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罪惡的記憶

　　那老太婆爬到清歡和古月華面前，抓住清歡的脚：「你是……你是……那個送阿阮回來的人……是你……不、不……怎麽可能…… 」

　　清歡責備地看了眼古月華--他肯定是知道她在外面的……

　　古月華笑笑，才對那念念叨叨的老太婆說：「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就是阮阮的那個嬸娘？」

　　「……我……」她鬆開了抓著清歡的手，垂下了頭：「是……我是……冤孽啊……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守約……」

　　清歡看著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老太婆哭了一會兒，才把當年的事說了出來--

　　這真的是一段讓人悲哀也心痛的往事，而在清歡聽來，還有說不出的憤怒。

　　阿阮是個傻子，她媽媽生的時候就死了，爸爸酗酒活生生把自己喝死了。她的親人也就隔壁的叔叔一家，嬸娘雖然對她還算好，到底是不一樣的。阿阮歲數越大，越是漂亮，偏偏是個傻子，混不靈清地過著日子，有人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在她十四歲那年，那時正是農忙，阿阮更是沒人顧得上她，阿阮一人四處游蕩，結果入夜了還沒回來，嬸娘去找她，結果找到的時候，她痴痴傻傻地躺在稻草垛上，衣衫不整，下半身都是血--她被人給强暴了。這個消息嬸娘本來是打算瞞著的，可是村裡的人嘴雜，傳來傳去大家都知道了。原來看著就是個長得好看的傻子，現在很多异樣的目光投向她。因爲覺得丟臉，叔叔一家更加不怎麽管她了。後來那種事就越來越多，一開始是村裡的混混，後來是單身漢，再後來，不管年紀多大，不管有沒有家室，他們暗地裡把這當做心照不宣的淫樂，肆無忌憚--村裡的女人不知道嗎？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可是最多老婆把丈夫管得嚴一些，而對於阿阮的存在却是十分輕蔑和厭惡的。似乎所以人都忘了，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而且是個傻子。等阿阮來了月事，事情就變得糟糕了，她成人了，有了生育能力--所以懷孕也沒有什麽意外了……可是孩子的父親是誰呢？沒人知道，也沒有人想要負責。那天晚上，嬸娘咬了牙想要用土法子給阿阮墮胎，阿阮嚇到了，就不管不顧地跑走了，再也沒回來。阿阮的出逃那些做過歹的男人暗暗是覺得可惜的，少了一個不花錢又能取樂子的玩物，其他人大多是無所謂的，也有高興的。在這個偏僻的村莊裡發生的畸形故事似乎告一段落了，一切恢復平靜。阿阮失踪的日子，嬸娘是有些自責的，不過也僅僅是有些而已。

　　直到那一天，嬸娘遇到了阿阮，而且是清醒的正常的阿阮。阿阮身邊的年輕男子讓嬸娘有些畏懼和擔心，可是阿阮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而知道自己是她的親人之後很開心，還甜甜地叫著「嬸娘」，這樣的阿阮是過去從來沒見到過的，嬸娘那時想，或者可以把阿阮帶回來，畢竟她已經恢復正常了啊，把過去的事都忘掉，重新開始。阿阮的回來村子裡的人心情是不一樣的，這個阿阮變得和正常人一樣，而且似乎更加漂亮了。跟在阿阮身邊的男人卻似乎並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他看似溫和，可是卻有一種奇妙的威懾力。他們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而且他對阿阮的事很關心--或許他們還不是那麽懂法律，可是他們意識到了罪惡，害怕受懲罰，更何况，這是村子裡的一個共同的秘密，家醜尚且不可外揚，於是，不管有沒有參與過之前的事，幾乎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隱瞞和謊言。

　　這就是爲什麽當初清歡問了村子裡那麽多人，得到一致答案的原因。

　　清歡離開以後，其實是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的。可是那種隱藏在黑暗中的慾望騷動，怎麼可能真正平息？阿阮，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孩兒，而且，那些人還曾經嘗過她的味道，她已經是不潔了，不是嗎？

　　阿阮因爲清歡的離開很難過，可是嬸娘對她還好，她想要融入這個感覺陌生的村子的生活，可是，她發現不知道爲什麽，村子裡的人對她的態度很奇怪，有人迴避她，有人輕視她，有人嫌惡她，而有人，卻用一種讓她不舒服的眼光看她……為什麼會這樣……阿阮百思不得其解，在這裡她過得很不開心。阿阮想要去找清歡，找她的先生……那天晚上，她收拾了東西，想要悄悄離開，可是却在村口遇到了從鄰縣喝喜酒回來的醉漢，他們看到背著行李的阿阮，知道她要離開，就圍住了她。阿阮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可是那些人把她帶到了一個荒廢的小屋子裡，然後……輪暴了她。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很長時間……在掙扎無力之後的痛苦中，她想氣了過去那些不堪的事情。

　　阿阮很痛苦。

　　天亮以後，阿阮一個人被關在那裡。她透過窗戶看到外面圍著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放我出去！'

　　'我不要待在這裡！'

　　'我要去找先生！'

　　'你們放我出去！我要去告你們！你們這是犯罪！警察會來抓你們--'

　　'……'

　　她拼命地叫喊著--她已經不是那個痴痴傻傻的阿阮了，她已經開智了，和清歡在一起的時候，她也知道了外面正常的世界應該是什麽樣子……她想要通過威脅讓那些人放她離開，可是……她却沒想到，她的威脅，更加讓村裡的人篤定了，不能放她離開。

　　阿阮被關在屋子裡，那些偷偷摸摸過來的男人說著下流的話語，甚至還對她動手……阿阮看到給她送飯的嬸娘，她苦苦哀求嬸娘放她離開，可是嬸娘擦著眼泪拒絕了她--不可能的事情，嬸娘也是村子裡的人。阿阮終於絕望了，這樣的日子，她痛苦到無以復加。整整半年時間，阿阮被關在那裡，那些男人趁著黑夜進出，有時候白天也有，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想而知。直到阿阮再次懷孕了。終於，在那天，阿阮引誘了那個看守她的瘸腿老男人，在他睡著的時候，她才偷了鑰匙離開--可是阿阮真的離開了嗎？沒有，她的仇恨讓她離不開這裡，而她現在這具殘破身體消磨了她去外面世界的信心。

　　阿阮被人發現的時候吊死在村口的牌坊上--血從她的下身不斷低落在地上，形成了血灘。她想牌坊上寫了兩個字：報仇。就是從清歡那裡學會的字，教她寫字的時候清歡不會想到這些字會以這種形式出現。

　　村裡的人嚇死了，他們想要把那牌坊上的字給洗掉，却怎麽都洗不掉，後來只能再漆了一層上去。阿阮的死狀太慘，而迷信的人們更害怕阿阮的報復。當夜就有人收拾了東西想要離開村莊，然而，第二天早上，他們還是站在村口的牌坊那裡。

　　他們走不了了，再也走不出這個村子。

　　在外面的世界裡，這個村子消失了，而在這裡，這個村子是被孤立了。

　　他們擔驚受怕，可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阿阮頭七那天晚上，第一個人死了，暴斃在床上，雙目圓睜，身體扭曲，如同看見了十分可怕的東西。

　　接下來的每個月都會有人非正常死亡，全是男人。

　　這時，大家才知道阿阮的報復。他們惶恐度日，誰也不知道下個月，又會是誰死掉。

　　三十年過去了，村子裡新生兒出生率很小很小，活下來的都是女人，而男人，已經是最後一個了--也就是那個男孩。

　　……

　　「……阿阮死的那天晚上，我做夢夢到了她，她遮住了我的一隻眼睛說，這是我違背承諾的報應，另一隻眼睛，她要我好好看看剩下的日子……第二天醒來，我的這隻眼睛就瞎了……」老太婆一邊哽咽一邊說。

　　清歡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她，久久，他壓抑的聲音才吐出來：「你們……都該死……」最後的聲音幾乎是發顫的。

　　古月華按住清歡因爲情緒激動而戰栗的身體，安撫地拍拍他的背，看了眼那女像，才對那老太婆說：「阿阮，就在裡面，對吧？」

　　老太婆抬起頭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