清歡,你不記得我了嗎?阮阮,我們好久沒見了。」
「……」
「阮阮,不要走好不好?我們說說話。」清歡乾脆在地上坐了下來,不管那潮濕的泥地會把他的褲子弄濕弄髒。
「……」
「阮阮,我們這麼久沒見,你看,我應該沒有什麼變化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變,我記得的阮阮是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子,會叫我'先生、先生'的,跟著我學字、畫畫,還想學下棋和彈琴,可惜還來不及學……我不吃東西的時候,阮阮也會想著法兒讓我吃,還要給我洗衣服……我們一起採藥,阮阮還記得嗎?因爲採錯藥了,阮阮還哭了呢……」
清歡一邊說著一邊聽著,當聽到那風吹竹葉的聲響時,嘴角微微上揚--
「阮阮啊,你是不是因爲先生這麽長時間沒來看你生氣了?你不想認先生了?」清歡緩緩道:「是先生不好,先生啊,自己有心結,總想著獨善其身……獨善其身你知道什麼意思嗎?先生教過你你可能忘記了,反正,是先生太自私了,就想著自己一個人……真的,太自私了。阮阮啊,先生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枉你叫過那麽多聲'先生'……你怪先生,討厭先生是對的……阮阮,跟先生說說話好不好?先生一個人自說自話好沒意思的……阮阮以前不是很愛說話的嗎?還愛唱學來的小曲兒?阮阮,要不,這次換先生給你唱小曲兒好不好?」
「……」依舊沒有回音。
清歡也不介意,自己慢慢唱了起來:「紫竹開花七月天,小妹妹呀採花走得歡。手拿紫竹籃,身穿紫竹衫。美麗的紫竹花戴胸前。採了一山又一山,好像彩蝶飛花間……」
清歡的聲音低柔,唱著如同細細的呢喃聲,在這個竹林間迴盪。
冰凉的液體低落在了清歡的手上--
清歡抬起頭,看到了那一雙脚,還有紅色的裙擺--
「先生,你別看……」女孩的聲音幽幽的,似乎很冰冷,可是清歡讀出了其中的不安--「我現在很醜……先生別看……」
「好,我不看。」清歡閉上了眼,沒有再看。
他感覺到一雙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手,那手的溫度真的如同寒冰一般--她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便想要縮回手,可是被清歡給握住了。
「先生……別……髒……」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意。
「阮阮是嫌先生手髒了?」
「不,是我……我髒……」
清歡默了下:「不,阮阮不髒。」
「先生……不知道……」下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我只知道,你是阮阮,是叫我先生的阮阮,這就够了。」清歡強調道。
女孩的抽泣聲響了起來,如同還是當年那個因爲採錯了藥在清歡面前認錯的小女孩。
「阮阮別哭。」清歡輕笑道:「先生看不見你,不能給你擦眼淚。」
「先生,阮阮……已經死了……阮阮先生,是鬼。」女孩哽咽地說。
「變成鬼,也是先生的阮阮。」清歡溫聲道。
女孩望著面前遵守著約定閉上眼睛的人:「先生還是這麼好看,這麼年輕……先生是神仙是嗎?」
「有這麼沒用的神仙嗎?」清歡苦笑:「如果先生是神仙,早就帶阮阮一起去做小神仙了。」
「阮阮做不了神仙……」女孩搖頭,嘆息一聲:「阮阮變成鬼了,是很壞很壞的鬼,殺了好多好多人……不能做神仙了……」
「那阮阮為什麼要殺人,變成很壞很壞的鬼?」
「因爲……」一瞬間周遭的溫度似乎降了好多度,她的聲音變得陰森可怖:「他們該死……我要全部殺光……」
「阮阮……」清歡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他們是該死,可是爲了這些人,阮阮不值得。你不去轉世投胎,而是用自己來下詛咒,你知不知道,當你報完仇的時候,承擔後果的還是你……」
「阮阮知道……」女孩聲音淒楚:「可是我必須要殺死他們… …要不然,我不甘心……我 殺死他們……」
「三十年了,該死的都已經死了。」清歡柔聲道:「放下吧,阮阮,放下你的仇恨,拋弃你的怨念,都已經結束了……先生不想看到你,即使是在死後,靈魂也被仇恨給束縛……」
「先生……已經晚了。」女孩搖頭:「阮阮報完仇,就要兌現諾言……」
「諾言?什麼諾言?」
「'他'說,讓阮阮以自己的方式報仇,完成以後,阮阮把靈魂交給'他'……」
「'他'是誰?」清歡終於睜開眼,看到了面前慘白到滲人的削瘦臉龐。
「不知道……」
清歡沉默了一會兒,目光一定:「不,現在還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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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華! 」清歡急衝衝地跑回來,看到古月華百無聊賴地靠在那門口。
「總算回來了。」古月華微笑,半玩笑道:「還以爲你和人家雙宿雙飛私奔了呢。」
清歡忽略他的玩笑,一本正經地問:「媛媛的魂魄呢?」
古月華看著他:「問我?」
「嗯,他那時候才斷氣,這裡與外界隔開,陰差一時間也過不來,魂魄應該還在……」
古月華笑盈盈道:「我就知道你……你說,你要怎麼感謝我?」
聽他這麽說,清歡放心了,馬上問:「你能不能再幫我……把媛媛的魂魄……」
「我可以幫你把魂魄引回去。」古月華在清歡眼前晃了晃手指:「那現在算是一次還是兩次,我幫你的遭數?」
清歡拍開他的手:「隨便你怎麼算,你先幫我吧。」真是斤斤計較……
「好。」聽他這麼說,古月華哪裡有不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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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華把媛媛的魂魄引回原身,媛媛死而復生,他媽媽感激得在地上連連叩頭,其他人都來他們家看復活的媛媛,都很是不可思議,同時心裡也都有了希望。
清歡和古月華一起打開了那石像,從裡面取出了阿阮的屍骨,却幷沒有把屍骨下葬,而是火化了--只剩下骨頭的屍體又在那石像裡封存了三十年,火化很是艱難,最後還是古月華弄來的火才讓這火化完成了。火化儀式中,那些剩下的村民都跪在那前面,不停地燒紙錢,還念著超度亡靈的經文。清歡告訴她們要每人念一千遍亡魂才會安息,而籠罩了這個村莊三十年的可怕詛咒才能够最終消失--其實清歡是故意這麽說的,他根本沒想讓阿阮超度,所謂的超度還是要去地府審判的,阿阮無法如何都不能去那裡,要不然她的罪孽不知道要受怎樣的地獄刑罰--清歡就想要懲罰那些人,雖然這懲罰遠遠不能雨阿阮當年受的苦相比,可是他們是人類,還能怎麽懲罰呢,冤冤相報--况且,過去的三十年,每個人被詛咒噩夢纏繞的折磨也不小了--阿阮的詛咒,看似只是懲罰了那些男人們,可是,這些被留下來的女人,面對著未知的自己父親、丈夫、兒子的死亡,還有每日壓抑的生活,其實,每個人都是被懲罰的對象。
那老太婆,也就是阿阮的嬸娘找過清歡,可是清歡幷不耐煩和她說話,推脫了讓古月華去應付她了。後來她知道超度經文的事,更是虔誠地念經,等其他人一千遍的經文念完了,她還在那念經,說是要念到一萬遍才罷休,那樣才能確保阿阮得到超度,更好地輪迴轉世。
古月華告訴清歡以後,清歡皺了皺眉,只是小心地把阿阮的骨灰封存在那空壇子裡,又小心地包好才放心。
清歡和古月華是在一大早離開那個村子的,天還沒全亮,村子裡的人都在睡覺--哦,除了那個還在專心念經的老太婆,當然她太專心了,也沒注意到清歡他們的離去。
上車的時候,清歡本來要抱著那盛放阿阮骨灰的壇子的,可是古月華執意要把那壇子放在後座,清歡無奈,在確保安穩以後也就隨便他了。清歡上車以後,古月華的目光掃過那亦步亦趨跟著清歡的白色影子,那影子立馬機靈地鑽進了那骨灰盒裡,再也沒出來--古月華在才滿意地上了駕駛座,發動機器,車開始迎著那升起的太陽向前進,繼續下面的旅程。
太陽升起了,陽光照射被陰霾籠罩了三十年的村莊,似乎預示著這個重新和世界接軌的村子即將開始新的生活……
真的會這樣嗎?誰知道呢,反正和以前開車離開的清歡他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