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月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下午正上著最後一節自習課，窗外的風突然轉急，吹的教室裡的書頁嘩嘩作響。

　　景言低著頭認真地在改數學卷子上的錯題，卷子的一角被吹翻，蓋在手背上。

　　風勢漸大，玻璃窗隱隱在顫動，她伸手將風關在窗外。

　　頭頂一朵烏雲沉沉壓來，原本明亮的教室突然變得有些陰暗，坐在第一排的同學走到前面打開了燈。

　　“啊……不會要下雨了吧。”

　　教室裡有人剛說完，豆大的雨點就砸在了玻璃窗上，劃出一道道細長的水痕，不一會兒大雨傾盆而至。

　　很多人都沒有帶傘

　　這麼大的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景言放下了手中的筆，歪著腦袋靜靜地望向窗外來勢洶洶的雨。

　　她也沒有帶傘……

　　下雨騎不了自行車，從教學樓到校外的公交站牌還有600多米的距離，冒雨跑過去估計都成了落湯雞。

　　放學鈴響，景言收拾好書包出教室，陳睦謙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雨水被風斜斜吹進走廊，外面擠滿了沒有帶傘的學生，整個走廊道嘈雜擁擠。

　　陳睦謙從人群裡擠過，走到她面前開口說到。

　　“言言，你先在這兒等我，我朋友有兩把傘，一把在宿舍，我和他一起去他宿舍取傘然後回來找你。”

　　景言點點頭。“下雨路滑，你走路小心點。”

　　“嗯，在這兒等我。”

　　她站在欄杆處，目送著他和朋友離開的背影。

　　樓下撐起一把把雨傘，五顏六色，從上面看去很漂亮。

　　校外的檯球室內，燈光通明。

　　四周棕色的窗簾垂下，隔絕了外面的雨聲，室內不時地響起桌球清脆的撞擊聲。

　　男生斜斜地坐在檯球桌上，捏著殼粉塗抹杆頭，見對面檯球桌的王風打完，放下殼粉，握著球杆不徐不緩地走過去。

　　“怎麼回事，半天沒打進一個球。”

　　眼看要進的球，結果就差臨門一腳，王風杵著球杆有些鬱悶。

　　“不知道呀，可能今天手感不佳吧。”

　　男生看了眼桌上球的位置，微微俯下身體。

　　狹長的眼眸盯著杆頭，左手瞄準位置，輕輕一撞，白色母球滾動，撞上一側的藍色球，隨後碰到桌壁轉彎，撞開黃色花球。

　　兩個花球先後入袋。

　　桌上的球在一聲聲清脆的撞擊聲中逐個入洞，其他幾人早已見識過他的厲害，倒也沒有太吃驚。

　　眼角著桌子上的球越來越少，王風乾嚎一嗓子。

　　“阿堯呀……萬水千山總是情，給個進球機會行不行？”

　　男生眉峰微挑，手中的動作乾淨俐落。

　　“沒辦法，實力不允許。”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和秦堯來打檯球，基本都是找虐的。

　　李坤坐著有些無聊，摸出根煙點著走到窗邊吧嗒起來。

　　隨手掀開厚重的窗簾向外看去，才發現外面大雨如注。

　　“握草，什麼時候下了這麼大的雨……”

　　“耍人吧。”王風也走到窗邊。“媽的，這麼大的雨老子一會兒咋回。”

　　“嘿嘿，我帶傘了喲。”李坤笑的一臉欠揍，從桌上的包裡取出一把傘。

　　“第一次發現我媽這麼有先見之明，早上走的時候非要把傘給我塞進來。”

　　手上的動作一頓，母球偏離，落了空，秦堯站直身體。

　　“終於輪到我了！”李坤把傘隨意地扔在一邊，提著球杆走了過去。

　　雨水肆意沖刷在玻璃窗上，樓下的道路因為下雨而變得擁擠不堪。

　　秦堯收回目光，眼神微斂，隨後落向那把靜靜躺在桌上的雨傘。

　　“坤子……”

　　正專心瞄球的李坤頭也不抬，問到。“咋了，堯哥？”

　　“傘借我，出去一趟。”

　　他沒多想。“拿個傘還跟我說，堯哥你突如其來的客氣兄弟有些承受不住。”

　　教學樓下擠了很多的人，隔著老遠，秦堯就看見了人群裡立在屋簷下的一道瘦弱的身影。

　　他放緩腳步，兜了個圈從另一側的老師辦公樓前繞過去，撐傘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偏頭，目光落在身旁。

　　“喲，沒帶傘？”

　　景言正低著頭盯著地上小水坑裡泛起的漣漪，就聽到頭頂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抬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愣。

　　秦堯？

　　他下午不是沒來上課嗎……

　　緊了緊書包帶處的手，她點點頭。“嗯。”

　　“一起吧。”

　　“不用了，我朋友他馬上來了。”

　　一聽“朋友”兩個字，秦堯瞬間想到某個討厭的傢伙。

　　目光無意中一瞥，果真看見人群外正撐著把傘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麼人的陳睦謙。

　　他收回視線，盯著女生低下的腦袋，突然伸出手臂。

　　景言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拽到傘下。

　　“秦堯，你幹嘛！”

　　她掙扎從傘下鑽出，秦堯挑挑眉，長臂一攬，將女生的肩膀固定在懷裡，傘身傾斜，擋住了她的側臉。

　　周圍有同學投來異樣的眼光，景言又羞又氣，卻怎麼也掙扎不開肩上的手臂。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他微微俯身，薄唇湊到女生的耳旁，低聲威脅到。

　　“再動，我可要像上次一樣抱你了。”

　　景言身體一僵，果真不敢亂動了。

　　他滿意地彎起唇，強行攬著她出了教學樓。

　　“我朋友還在等我……”

　　“你能不能鬆開，真的求你了，不要這樣行不行！”

　　“秦堯……”

　　一路上任由她怎麼說，他都不鬆手，走出校門後她被帶到一家商店。

　　剛到門口，他身上的手機響了，秦堯騰出手取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來電人，接通電話。

　　“堯哥，你咋還沒回來？”

　　“我先走了。”

　　聽筒裡突然傳來男生一聲粗嚎。“不是吧，堯哥，我沒傘呀！”

　　“你們先等著，我過會兒來。”

　　不等那頭人開口，秦堯掛了電話，收起傘。

　　趁著男生收傘的功夫，景言毫不猶豫，轉身往回跑，還沒跑出兩步，書包帶子被人從後面揪住，整個人被拽了回去。

　　身體被人轉過來，抬眼就看見男生慍怒的目光。

　　“這麼大雨，你瘋了。”

　　她咬著唇，氣勢弱了下去，嗡聲道。

　　“睦謙還在等我……”

　　睦謙、睦謙、又是陳睦謙。

　　去他媽的青梅竹馬，去他媽的哥哥。

　　陰魂不散呢……

　　他氣極反笑，撐著她的肩膀微俯下身，直直地看進她眼睛深處。

　　“以後，在我面前少提那個人。”

　　景言緊皺著眉，剛想說“憑什麼”，男生惡狠狠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然，見他一次我打一次。”

　　她被唬的一愣一愣，僵直著身體，怔怔地注視他。

　　秦堯被她看的有些心虛，扭過頭虛咳了兩聲。

　　“聽見沒？”

　　見男生的眉峰皺起，景言在他再次開口前連忙點頭。

　　她乖巧又畏懼的模樣，秦堯越看越歡喜，說話的語氣輕柔下來。

　　“在這兒等我，要是跑了……明天我就去班裡說我們兩好上了。”

　　景言被他的話嚇得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怎麼會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人……

　　她焦急地看著校門口的方向，也不知道睦謙有沒有走。

　　秦堯很快出來，手中還拿著一個黃色的雨衣。

　　他將雨衣打開就要往她身上套，景言微微後退，躲開他的觸碰。

　　“我、我自己來。”

　　男生沒再勉強，將雨衣遞給了她。

　　“你不穿嗎？”

　　他嫌棄地看了一眼，吐出一個字。“醜。”

　　好吧……

　　景言語塞。

　　等她穿好雨衣，男生盯著她瞧了會兒，驀地伸手彈了一下她頭頂橙色的帽檐，調笑到。

　　“走吧，小鴨子。”

　　兩人來到一處車庫，一輛造型炫酷，看起來價格不菲的黑色摩托正靜靜地停放在那裡。

　　他將後視鏡上懸掛的頭盔取下，戴在了她的頭上。

　　景言看著他男生帥氣地邁開長腿坐了上去，隨即耀眼的車燈明晃晃地投來，她微眯著眼伸手擋光。

　　“上車。”

　　她吞了吞口水，小聲建議到。“下雨天，開車不安全，要不我們坐公交吧……”

　　秦堯眉梢微挑，戳破她的謊言。

　　“不相信我的技術？”

　　嗯，一點都不相信……

　　“上車。”

　　見女孩猶豫躊躇，他扯起嘴角。“還是你在等我來抱你？”

　　景言一聽，乖乖走到車後，墊腳坐了上去。

　　等了一會兒腰上遲遲沒有動靜，秦堯索性伸手拉過她的手摟在自己腰間。

　　她剛要抽離，車子卻突然啟動，沖出了車棚，景言下意識攥緊他腰上的布料。

　　女孩兒柔軟的身體貼在他的背上，一陣陣淡淡的香味襲來，秦堯注視著前面的路況，唇角愉悅地揚起。

　　十分鐘後，車子抵達景言家的社區。

　　她從車上下來，才發現男生的身上早已被雨淋濕，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進衣服裡。

　　雖說是6月份了，可今天的天氣有些涼，被雨淋濕可想而知有多冷。

　　“你身上都濕了……”

　　秦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注視著她。“進去吧。”

　　景言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有些愧疚地說道。

　　“今天謝謝你，你快回家換衣服吧，不然感冒了。”

　　“我走了。”

　　她點點頭。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男生收回視線，驅車調頭離開。

　　景言站在那裡，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隨後搖搖頭轉身朝社區裡走去，沒幾步頓住。

　　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秦堯知道她住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