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女鬼。

　　唐少空變成貓前喝多了水，其實早有點尿意了，只是一直忍著沒說。

　　要不是萬不得已，他才不願和宋飛宇說，因為他知道，宋飛宇聽了肯定會露出一臉壞笑，就像現在⋯⋯

　　「呦，我們小貓咪要尿尿了。」宋飛宇壞笑著伸手去戳唐少空的肚子，唐少空激動地叫了一聲，不給他碰。宋飛宇小聲，一副商量的語氣道：「想要哥哥幫你找貓砂？」

　　「咪咪！」唐少空才不要在貓砂上尿尿。

　　「貓咪就是要在貓砂上尿尿，你不試試？」宋飛宇循循善誘。

　　「咪——」唐少空尖聲「咪」了一聲，翻譯成人話就是「宋飛宇！不要廢話！快帶我去廁所！」。

　　宋飛宇裝瘋賣傻了好一陣子，逗唐少空逗夠了後才帶著唐少空往廁所去。

　　這層樓的廁所就在手工藝教室的旁邊，教室的內部也有一條通往廁所的路。唐少空被裝在宋飛宇胸前的口袋裡，難耐地扭動著。宋飛宇一手稍稍護在他前面，一手舉著手機照亮眼前的路。

　　宋飛宇走過那充滿雜物，時不時還傳來老鼠「吱吱」叫聲的才藝教室儲物間，嘴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安撫唐少空：「忍忍，快到了⋯⋯沒事，小老鼠而已，咬不著我們窩窩⋯⋯」

　　一會，他們的眼前出現一扇單薄的塑料門，門邊骯髒而充滿手印的牆上用著歪扭的紅字寫著個「男」字。

　　門還沒打開，空氣中便瀰漫著一股廁所的騷臭味。宋飛宇緊皺眉頭，想給唐少空捂鼻子，但又怕把唐少空捂壞了，只好速戰速決。

　　他先是打開了在廁所外的電燈開關，確認門縫中透出光線後，才打開門。

　　廁所的格局和其他廁所差不多，一個洗手台，兩個馬桶間，還有三個小便斗。

　　地面那些破損的瓷磚發黃而污穢，上頭沾著陳年的血漬。洗手台下還有一灘水，年久失修的開關滴著水，在空蕩的廁所裡發出「滴答」水聲。

　　唐少空的小爪子從口袋裡伸出來，指指馬桶間，意思是自己要去那裡。

　　「你省省吧，還怕我看是不是？」宋飛宇不以為然，嘴上雖然抱怨著，但仍是往馬桶間的方向去，「馬桶這麼大，一會你整隻貓都摔下去⋯⋯」

　　說著，他打開馬桶間的門。

　　門內的馬桶骯髒不堪，馬桶蓋上沾滿了不知是嘔吐物還是腦漿的東西。唐少空不舒服地「咪」了聲，宋飛宇便把門關上了。

　　「嬌滴滴的，規矩一堆。」宋飛宇道，「不管了，你就在這裡上。」

　　宋飛宇把唐少空抱到洗手台上，讓唐少空的小屁股對準排水洞：「就這了，上吧。」

　　「咪？」一定要抱著？

　　宋飛宇的壞心一下被唐少空識破，只好用水沖了沖洗手盆，再把唐少空放下。

　　唐少空這腳踩踩、那腳踩踩，確定自己對準排水洞了，準備尿尿⋯⋯然而，他抬頭就見宋飛宇雙眼圓瞪、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他又炸毛了。

　　「咪咪咪！」不准看！

　　「小氣，從頭到腳、裡裡外外都被我玩過的人了，連給看一下都不肯。」宋飛宇嘴上抱怨著，但還是轉過了身，背對唐少空，「快上，別憋壞了。」

　　唐少空滿意地「咪」了一聲，他憋了許久，這下終於可以放鬆⋯⋯

　　正此時，廁所的大門緩緩被推開了。

　　唐少空的視線被洗手台擋住，不知道來人是誰。但從宋飛宇立刻擋在他身前的動作判斷，眼前的應該不是「人」。

　　唐少空注意到宋飛宇的肌肉繃起，似乎隨時準備要出手。

　　廁所內很安靜，只有水滴下的聲音，還有宋飛宇的呼吸聲。

　　忽然間，一個清脆的童音輕聲道：「救我⋯⋯」

　　宋飛宇擋在唐少空面前，站在洗手盆裡的唐少空什麼也看不見。

　　然而他的正上方就是一面大鏡子，從鏡子的角落，唐少空看到一張慘白的臉。

　　那張臉留著一頭齊耳短髮，皮膚死白中泛著森森的綠。

　　那張臉沒有五官，或是說，只有眼睛，其餘的部位空空如也，空有皮膚的起伏，卻沒有生成五官。而唯有的那雙眼完全是紅的，從眼角流出一道血淚⋯⋯那雙眼突然轉了個方向，透過鏡子看向躲在盆內的唐少空。

　　唐少空：「！」

　　片刻，一陣細微的水聲傳來，小貓窩窩發著抖，活活被嚇尿了。

　　聽到聲音，宋飛宇不合時宜地笑了。他仍緊繃著肌肉，但語氣柔和道：「小妹妹，這裡是男廁，要找大姐姐的話去外面找，外面有個漂亮姐姐。」

　　那個小女鬼沒有反應，只是自顧自地又道：「救我⋯⋯好痛⋯⋯」

　　小女鬼說著，又向前了一步，同時又流出一道血淚。

　　她明明沒有嘴，卻能說話，又能哭，廁所裡迴蕩著她細細的哭聲。

　　宋飛宇再忍不住，一手抱起唐少空往口袋裡塞，快步離開廁所。

　　唐少空躲在宋飛宇的大口袋裡瑟瑟發抖，不斷地蹭著宋飛宇的手指，腦海裡全是那雙血紅色的眼。

　　很快他們又回到光亮處，其餘隊友仍正在蒐集徽章，還有四五個櫃子沒有找過。

　　魏多見他們從廁所出來了，拉著楚冬也往廁所去。

　　宋飛宇沒有立刻加入翻箱倒櫃的行列，而是又回到方才用裁縫機的那張桌子，把唐少空掏出來。唐少空出來時腳步有點不穩，搖搖晃晃地走到一塊碎布前，轉身屁股對著碎布蹭了蹭，把屁股擦乾淨。

　　宋飛宇看擦完屁股一臉滿足的唐少空，突然小聲道：「喂，你知道我剛才看到那個小女鬼時突然有種什麼感覺嗎？」

　　唐少空扒拉一下毛線球，假裝沒興趣聽，但耳朵已經束起來了。

　　宋飛宇神秘道：「我突然想起⋯⋯初戀的滋味。」

　　什麼意思？唐少空立刻扭頭瞪他，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貓咪口味的醋意。

　　正此時，廁所方向傳來魏多淒厲的尖叫。

　　幾秒鐘後，魏多連滾帶爬地回來，跟在他身後的是一臉無奈的楚冬。魏多嚇得臉色慘白，手腳發抖，語無倫次道：「鬼、廁所有鬼⋯⋯」

　　魏多的手臂上沾著血，可能剛才還和那小女鬼近距離接觸了一下。

　　他站都站不穩，腳步虛浮地撞到了一個坐在桌前的「學生」，看到「學生」的臉，他嚇得又是尖叫。秦歡和晉海看不下去，過去拍拍他的背。

　　他抽抽噎噎地道：「鬼還讓我幫她⋯⋯我怎麼幫⋯⋯」

　　秦歡安慰道：「別怕，姐姐一會就幫你把鬼給幹掉。」

　　唐少空看了魏多的方向一眼，又看回宋飛宇。他還惦記著宋飛宇剛才說的「初戀」滋味，要是他現在能說人話，肯定要嘲一下宋飛宇怎麼不快去救「初戀」。

　　可電光火石之間，唐少空的腦海中閃過什麼，連忙「咪」了一大聲，要宋飛宇阻止秦歡往廁所去。

　　唐少空的思緒太快，這回宋飛宇也沒能讀懂唐少空背後的想法，只得乖乖把秦歡叫回來。

　　其他人也圍到桌子前了，等著宋飛宇翻譯唐少空要說什麼。可唐少空自己想得也很混亂，怕是宋飛宇讀不透。

　　他看宋飛宇的手機放在桌上，一爪子撈來，一爪子開屏幕。屏幕亮起，必須輸入密碼才能使用。他想也沒想，隨手輸入自己生日，手機立刻解鎖了。

　　唐少空心裡飛快吐槽宋飛宇沒有安全意識，這麼多年來都用一個密碼，就連分手了也不改。

　　點開記事本，粉嫩的小肉球雙手齊飛，飛快地打字。

　　「鬼⋯⋯不會⋯⋯說話。」秦歡念出唐少空打的內容。

　　「這是⋯⋯第一個⋯⋯說話的鬼⋯⋯」

　　唐少空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第一個說話的鬼。之前的鬼不是笑就是哭，根本不會嘲他們說話，這個鬼的表現有點特殊。

　　唐少空想了許多，但嫌打字太慢，最後就打了四個字出來：「隱藏任務」。

　　如此來想，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這間教室並不列入主線任務中，裡面的這些怪雖可單純視作累積點數用的沙包，但也指不定可以開啟什麼隱藏的小任務。剛才的小女鬼既然說了話，不妨就當作是一個提示。

　　唐少空：「咪？」

　　唐少空的意思比較簡單，宋飛宇的翻譯技能又上線了，問魏多道：「她剛才還說了什麼？」

　　魏多搖頭，「我忘了，剛才尿到一半她突然從我背後出現，我都嚇得灑楚冬鞋子上了，根本沒細聽。」

　　眾人：「？」

　　楚冬：「⋯⋯」

　　既然沒聽清楚，他們決定再回去聽一次。

　　全隊人馬一同往廁所去，廁所空無一鬼，他們靜靜在裡頭等著。

　　一會，廁所的門再次緩緩被推開。

　　個頭嬌小的女孩走進來，沒有嘴的她哭著，血紅的雙眼流下血淚來，無神而悲傷地看著他們。

　　「幫我⋯⋯」女孩再次開口。

　　「我們要怎麼幫你？」宋飛宇代替唐少空問。

　　女孩沒有回答宋飛宇的話，只是喃喃自語著：「好痛⋯⋯幫我⋯⋯不要針⋯⋯」

　　她邊哭邊說，邊哭邊走，一路從門口走向了眾人，又經過眾人身邊。

　　她經過宋飛宇身邊時，宋飛宇低頭看了她，突然低聲笑了。唐少空又想了宋飛宇剛才說的話，頓時忘了怕，伸爪子偷撓了宋飛宇一下。

　　女孩的鬼魂經過他們，最後消失於無形。片刻，門再次被推開，女孩又一次哭著走進來，重複著剛才的動作⋯⋯

　　眾人避開她，悄悄離開廁所。此時宋飛宇走在最後，悄悄低頭朝著小貓窩窩道：「她的眼睛，和小時候的你有點像。」

　　以往宋飛宇看到鬼，第一時間肯定就是想著讓對方爆頭。

　　然而剛才第一次看到那小女鬼時，他正要動手，卻發現那小女鬼的眼睛有點像是唐少空。

　　要說像，肯定沒有唐少空的好看，只是那神韻有點像。可就那麼一點點相似，尤其是哭著的樣子，便足以勾起宋飛宇的回憶。

　　宋飛宇永遠都還記得初中的那一天，飽受欺負的唐少空躲在教室哭泣的樣子。

　　那時唐少空抬起頭，眼角紅著，眼神中滿是脆弱，卻又勉強想要裝出堅強的表情。那時宋飛宇早就惦記唐少空許久了，看到那一幕，心中頓時有一種狠狠抽痛的感覺。說起來可能有點中二，但就在那一刻他心中發誓，他要一輩子保護唐少空。

　　所以他剛才本想讓小女鬼爆頭了，但心又軟了下來，想著要是不構成傷害，那就放她一馬。

　　誰讓他這麼喜歡唐少空，就算是鬼，和唐少空有關都能讓他覺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