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一輩子就一個宋飛宇了。

　　唐少空家裡的狀況不好，三歲時父母便將他託付給農村的親戚，雙雙進城打工。

　　與他同住的有爺爺奶奶及伯父一家子。他伯父生了三個熊孩子，一熊起來便欺負唐少空。唐少空也不好惹，被打了就還手，只是每回一群小孩打起架來，體質不好的唐少空不只打不贏，最後挨大人打罵的也是他。

　　最後他學乖了，沒事就留在學校的圖書館裡看書，離那些親戚遠些。農村的學校沒多少書，那些年他把那些書都翻爛了，成績也從沒下過第一名。

　　六年級那一年，他父母總算賺了點錢。雖說和別人比起來仍是窮，但總歸好了些，於是想辦法將他接回身邊。

　　但當他原以為自己終於能脫離那些熊孩子時，沒想到卻又有了新的問題。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白白淨淨，五官秀氣，尤其一雙微挑的眼、薄薄的唇頗有韻味，加上成績好，愛看書，高冷又不鬧騰，和同年紀那些髒兮兮、愛開些低級玩笑的小男生相比，簡直是小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

　　升上初中後，他讀的是菜中裡的菜中，一群不愛讀書的青春期少年少女春心蒙動，每個都想處對象。與班上那些正值叛逆期、渾身散發著賀爾蒙臭的男生相比，他無論是內在或外在都鶴立雞群，自然又成了女生的暗戀對象，還有男生的眼中釘。

　　一開始男生只是不愛理睬他，一直到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向他告白被拒絕後，一切都變了。

　　那時唐少空還不知道什麼叫霸凌，只知道班上很多人不和他說話，經過他時還會故意撞在他身上，或是碰掉他的東西。再然後是在他的課本上寫字，書包上潑水⋯⋯

　　小時候被打怕了，再加上性格使然，他總覺得作出回應就像認輸，就像承認自己受到傷害，因此他沒告訴任何人，只是自己默默承受著。

　　然而那時他也不過十二三歲，再能忍受也有個限度，有一天他總算忍不住，放學時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對著被畫得亂七八糟的課本哭了起來。

　　「哭什麼？」

　　唐少空哭得沒注意到旁邊多出一個人，突然聽到有人說話時嚇了一跳。

　　他抬頭，只見是宋飛宇。那時候宋飛宇也是班上數一數二帥的男生，只是宋飛宇凶，沒人敢招惹他。

　　唐少空和宋飛宇沒講過幾句話，已自動把宋飛宇劃入欺負他的壞同學行列。因此宋飛宇問他，他只是扭開頭，不說話，也沒注意到宋飛宇和他說話時臉紅紅的。

　　「到底哭什麼？」宋飛宇有些急，低頭看見他的課本，頓時拔高聲音，「誰把你的課本弄成這樣！」

　　「不干你的事。」唐少空把課本全都攏到自己懷裡，趴在上面不給看，「走開。」

　　唐少空趴著就不抬頭了，因為他想忍著不哭卻又止不住哭嗝。宋飛宇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好一會，唐少空的哭嗝止住了，他一抹臉，把那些課本一股腦全塞進抽屜裡，背起書包就要走。

　　「喂！」宋飛宇追過去，「唐少空！你去哪！」

　　「回家。」唐少空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飛宇想跟上去，又不知道自己跟上去幹什麼，最後只好回到唐少空的座位上拿出那些課本。他眉頭緊皺地看著上頭粗魯的話，最後罵了一聲。

　　那天唐少空回到家後，想起自己竟在同班同學前哭成那樣，羞憤欲死，心想從今以後要和宋飛宇保持距離。

　　然而第二天，他一進教室就看見宋飛宇為他打架了。

　　「這麼厲害？然後呢？」

　　唐少空沒告訴秦歡打架的原因，只說對方下手很重，聽得秦歡一臉崇拜。他回道：「沒什麼然後，之後就叫老師，然後認識了。」

　　其實那天不止叫了老師，連家長都叫來了，因為宋飛宇把帶頭欺負唐少空的那個人狠狠揍了一頓，自己也弄得滿身傷。

　　宋飛宇接受了所有處罰，唯有一點堅持，就是要那些欺負唐少空的人道歉。

　　最後那些人給唐少空道歉，宋飛宇又和那些人互相道歉，事情才算結束。

　　放學後，宋飛宇把唐少空堵在教室，唐少空往右他就往右，往左他就往左，說什麼也不給唐少空走。

　　「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我不要當你的小弟。」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哎！別哭！這有什麼好哭的！不是就不是，唐少空你別哭啊！換我當你小弟好不好？」

　　「⋯⋯好。」

　　「你這眼淚也收得太快了！」

　　宋飛宇從小就是小霸王，終於在唐少空這裡碰了一次釘子。可他也沒辦法，誰叫他小學時便眼饞隔壁班那個世界上最漂亮的轉學生，還沒好意思上前說話，現在終於有機會，讓唐少空一次也無妨。

　　唐少空看宋飛宇被打得鼻青臉腫還一臉驕傲，可當他不過掉了兩滴淚，宋飛宇就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擺，不禁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在這個班上笑，笑得宋飛宇都看呆了。

　　「唐少空，你有一個小酒窩。」宋飛宇忍不住伸手，戳了唐少空的小酒窩一下。

　　唐少空的酒窩是單邊的，平常他不笑，就算不屑的冷笑時也勾的另一邊嘴角，因此沒人知道他其實有個圓圓深深，甜得不行的小酒窩。

　　唐少空揮開宋飛宇的手不給碰，宋飛宇眼巴巴道：「你再笑一個。」

　　「不笑。」

　　「給大爺笑一個。」

　　「要笑你自己笑。」

　　宋飛宇見他不笑，乾脆伸手去摸唐少空癢癢，唐少空怕癢，頓時笑得都站不穩。宋飛宇興奮地看著他笑出來的小酒窩，戳了又戳，發自內心讚歎道：「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窩窩了。」

　　從那天起，宋飛宇便喊唐少空窩窩。

　　唐少空一開始不認，一直喊到連他自己的爸媽都這麼喊他，他才不得不認了。

　　「然後呢？你們初中認識，什麼時候在一起？」秦歡又問。雖然唐少空說得隱晦，隱去許多細節，可光看唐少空回憶時不自覺露出的笑，連她都覺得甜。

　　「高中畢業的時候。」唐少空回答。

　　他們高三畢業那一年在一起。

　　其實唐少空初三時候便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宋飛宇了，為了和宋飛宇在一起，他中考故意考差了，和宋飛宇一起讀了一所爛得不行的高中。

　　那是他們第一次大吵，冷戰維持一星期，最後宋飛宇先妥協，因為要讓唐少空重新選一次學校也來不及了。

　　然後高中三年，吵吵鬧鬧，但兩人總是形影不離。

　　高三那年，宋飛宇的成績太爛了，不想讀一般大學，想去讀航校，唐少空說要和他一起讀。

　　那是他們第二次大吵，冷戰維持一個月，誰也不和誰說話。最後唐少空先妥協，考上一所重點大學，而宋飛宇運氣好，上了二本線，如願讀了航校。

　　兩人的學校距離五個小時的火車，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隔這麼遠。

　　第二次冷戰結束的那一天，他們又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爭吵之中也不知道誰先起的頭，胡裡胡塗就朝對方親上去。

　　然後就在一起，然後就是異地戀。

　　然後大二時和家人出櫃，爭取許久獲得認同。

　　然後升上大四的那個暑假分手。

　　然後又是三年。

　　有時候唐少空會想，或許他們從未分手過，這三年不過是一次維持三年的冷戰。

　　只是他們的戀愛一路走來都是高難度模式，同性、性格摩擦、異地戀，哪一個都是問題。有時候吵起來還會扯舊帳，說是當初根本沒人說「喜歡」，兩個人只能算炮友，根本不是情侶。

　　他們分手似乎不過是遲早的事。

　　當然，平心而論，這些年宋飛宇真的把他寵上天了。

　　唐少空看著手上貼的貓咪創口貼，能夠想像宋飛宇一定是趁他睡著時，一邊碎碎念又一邊心疼地貼上去。

　　「聊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宋飛宇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冒出來，戒備地看著秦歡。

　　從剛才宋飛宇便留意著唐少空的動向，他看唐少空一直和秦歡有說有笑，最後見唐少空竟還露出一絲羞澀的表情，終於忍不住來了。

　　秦歡沒意識到宋飛宇的不對，笑道：「少空在和我說他女朋友呢。」

　　「女、朋、友？」宋飛宇的聲音提高。

　　「對呀，少空和他女朋友感情很好呢。」

　　「感情很好？」宋飛宇看向唐少空，眼神中既有怒意，有醋意，還有著錯愕，「原來如此，女朋友，我明白了，我早該明白了。」

　　宋飛宇說完轉身便走，留下秦歡不懂他在發什麼神經。

　　唐少空太懂他，知道宋飛宇從小就是個醋精，這下肯定又誤會了。

　　但唐少空也懶得解釋，愛誤會誤會去，都三年了還是這種臭毛病，他是那種一分手就會找新對象的人嗎？

　　宋飛宇怎麼到現在都不懂，他一輩子就一個宋飛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