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幸好，週一進教室，她旁邊的桌子空空如也。

　　景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甚至生出了邪惡的想法。

　　要是秦堯一直不來多好……

　　她一個人安靜地坐到三周後的月考，成績出來老師換座位，然後坐在一個離他遠遠的位置。

　　早上升旗儀式結束後，景言和阮若男一起去吃完早點就回到教室背英語單詞。

　　坐在最後一排的周亮做了半天心裡建設後，拿著老師上週五放假前發的英語卷子走了過去。

　　“景言。”

　　女孩兒抬起頭，他有些緊張地將卷子翻了個面放到她面前，指著上面的短文改錯說到。

　　“這裡我找了半天就找出了6處錯誤，你能不能給我看看還有哪4處有問題。”

　　景言點點頭，接過他的卷子看了一會兒，用鉛筆在第一行的student下劃了一道線。

　　“原文的意思是我們學校穿校服的那些人，所以這裡應該改成它的複數形式。”

　　“還有這裡，such 改為so 。many為形容詞，應該用so來修飾，而不是such 來修飾……”

　　害怕他聽不懂，每找出一處錯誤，在講解後景言都會輕聲詢問他懂沒懂。

　　周亮怔怔地點頭，目光從卷子移向女生張張合合的唇。

　　實際上他根本聽不懂，他的英語差到家了，連個單詞都記不住，怎麼可能弄得懂那些背起來來就想睡覺的語法。

　　女生的聲音恬淡輕柔，如同一根柔軟的羽毛撫在耳朵裡，挑撥著他敏感的神經。

　　玻璃窗打開，梔子花香混著泥土的芬芳隨風湧入，他聞到了女生身上清淡怡人的香味。

　　一個認真地低頭講題，一個盯著女孩兒側臉入了神，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口走進來的那道身影。

　　“堯哥。”李坤一拐進教室就看到了和景言坐在一起的人。“快看，有人惦記上你同桌嘍！”

　　一側的男生微眯起眼盯了幾秒，頓了頓，單手插在牛仔褲兜裡緩緩走去。

　　等到景言抬眼發現的時候，男生已經站在了他們桌旁。

　　她一愣，就聽見他淡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喲，我的座位這麼受歡迎。”

　　周亮詫異地抬頭。

　　沒想到他今天這麼早就來學校了，臉色一僵就要起身，男生卻伸出手臂撐在兩張桌子的邊緣，攔住了他的去路。

　　“喜歡坐這裡？要不要……我幫你把座位也搬過來？”

　　說這話時男生的唇角噙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冰霜，任誰都感受到他周身的冷冽氣息。

　　只是一個座位，至於麼？

　　兩人無聲地對峙，男生直起身，笑意全無。

　　“還不滾？”

　　周亮早就看秦堯不爽很久了，攥起拳頭蹭地站起來。

　　“不就坐了一下你的位置，你沖什麼沖？”

　　“呵。”秦堯背靠在桌邊，懶懶地伸手掏了掏耳朵，輕蔑地瞥向他。

　　“我允許你坐了麼？”

　　“你以為你是誰？我坐不坐還要向你報備？秦堯，他們怕你別以為老子就慫！”

　　“啪——”

　　身後的李坤一把拍在桌子上，腳踩著凳子。“怎麼著，想打架？”

　　教室裡的人聽到動靜紛紛看過來，周亮擼起袖子，一把拽開校服拉鍊。

　　“來呀，誰怕誰！誰慫誰孬種！”

　　“呵呵，小子勇氣可嘉呀，堯哥今兒給他點顏色瞧瞧，不然真以為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在咱們哥幾個面前瞎蹦噠！”

　　在喜歡的人面前，被貶成“瞎蹦噠”的阿貓阿狗，周亮的神經跳了跳，火氣蹭蹭沖了上來。

　　他捏起拳頭狠狠地朝一旁蔑視著自己的秦堯揍過去。

　　景言回過神，忙站起身去拽住他的胳膊。

　　“周亮！”

　　急紅眼的周亮顧不得多想，下意識地甩開牽制著自己的手。

　　“給我讓開！”

　　身子被大力甩開，景言被身後的凳子絆倒，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後腦勺碰地撞在了牆上。

　　那道沉悶的碰撞聲砸進了圍觀的每一個人耳朵裡，周亮身體一僵回過身就看見女孩兒雙眼緊閉，神情痛苦地伸手捂在腦後。

　　“景言……”

　　他慌亂地想去扶她，耳邊有風貼面，下一秒他被人狠狠地揍倒在地。

　　衣領被揪起，上方的那道目光陰鶩冰冷，男生狠厲的聲音傳來。

　　“你，給我等著。”

　　頸上的力道鬆開，身體重新跌倒在地。

　　半邊臉已經麻木，周亮吐出一口唾沫，裡面夾雜著鮮紅的血絲。

　　他抬眼，只看見女孩兒被人抱起，消失在教室門口的畫面。

　　秦堯邊向校醫務室跑去，邊低頭查看懷裡女生的情況。

　　“還好嗎？”

　　腦袋裡嗡嗡作響，景言緊咬著唇，痛的說不出來話。

　　“再忍忍，馬上到醫務室了……”

　　男生抱著女生在教學樓道奔跑的場景引來許多人注意，有人看清男生是高一4班的老大秦堯，趴在欄杆向下瞅。

　　“秦堯懷裡抱的女生是誰呀？”

　　“她好像受傷了。”

　　“哇，好帥！我也想被公主抱……”

　　上課鈴響，還有很多人趴在欄杆處張望，剛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的陳睦謙看見他們班的人還沒進去，皺了皺眉。

　　“都上課了，你們在幹嘛？”

　　一旁的張默回過頭看向他。

　　“哎，你來的剛好。睦謙，我剛剛看見4班的那個混混秦堯抱著景言跑下樓了，景言她好像哪兒受了傷……”

　　“什麼！”

　　“張默，幫我跟老師請個假。”

　　張默還沒反應過來，男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他搖搖頭進了教室。

　　醫務室內。

　　秦堯動作輕柔地將女孩兒放在病床上，急切地看向女校醫。

　　“她的腦袋磕在牆上，麻煩幫忙看看。”

　　“景言，鬆手……鬆手，讓醫生看一看。”

　　景言聞言，拿開了捂在腦後的那只手。

　　校醫用手在她剛剛的位置摸了摸，景言疼的一顫。

　　“腫了挺大的一個包。”她又從口袋裡拿出只小手電筒照在那個位置，用手剝開腫塊上的頭髮。

　　“還好，沒有傷口。”

　　她低下頭，輕聲問到。“感覺怎麼樣？”

　　景言緩緩睜開眼。“頭暈，腦袋裡嗡嗡響，有點噁心。”

　　“情況還好，多冷敷幾次，我再開些消炎鎮痛藥，最近一段時間要注意飲食清淡，睡眠充足，過幾天消腫就好了。”

　　秦堯有些不放心。“真沒問題，我看她好像很疼，要不你再仔細檢查檢查？”

　　“心疼女朋友可以理解，質疑我，姐姐可就不開心了啊。”

　　那聲“女朋友”落入耳中，秦堯低頭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兒，微微不自在地咳了咳。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去開藥。”

　　女醫生進了裡面的藥房開藥，秦堯拿著剛她給的冰袋看向景言。

　　“可能有些疼，你忍忍。”

　　景言輕輕點點頭。

　　他沒做過這種事，動作有些笨拙，拿著冰袋緩緩貼在她的腦後，還不忘注意她的感受。

　　“這樣可以嗎？”

　　腫起的地方比其他處的溫度要高的多，冰袋碰上的時候有些疼，過後冰涼的觸感抑制住那股灼熱，連帶著疼痛感都銳減了很多。

　　“我……自己來吧。”

　　秦堯握著冰袋不鬆手，目光專注地盯著她的後腦勺，只輕聲制止。

　　“別動……”

　　過了一會兒，後腦勺的疼痛減少了很多，腦袋裡也沒有那麼多的雜音。

　　窗邊的牆上掛著一面鏡子，景言無意中抬頭剛好看見了鏡子裡的兩人。

　　她印象中的秦堯，不愛學習，愛睡懶覺、愛抽煙，臉上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

　　可現在，男生站在她身後的床邊，用冰袋替她冷敷，眉宇微斂，目光認真而專注。

　　心底的某個地方忽地被觸動，連同因為電影院裡發生的事情而對他產生的抵觸也在不自覺中漸漸褪去。

　　鏡中男生的視線忽地與她相撞，微微一愣，他的唇角勾起，眼底起了幾分笑意。

　　景言尷尬地挪開視線，就聽見一道揶揄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是不是在想‘這個人怎麼那麼帥？’，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景言的臉唰地漲紅，目光無處安放。

　　不要臉……

　　她微微挪動，頭頂傳來一陣尖銳的痛，不禁輕哼了一聲。

　　“別動。”

　　“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不聽話……”

　　外面忽地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抬頭望去。

　　神色緊張的陳睦謙喘著粗氣出現在醫務室的門口，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女孩兒時驀地一亮，飛快走了過來。

　　“睦謙……”

　　“言言，你哪裡受傷了？”

　　秦堯的身體被人撞開，一道身影擠在他的面前，他唇角的弧度消失，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陳睦謙彎下身子盯著景言上下左右地看。

　　“就是腦袋不小心撞在牆上了，現在已經好多了。”

　　“好好的，腦袋怎麼會撞牆上？”

　　景言張了張口，小聲說到。“就是沒看清路，腳下一滑，碰上去了。”

　　“醫生都說沒事了……”

　　陳睦謙緊擰著眉，揪起的心才真的放下，他歎了歎氣摸著她的額頭，語氣寵溺無奈。

　　“以後小心點，不要馬馬虎虎了。”

　　天知道，聽到她受傷的那一刻，他有多慌亂。

　　景言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哦。”

　　陳睦謙忽地想到什麼，轉過身看向身後的秦堯，剛舒展的眉頭又擰的更深了。

　　“她的傷，是不是跟你有關？”

　　“睦謙，不是……”

　　景言的話還未說完，另一道男聲忽地蓋過她的。

　　“是。”

　　陳睦謙垂在身側的拳頭緊握，恨不得沖上去狠狠地揍他，可良好的修養讓他做不出這種事。

　　握緊的拳頭驀地鬆開，他緊繃著下頜，直視著對面的人。

　　“今天的事我記下了，以後請你離景言遠一點。”

　　抵在醫生辦公桌前的秦堯輕嗤一聲，緩緩開口。

　　“我離她遠近，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微眯起眼。“還是說……你喜歡她，所以見不得我和她走的近？”

　　少年的心思藏的深，一朝被人生生剝開曝在陽光下，他皺起眉，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你胡說什麼！”

　　“哦，我說錯了？”秦堯揚了揚唇。“那你又是以什麼立場來要求我？”

　　“她是我妹妹！”

　　“妹妹……”他將這兩個耐人尋味的字嚼在嘴邊，片刻緩緩點頭。“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