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耍帥的下場，

　　當天夜裡，秦堯發起了高燒。

　　一個上午床頭的手機響了好幾個來回都沒有人接。

　　鐘點工阿姨一進公寓，一股濃郁的煙味迎面撲來，她無奈地搖頭，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偌大的公寓住了一個在讀高中的男生，她三天會來打掃一次衛生，桌幾上的煙灰缸裡無一例外堆滿煙頭，還有東倒西歪的酒瓶。

　　找她來的是男孩父親的助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給的薪酬很高。

　　在這裡也做了半年，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家人，偶爾會看到他幾個留宿在這裡的朋友。

　　掙再多的錢又怎樣，連給孩子起碼的關心和照顧都做不到。

　　歎了歎氣，她彎下把沙發上亂丟的髒衣服撿起來，準備拿到洗衣房去。

　　安靜的公寓裡忽然響起一道悅耳的手機鈴聲，她愣了愣，站起身向二樓看去。

　　男孩的臥室緊閉，聲音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有時來，他還在睡覺，鐘點工阿姨也沒多想，繼續忙自己的。

　　鈴聲響了停，停了響，反反復複好幾次，她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在樓下都聽的清清楚楚，就算睡得再沉，也應該被吵醒了。

　　可樓上除了間隔的鈴聲外，一片寂靜。

　　想了想，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她將東西放下，朝樓上走去。

　　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灰色的床上，被子微微隆起，她躡手躡腳地走近。

　　穿著黑色體恤的男生雙眼緊閉地躺在那裡，一隻手搭在被子上，被子的一角滑落在地。

　　男孩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薄唇緊閉，顏色蒼白，汗濕的碎發淩亂地貼在額前。

　　她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嚇得蹭地收回手。

　　天呐……

　　這孩子的額頭這麼燙……

　　要是她今天沒來，還不知道得出什麼事。

　　“孩子，醒醒？”

　　“孩子……”

　　連喚了幾聲，床上的男生都沒有反應，她趕緊從口袋裡取出手機，撥了120。

　　教室裡，李坤和王風哥幾個輪流打了好通電話都沒人接。

　　明明說好的中午一塊兒去網吧，都快一點還連個影子都沒有。

　　李坤把手裡的牌丟在桌子上，邊叼著煙邊打，還是無人接聽。

　　“阿堯不會還沒起來吧？”

　　“我就不信手機鈴聲噪不醒他，不接咱們就一直打。”

　　坐在一旁的張擇辰問道。“對了，昨天在檯球室那會兒，阿堯出去一趟回來後渾身都濕透了，現在不會病在床上爬不起來了吧？”

　　他的話鑽進坐在前一排的景言耳中，她手中的筆一頓。

　　昨天那麼大的雨，秦堯只穿了件短袖，走的時候還濕透了。

　　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他哪兒有那麼嬌氣。”王風嗤笑。

　　“要不去看看算了？”

　　李坤點點頭。

　　說著一群人就從李坤的座位站起，剛拎上外套，他正在撥打的手機通了，李坤按開免提，大咧咧問到。

　　“喂，堯哥，你咋回事，怎麼這個點還沒到？”

　　“快來，就差你了！”

　　電話那頭卻突然傳出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聲音。

　　“喂，你們是他朋友吧，他發高燒昏迷不醒正往市醫院送呢！你們快過來吧！”

　　幾人同時一頓，李坤嘴裡的煙掉到地上，他回過神，一腳踢在張擇辰的腿窩。

　　“你他媽的烏鴉嘴呢！”

　　張擇辰悻悻地摸了摸鼻頭。“我就隨口說說……”

　　“好了，趕緊去醫院。”

　　幾個人飛快地跑出教室，坐在座位上的景言還沒有從剛剛聽到的消息裡反應過來。

　　昏迷不醒……他真生病了……

　　剛剛那個男生說秦堯昨天在檯球室，出去一趟回來身上就淋濕了。

　　可她卻是在教學樓下見到他的。

　　所以那個時候他是專門來接自己的嗎……

　　心裡亂糟糟，書上的字一句都看不進，連續兩節課都渾渾噩噩，下午的地理課上，老師突然提問到她。

　　景言張了張口，低下頭小聲說到。“對不起，老師，我沒有聽講。”

　　小姑娘平時上課都認真踏實，地理老師就是看她眼神放空才叫她起來回答問題的。

　　這會兒見她主動認錯，也就沒有過多為難，反而關心地問到。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地理老師歎了歎氣，說了句“好好聽講”就讓她坐了下去。

　　課間的時候，阮若男拉著她去上廁所，路上才開口。

　　“怎麼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景言看向女孩兒關切的眼神，想了想，把昨天的事以及秦堯因為她生病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了。

　　阮若男聽完吃驚不小，喃喃說到。

　　“看來我說對了，秦堯他好像真的喜歡你……”

　　“雨中騎車送你回家，哇……想想就好浪漫呀！”

　　雨後天空，一碧如洗。

　　空氣裡彌漫著梔子花和泥土的芬芳。

　　“你說，我要不要去看他。”

　　阮若男反問。“你在害怕什麼？”

　　她默了默。

　　“唔，我覺得吧，旁的事先不管，至少現在他因為你生病了，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景言點點頭，不再猶豫。

　　“那我去和石老師請假。”

　　“嗯，去吧，反正下節是美術課不打緊。”

　　她都已經想好了請假的說辭，結果老師聽她說身體不舒服，就直接給了假條，還叮囑到。

　　“好好看病。”

　　在老師面前撒謊還是第一次，景言接過假條時有些緊張，低著頭不敢和老師對視，說了句“謝謝老師”，轉身離開。

　　上課期間不能離開學校，校門口處門衛坐在那兒，景言遞上請假條，門衛看了眼班主任簽名放了行。

　　倒了兩趟公交，到市醫院已經是20分鐘後的事了。

　　醫院對面有好幾家水果店，景言身上有50元錢，原本是用來買作文書的。

　　提著買好的蘋果和香蕉走進醫院，站在人來人往的門診大廳她卻犯了難。

　　只知道是市醫院，卻不知道在哪個病房。

　　發燒的話應該是呼吸內科吧……

　　大廳的指引牌上，呼吸內科在5樓。

　　上了五樓，景言走到前臺處，幾個護士姐姐都坐在那裡。

　　她緊了緊手心，開口問到。

　　“你好，請問一下秦堯在幾號病房？”

　　一位護士抬頭看了她一眼，微笑地說到。“中午送來的那個男生吧，在507號病房。”

　　“謝謝姐姐。”

　　護士點點頭，景言轉身看各個病房前的編號，剛走到7號病房外，就聽到幾個熟悉的聲音，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阿堯，要喝水不。”

　　一道微微沙啞的聲音響起。“不喝。”

　　景言聽著裡面傳來的聲音，攥著袋子躊躇在門口。

　　“哎，小姑娘，這兒就是507號房，你不是要找秦堯嗎？怎麼站門口不進去。”

　　剛剛的護士姐姐拿著輸液袋從她旁邊路過，出聲提醒。

　　裡面幾人聽到門口的動靜。

　　“估計是笛子來了，阿堯你看人多好。”說著話，王風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病房門。

　　“笛——”

　　“子”還沒脫口，他就愣住了。

　　門一打開，女孩兒的身影出現在病房幾個人的視線中。

　　“小景言？”

　　聞言，靠在病床上的人驀地抬眼望去，眼底劃過一絲驚喜。

　　李坤連忙走過去，把人拉了進來。“站門口幹嘛，進來進來。”

　　“哎，你說你，來就來，還買東西拎著不累嗎？”

　　他接過她手上的袋子放到一旁的櫃子上。

　　景言被推到病床前，她咬著唇看向病床上的人。

　　四目對視，兩人皆無言，其他幾人待在一旁的病床上看好戲。

　　終於，床上的人開口問到。

　　“你來看我的嗎？”

　　說這話時，男生的語氣裡既期待，又欣喜，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女孩兒。

　　李坤抖了抖，憋著笑。

　　這幅純情少年的表情是怎樣？

　　景言點點頭，看了一眼他蒼白乾涸的唇。“你好點了嗎？”

　　話還沒說完，男生手中的手機滑落在被子上，他一臉虛弱地靠在枕頭上呻。吟。

　　“頭疼……”

　　景言一聽，緊張地靠上前。“怎麼了？”

　　“不知道，心跳突然加速，嘶……渾身無力，頭昏眼花……你摸摸看，我好像又發燒了……”

　　手被握住，貼上他的額頭。

　　手心的溫度滾燙，景言嚇了一跳。

　　“啊……那、那我去叫護士。”

　　她說著要往病房外跑，垂在身側手腕被人拉住，身體一下子撲在了他的身上。

　　女孩兒身上淡淡的清香鑽進鼻子裡，他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讓我抱一會兒，病就好了。”

　　“噗嗤——”

　　病房看戲的幾人笑出聲，景言抬眼看見男生眼底的笑意，終於反應過來被騙了。

　　她羞赧地撐著手從他懷裡站起來，轉身要走。

　　身後突然響起一絲抽氣聲。

　　“靠！堯哥，脫針了。”

　　景言回頭一看，雪白的床單上濺了幾滴鮮紅的血，男生的右手背高高腫起。

　　護士過來重新替他另一隻手紮好針，叮囑不能再亂動了。

　　那幾滴血鮮紅的有些刺眼。

　　“對不起。”景言低聲道歉。

　　秦堯看了她一眼，目光越過女孩兒落向身後幾人。

　　王風秒懂。“那個什麼……阿堯，我們幾個先給你買午飯去了。”

　　“景言，這裡交給你了哈！”

　　病房裡轉眼只剩他們兩人。

　　氣氛有些尷尬，景言看向他乾燥的唇，問到。

　　“要喝水嗎？”

　　秦堯點點頭。

　　她倒了半杯熱水遞給他，男生沒有接，可憐兮兮地開口。

　　“兩隻手都動不了……”

　　好吧。

　　景言握著水杯走近些，將它遞到他的唇邊。

　　蒼白的唇瓣被水浸潤後添了幾分氣色，等到一杯水被喝完，景言正要拿開水杯，手腕被人握住。

　　她抬起眼，錯愕地看著他。

　　那雙狹長烏黑的眼睛裡倒映著自己的臉，男生唇角漾開一抹笑，她聽見他低沉中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

　　“你能來，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