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CASE06-6 玉慈航行動
鄭襄榮掛斷電話,指著監控室內的人道:「你們,把門給我撞開。」
幾個負責監控的都是文弱書生,此時被逼無奈,只能站起身來想辦法完成任務。監控室內除了器材只有椅子桌子,幾人沒辦法,只能挨個用身體撞擊大門,試圖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百里旬嘴裡叼著一支煙,跟個兵痞似的坐沒坐相,他的耳朵卻一直機敏地豎著,很快,他聽到了發自遠處的腳步聲,有人來了。他招呼手下們:「孩兒們,擺開陣勢開門迎客啦!」
那一頭的養心軒內,政要們再次被陸鎣一的故事所吸引,此時陸鎣一已經講到了芮如海在自己的墓中刻畫的那些雕像。
奚遠峰道:「那尊沒有臉的雕塑是陸修吾的?這說明芮如海同時認識藍肅和陸修吾兩個人,他對藍肅的感情是崇拜景仰,但是對陸修吾的感情卻很複雜……」他思索了片刻道,「他恨陸修吾,但是這種恨很矛盾,所以他沒有像對待嚴嵩那樣,給陸修吾在陰間判刑。為什麼?」
陸鎣一道:「當時我們在芮如海的墳墓裡找到了一口箱子,箱中有一幅畫、一疊信件還有一杆鐵槍頭。畫上畫得是藍肅及我先組陸修吾兩人的縱馬圖,從圖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很早就認識並且感情很好……」
塞維亞夫人和李沅對視一眼,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了笑容,這兩位言語不通的尊貴夫人似乎在這一刻因為同一個原因而激動起來,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關係。塞維亞在旁邊莫名其妙,奚遠峰則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信裡寫了什麼?」奚遠峰問。
陸鎣一說:「信是用暗語寫的,因為曾經放在傳信筒裡綁在鴿子腿上傳信,所以都有特殊的折痕。」
「密信?」
「是的,密信。信的意思不明確,但是信裡還有兩張地圖,地圖做著標記,從京城一直到陝西漢中的城固,又從城固曲曲折折,到達距離Y省K市鎮寧縣不遠的一座名為歸溪的小鎮。」
「陝西城固……陝西城固……曾銑王環?」在座的一名負責教育的文官突然喊出聲來。
「曾銑王環……」奚遠峰顯然也想到了,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I國眾人皆是一頭霧水,那名文官便解釋道:「這是我國歷史上的一樁名案。嘉靖二十七年,當時明朝的權相嚴嵩為構陷首輔夏言,從官至三邊總督的曾銑下手,先教唆其部下仇鸞陷害曾銑下獄,其後將夏言也拖下了水。當年,曾銑被腰斬而亡,其妻與一雙幼子流放,明史稱之為第一冤案。當時曾銑有個忠肝義膽的部下名叫王環,他臨危受命,捨下家人護送曾銑妻子與一雙幼子一路躲避追殺,風餐露宿直至流放地陝西城固,其後更照料了母子倆二十年,他的俠肝義膽為世人所稱道。」
奚遠峰說:「芮如海也參與了這件事?」
陸鎣一點頭:「根據我的推測,是的。」
奚遠峰又道:「如你所言,紅花鏢局擅長幻術,有一種迷藥能使人產生幻覺……」他點點頭,「我懂了,那失蹤的兩柄鳥頭銃是被用在此處了。」
李沅說:「這是什麼意思呀,我沒聽懂,你也給我們說說啊。」
奚遠峰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妻子說:「據我猜測,陸修吾、藍肅、芮如海是一夥的,他們都想要挽救曾銑這名忠臣的生命,然而嘉靖帝沉迷道術,嚴嵩當時在朝中隻手遮天,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來阻止這件事,所以試圖用玉慈航顯靈來引起嘉靖帝的注意。那兩柄鳥頭銃中的火藥是被拿來炙烤迷藥製造幻覺用的。」奚遠峰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似是自言自語道,「光是慈航顯靈只能引起嘉靖帝的注意,並不足以拯救曾銑性命啊……」他又看向那尊慈航像,突然眼神一亮:「除非,這尊慈航像裡還有什麼玄機。」
「正是如此。」陸鎣一點頭,「各位,請你們允許我重現當年三人的計謀。」
奚遠峰大手一揮:「可以。」
陸鎣一便朝一旁的卓陽點點頭,卓陽關閉了整間屋子的燈光,只留下了正對著玉慈航像上的一盞射燈。陸鎣一解說道:「請大家不要慌張,我這是盡可能還原當年嘉靖帝西苑尊仙閣的環境,當時嘉靖沉迷道術,整日都在西苑修玄更建造了數座供奉仙人的樓閣。接下來,我要點起香來。」陸鎣一說著,拿出一個香爐,點燃了手中的香,放到了玉慈航像跟前。
「尊仙閣是嘉靖當時專門用來供奉道家女真的,所以這尊玉慈航像如果被迎入宮中一定會供奉在此處,這個香爐和香也是我請教過族中的專家後盡可能貼近歷史仿製出來的。當然,由於環境原因和資訊缺乏,我今天只是盡可能模擬當時的環境,無法做到百分百還原。」陸鎣一喊了聲,「阿陽。」
卓陽便走到一側,舉起了手中的什麼東西。
「當時尊仙閣的窗戶大概是在這個位置,當嘉靖帝拜神的時候……」陸鎣一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說,「ZX先生,如果要看到嘉靖帝當時能看到什麼需要您到這個位置,嗯……」
「跪著才能看到?」一名早就看陸鎣一不順眼的官員怒道,「你神神道道說了那麼久現在又要ZX跪下來,你到底存了什麼居心?」
奚遠峰卻主動站起身來,他走過來後,卓陽便也走了過來,奚遠峰看了他一眼。卓陽取過旁邊一張椅子,深吸了口氣,一用力,竟然徒手劈斷了四條椅子腿說:「請坐。」
周圍人都看傻了,奚遠峰也露出了驚訝的眼神,隨後卻笑著坐了下來。卓陽退回原位,繼續打燈,香煙嫋嫋中,奚遠峰看向玉慈航,驟然睜大了眼睛。陸鎣一不敢確保這件事一定能成,整個事件有太多不可控因素了,環境、燈光、香的純度,還有玉慈航在漫長的歷史中已經有了磨損,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奚遠峰的態度,但凡這位大人物只要不耐心那麼一點,他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徒勞,然而這一刻,看著奚遠峰的表情,陸鎣一終於能夠鬆一口氣。
他看到了!
看到了由於特殊的敬神香彌漫在空氣中造成的空氣扭曲,再加上燈光照射、光線折射,於是玉慈航中透雕的內容被呈現在了神像頭頂周圍,形成了如同光圈一般的存在。那光圈裡頭密密麻麻滿是一行一行的字,每一個字都在控訴,每一個字都在喊叫,控訴嚴嵩勾結仇鸞欺上瞞下的罪證,呐喊著曾銑在百姓中的聲譽。
養心軒內靜悄悄的,因此外界的騷動在這個時候終於傳了進來。有人聽到了,問:「外面發生了什麼,快去看看。」正在這時,養心軒的大門猛然被人推開,燈光被打開,光明一時大放,鄭襄榮陰沉著臉色快步走了進來。
「鄭老?」幾名官員疑惑地看向他。
鄭襄榮一眼就看到了陸鎣一和卓陽,於是大喊道:「把他們抓起來。」從鄭襄榮的身後跑出了許多人,其中還有兩個人押著百里旬。百里旬受了傷臉都是腫的,不過人還活著。
陸鎣一和卓陽倒退半步,背靠著背,形成了守望互助的姿勢。
奚遠峰站起身來:「鄭老,這是怎麼回事?」
鄭襄榮深吸了口氣,卑微地鞠躬道:「ZX、ZX夫人、總統先生、夫人,各位同僚,抱歉打擾了大家進餐的雅興,這兩人是我S處正在通緝的恐怖分子,也是前晚殺死了周振宇將軍的真凶,我正在追捕他們。」
「什麼!」有人驚叫起來。
一名華商道:「不、不會啊,他們是跟我們一起來的,只是普通的商……」說到這裡,自己也不由得停住了,其實在講故事的過程中他們就隱約覺得這兩人並不是單純的商人,還有之前里奧突然告知他們,他們中的兩位同僚由於生病臨時委託了這兩人前來,這些事情現在想來都是極不正常的。
陸鎣一道:「ZX先生,請您再給我十分……不,只要五分鐘的時間,請讓我把這個故事說完。」
鄭襄榮道:「少廢話,把他押走。」
卓陽說:「誰敢動他!」
奚遠峰忽然渾身一震,他眼神一瞥,立刻就有人會意過來,警衛員們快速湧了過來,隔開了陸鎣一卓陽和鄭襄榮。鄭襄榮滿臉驚怒:「主席,您這是什麼意思?」
奚遠峰道:「這個人……」他指了指卓陽,「我認得他。」
這下子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眼神,包括陸鎣一和鄭襄榮。陸鎣一看向卓陽,卓陽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是你!」
四年前卓陽還在騰龍部隊的時候曾經與奚遠峰有過一面之緣,那個時候奚遠峰還沒有走到一國首腦的位置上,卓陽也沒有貼身保護過他,但終歸都在權力中樞,還是容易碰到的。
奚遠峰說:「你做了一點偽裝是嗎,不過你一說話,我就認出你了。」他笑了起來,「我對你印象很深刻,那個時候你跟在羅總理身邊,有一回你在機場打傷了一個孩子,是周振宇的孫子吧。當時我也在,」他回憶著那時候的場景,「我看得出那時候你的糾結和掙扎,你是一個盡忠職守並且身懷正氣的人,這麼多年了,你的眼神並沒有改變。」
鄭襄榮大叫道:「ZX,您聽我說!」
奚遠峰忽然沉下臉色道:「鄭老,請你注意場合。」奚遠峰的形象一直是和善親切甚至有些憨厚的,C國很多老百姓都很喜歡他,還給他取了許多平民化的外號,但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又有哪個會真的沒心沒肺。奚遠峰說:「陸……你叫什麼?」
陸鎣一恭敬地說:「ZX,我叫陸鎣一。」
奚遠峰說:「陸鎣一,我給你十分鐘,你把接下來的話說完,我再決定怎麼處置你們。」
鄭襄榮還想說什麼,最後卻只能閉上嘴。他還沒有輸,他想,一尊雕像,一個故事,又能說明什麼呢,這又不是TVB的喜劇故事,好人歷經千辛萬苦跑來告御狀,奸臣因此伏法。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都把自己歸入了奸臣一流。他想,如今是法治社會,什麼都是要講證據的。
陸鎣一說:「謝謝ZX。」他吸了口氣,繼續說道,「玉慈航像中的秘密ZX您已經看到了,其利用透雕技術將嚴嵩的罪狀和曾銑的事蹟一一列出,自然是想要通過慈航顯靈來說服嘉靖帝曾銑並沒有錯,夏言也沒有錯。」卓陽警惕地守在陸鎣一身邊,隨時做好了替他阻擋一切危險的準備。
陸鎣一道:「玉慈航像為什麼有兩尊?現在已經有了結論,正是因為其中一尊玉慈航像中隱藏了這一玄機。玉慈航本是嚴嵩進獻給嘉靖的壽禮,他自然派了專人監工,玉匠絕無可能偷偷在其中動手腳,換言之,最開始的那尊玉慈航像是毫無問題的。」
眾人再次被陸鎣一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陸鎣一說:「那麼,如何令內藏玄機的玉慈航取代最開始的玉慈航呢?」
「中途調換。」有人出聲喊道,此時竟是顧不上尊卑禮儀了。
陸鎣一說:「沒錯。玉慈航二次顯靈其實各有用處,第一次顯靈是為了使得揚威鏢隊有一個合理的藉口借道彎月鎮,哪怕沒有暴雨,陸修吾也可以以天降祥瑞,需要暫時回避為名暫停押鏢,而第二次顯靈正是為了讓在彎月鎮等待他的藍戎有機會用第二尊玉慈航像進行調包。也就是說,彎月鎮這一面其實是藍肅和陸修吾私下約定的行動計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