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一日平安度過,晚上吃過飯,羅侯將冬菇拉到床邊。
冬菇笑道:“怎麼,拉我過來做什麼。”她貼在羅侯胸膛上,“相公今夜有需求?可惜啊,最近事情太多,娘子不能分心啊。”
“……”羅侯將胸前不正經的人拉開,正色道,“白日有人來探查,我怕他們入夜會採取行動,你先到床上去。”
“呵。”冬菇也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可是就是忍不住想逗他,“到床上又能怎樣,難道在床上他們就不殺了?”
“你……”
“好了好了,我去床上就是。”冬菇脫了外套,躺倒床上。“你不上來麼。”
“我也——!”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就在羅侯說到一半之時,猛地抓住冬菇的手臂,向外狠狠一拉。事發突然,羅侯下手毫不留力,冬菇胳膊劇痛,眼前一花——一道箭矢破窗而入,直釘入牆壁!
“這是——”
冬菇渾身冰涼,瞪大眼睛看著那支箭羽。
還不及說完,羅侯又一用力,將兩人拉低。嗖嗖兩聲,又是兩根箭射入!
“羅侯!”冬菇閉緊眼睛,緊緊抓著羅侯的手臂。
羅侯面色冷峻,一語不發。
箭矢還在向屋中疾射,羅侯的手壓在冬菇的頭上,將她按得很低很低。
“羅侯你再低下些!”冬菇手拉著羅侯,想把他往下拽拽。
抬首間,她剛巧看到羅侯的眼睛——那雙眼睛很靜很靜,泛著刺骨的寒意,陰冷異常。
羅侯低眸。
冬菇渾身一顫,竟覺得箭矢沒有那麼可怕了——這是冬菇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離這血剎修羅如此之近。
她嘴唇顫抖,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
不待她說完,一記手刀劈下,冬菇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羅侯小心扶著她,讓她平躺在地上。
隨即立起木拐,站了起來。
箭雨中靜立,只憑著無匹之技藝。
就在他站起來的同時,一支箭從窗外射入,羅侯身子稍稍往後一傾,左手一抬——他手臂抬起之快,目力難測。就像他的刀,抽拔了上萬次,常人根本看不出是如何出鞘入鞘。
只那一眨眼的功夫,一支破空利箭便停駐在他的手裡。
靜默,再是靜默。
“找死。”
低低一語,是說不出的冷漠,道不盡的陰狠。
羅侯微微用力,咔嚓一聲,箭矢從中折斷,他兩指一夾,取箭頭一端,看也不看,猛地向窗外一甩——
“啊!”
窗外一聲慘叫,疾射的箭矢也隨之一滯。
羅侯趁著這間隙,長臂一撈,從桌上取來軍刀,木拐一撐,直接推開房門。
屋外黑漆漆的一片,一眼看去,來犯的共十餘人。皆是玄衣蒙面,刀劍在手。
其中一個已經躺在地上,胸口處留著血,卻不見那折了的箭頭,想來已是沒入了胸腔之中。
羅侯抽出軍刀,不進也不退,就站在破屋的門口。
寒風凜凜,吹過刀鋒,颳起絲絲嗡鳴聲。
守護,再是守護。
破敗簡陋的木門,任人一腳就能踹爛。可此時,因為有了這樣一個人,有了這樣一把刀,木門便成了銅牆鐵壁,無人能破。
一人攔路,一人當關。
天地無言,羅侯亦無言。
眾黑衣人見此境況,也不囉嗦,提起兵器便攻上。三人頭陣,三路攻勢,一時間,三道劍分別攻向羅侯頭腰腿!
羅侯扔了枴杖,側開頭,一把握住中路之人的劍柄,借力一躍,躲開下路攻勢,劍鋒一擦,在羅侯腰側留下一道傷痕。
羅侯毫不在意,手一翻,反握住刀柄,徑直插入手中人的肩胛內!
噶蹦一聲,人骨碎裂——羅侯再一拽,將那人手臂連根卸下!
一時間,血雨漫天。
羅侯臉上血跡斑斑,陰陰慘慘,眼眸之中更是分毫的溫度也沒有,渾身煞氣。
眾人心中一凜,抽出兵器,一齊攻上!
就在他們衝過來的時候,一道利光從旁邊的房間竄出,離得最近的那人躲避不及,慘叫一聲倒地。
“不是誰看著凶,人就在誰那裡。我說你們多動動腦子行不行。”
懶洋洋地一聲,廖文介從屋子裡走出來,長槍搭在肩膀上。
她向後一指。
“人在這裡,你們走錯方向了。”
黑衣人變陣迅速,也不廢話,分出半隊人攻向廖文介。
“呔!”廖文介冷笑一聲,長槍落手,“活膩了的東西!”
黑夜中,刀光劍影,冷月見證無言的廝殺,也照耀血路無止的盡頭。
羅侯一心專念,無暇他顧。
來犯之人非是庸手,即使強勢如羅侯與廖文介,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帶著傷痕,但他們並無退縮。
對於廖文介來說,深夜,血腥,還有羅侯。
當這三樣東西聚集到一起時,意味著最沉澱的記憶,最無間的默契,以及最酣暢的血途。
別無他話,只有殺戮。
而對於羅侯來說,此時此刻,他心中要比廖文介多了一絲冷靜。
從前,他什麼都沒有。他只知道自己的刀很利,只知道殺了別人自己才能活下來。那時,他從沒想過握刀的意義。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有了罣礙,也有持刀的理由。
他不識字,沒有才華,也不會尋常男子的手藝。曾幾何時,他的一身力量與武藝被眾人所鄙,就連他自己也不喜握刀。
可是現在,他卻無比感謝蒼天,給了他這身殺伐的技藝。
我什麼都不會,可是至少,至少,我還能保護你……
身後的這間破屋,無人能入。屋中的那個女人,無人能動。
另一邊,幾名黑衣人進攻廖文介,廖文介戰得酣暢,便忘了身後的屋子。一人抓準時機,趁機竄入,再出時,肩上已經扛著風止。
風止身體有傷,還很虛弱。帶他出來之人毫不憐惜,壓著他行動,觸及傷口,風止臉色越發蒼白。
“呔!”廖文介見狀眉頭一皺,怒道:“偷東西麼!”
她長槍一轉,朝壓著風止之人直襲過去!
就在這時,暗處又射來幾支冷箭!
廖文介猛地提槍格擋。
“還有——?!”
在她看向暗處之時,一人找準時機攻上來。廖文介餘光掃見,心裡一怒,槍也不揮,側身一躲,隨即一個巴掌甩在面前的黑衣人臉上——
“**!敢偷襲你奶奶!”
這一巴掌貫入內力,直接將黑衣人扇翻在地。黑衣人蒙面的布襟掉落,只見一個女子口吐鮮血,一邊眼眶裂開,臉也迅速腫大,看不出形狀。
“呸!”
在女子倒地之時,暗處簌簌作響。
隨即四週一靜。
剩餘的黑衣人像是得到某種命令一樣,齊齊後撤。
羅侯眼神一銳,握緊刀柄,低聲向廖文介道出今夜的第一句話。
“小心。”
“恩。”廖文介眼睛盯著暗處,警惕戒備。
忽然,暗處又出幾道聲響,卻是與之前大不相同。撲哧撲哧,像是切入骨肉的聲音,聽著讓人心驚。
一黑衣人似是覺得有些不對,她向著暗處走了兩步——
忽然,從暗處嘩啦啦地飛出一堆東西,不是箭矢,不是暗器,幽幽而落,在地上滾了又滾,留下道道血痕——竟是十幾顆人頭!
人頭裝扮同黑衣人相同,面上皆覆著面罩,被人卸了腦袋,面罩卻還系在腦後,分不出每顆人頭是誰的。
“怎麼——!”那黑衣人一驚,手裡的劍差點掉在地上。她向後大退幾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暗處的樹林。
緩緩,從樹林中走出一人。
羅侯看清來人,便知道今夜的危機度過了。
成泉腰間別著一把刀,她沒有將刀拔出,就那樣隨意地走上前來。離她很近的黑衣人非但沒有攻上去,甚至又向後退了幾步。
成泉在場中站定,微微一抬手,身後竄出數道人影,直奔黑衣人而去!
知道情況有變,黑衣人雖一時心驚,卻也快速調整過來,手中兵器又一次提起。
“呵。”成泉一聲笑,“呂丘年的雜碎,也敢與北地王兵抗衡麼。”
淡淡的一句話,是說不出的狂妄與自信。
果然,成泉雖只叫出三人,可是其訓練之有素,配合之默契,讓眾黑衣人難以招架。
羅侯見情勢逆轉,心中稍定。而廖文介把長槍一搭,自己靠在門板上看戲。
不刻,黑衣人倒下一個又一個,而安南王府的兵士陣法剛烈,分毫未傷。
剩下幾人知道大勢已去,互相看了一眼。
“哈。”廖文介笑道:“別看了,這人你們今天是帶不走了。別難過,回去再叫些人來,下次還有機會。”
黑衣人對廖文介的戲謔不聞不問,相互一眼看過去,已經明白對方意思。
風止被一人拉著,傷口已經抻開,肩頭處鮮血直流。他臉上滲著冷汗,目光卻是清明。
停頓的一刻,他看了一眼廖文介。
他們距離不近,天又很黑,其實本是看不出什麼。可是廖文介卻莫名感受到了一種不尋常的意味。
忽然,黑衣人反手一劍刺向風止——!
“做甚——!!?”廖文介本能性地衝了上去。
眼神來不及分辨,思緒來不及整理,甚至槍也來不及拿——不過好在,人來得及救下。
“廖文介!”羅侯一聲高喝,一刀飛出!
黑衣人一擊斃命,廖文介掌中鮮血直流,她也不管。手中劍扔到一邊,另一隻手抓住風止。
“活著呢?”
風止腿下不穩,晃了幾晃。眼睛一直看著廖文介慘紅的手。
“呿。”廖文介一撇嘴,單臂用力,將風止扛起來。“剩下的交給你們了。”說完便進了屋子。
成泉也不阻攔,余留幾人被安南王府的士兵三下五除二解決了。
“屍首處理了。”成泉命令道。
“是。”三名士兵拖著地上的屍體,拉進旁邊的樹林。空氣之中瀰漫著血腥氣味,地上殷紅一片,碎肉斷肢滿地皆是,令人作嘔。
羅侯靜靜不語,成泉看著這個人,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
“成泉,你下去吧。”
就在成泉尷尬之時,樹林中傳出聲音。
羅侯聽見這聲,握拐的手又緊了。
一人步出樹林,來到月色之下。
“羅公子,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