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師父,我們何時出發?”
冬菇嘆氣,“你要準備多久?”
安勍道:“師父若是著急趕路,明日便可走。”
“呵。”冬菇坐在床邊,“你還是喚我名字吧,叫師父我實在是不習慣。”
安勍點頭,“好。”
“你若沒有過多的包裹行李,我們明日就出發吧。”
“好,珺兒回去準備,這便告辭了。”
“請。”
安勍離去,冬菇還似做夢一般。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她朦朦朧朧,似懂非懂。這半柱香的功夫,安勍一進一出,就已經拜她為師了?
還要帶他一同回去……
冬菇一時頭大。
這要如何才好,羅侯的事情就已經讓她焦頭爛額,現在還要帶這個小王爺回去。他雖說自己拜師學藝隨便吃苦,可畢竟身份尊貴,有點什麼閃失她要如何同安南王交代。
還有,這個安南王也真是奇怪,她怎麼這麼輕易就相信一個素未蒙面的人,還讓自己的寶貝兒子拜她為師,遠離王府去學藝。
想來想去也不得頭緒,冬菇也懶得再想,她將被枕鋪好準備睡覺。
燭燈一熄,屋子頓時陷入黑暗。
冬菇和衣而眠。
……
誰知,還在半睡半醒間,冬菇忽然覺出一絲異樣。
搞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冬菇皺緊眉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哪知這一睜眼,差點嚇個半死——————
黑暗裡,一條人影直直地站在她的床前,面對著她,向下俯視。
這可真如深夜見鬼,冬菇下意識地想要大叫。
她這邊剛想開口,那人影俯身,一隻手迅速伸過,緊緊地摀住冬菇的嘴。
“別出聲,是我。”
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卻是似成相識的嗓音。
冬菇心有餘悸,她手上顫抖,覆在來人手臂上,示意她拿開。
“……廖文介?”
“是我。”
冬菇心裡怦怦直跳,她壓低嗓子,“你想嚇死我?”
“哧。”廖文介恥笑一聲,“你怎麼這麼容易就能被嚇死,我已弄出這麼大動靜,你卻還沒有反應。”
冬菇坐起身,“你……你事情辦妥了?”
廖文介道了聲是。
冬菇道:“那你今日來是為了履行約定的?”
廖文介道:“不然你以為我來幹什麼?”
“不不,就是這個。”冬菇一骨碌坐起來,腦子也慢慢清醒了,她問廖文介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
“安南王府那麼多侍衛,你是如何走進來的。”
廖文介眉毛一挑,慢悠悠道:“你今天只能知道一件事,要麼是羅侯的事,要麼是我如何潛入安南王府,你自己選吧。”
冬菇毫不遲疑,“羅侯!”
廖文介哼笑,靠在桌子邊。已經快入深夜,周圍寂靜一片,冬菇不敢點燈,只有藉著微弱的月光,勉強看清廖文介面孔。
她小心地問道:“我們在這裡說話安全麼,要不要換一處?”
廖文介卻一臉無所謂,“我都沒說危險,你亂擔心什麼?”她見冬菇面色仍是謹慎,翻了一眼。“有人近屋我會察覺的,不必擔心。”
武功高手麼,冬菇不知她身手到底好成什麼樣,謹慎起見,她話語聲音還是壓得極低。
“你今日來找我,也就是說你已經見到我說的那兩個人了。”
“是。”
“那……”
廖文介抱臂胸前,“你想問什麼,我將那兩個女人怎樣了?”
冬菇點點頭。
“殺了。”
廖文介輕描淡寫,神態淡然,就如同她殺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隻雞。
冬菇心裡卻是一顫。
她骨子還是從前的那個人,生命對於她來說無比珍貴。她無法像廖文介這樣,視生命為草芥。
“怎麼,怕了?”
冬菇搖頭。
“如果這點都受不了,我還是不要同你說羅侯比較好。”
冬菇抬頭看她,“你說吧。”
廖文介嘴一咧,笑得不懷好意。
“你可要想好了,羅侯做的事情比起我來,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別到時候我對你說了,你自己受不住,回去再一紙休書給羅侯趕出去,那我可對不住他了。”
冬菇卻沒有同她說笑,她借月光看向廖文介的雙眼。
“我並不是害怕。”
廖文介道:“那是什麼?”
冬菇道:“愧疚,無奈。”
廖文介一怔,道:“為何愧疚,又為何無奈?”
冬菇道:“我若不告知你那兩個女人的事,你也發現不了。你發現不了,她們便不會死在你手裡。所以,雖然不是我親自動手,可她們卻間接被我所殺。兩條性命寄於身,冬菇無法不愧疚。”
“那無奈呢。”
冬菇頓了頓,道:“身不由己是無奈,即使冬菇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卻一定要這樣做。”
廖文介看著面前的女人。
“你覺得這樣做不對?”
冬菇點頭。
“哈。”廖文介不禁一笑,“你愧疚無奈我都可以理解,唯獨這個不對讓人匪夷所思。”她身體微微前探,似是想離冬菇近一些。“我同羅侯是一夥的,你向著我便是向著羅侯,你怎麼會覺得這是錯的?”
冬菇未避廖文介直視的目光,她輕道:“殺人是罪。”
殺人是罪。
這四字一出,冬菇頓感周圍氣氛一變。再看廖文介,後者目露凶光,臉色極為難看。
“你說什麼?”廖文介面露譏諷,“罪?你知道我最喜歡殺什麼樣的人麼,便是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若殺人是罪,那保家衛國拚殺前線的將士全都是罪人?”
冬菇搖搖頭,“廖姑娘,你想偏執了,我非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何意?”
“被殺的人被奪走餘生幸福,殺人的人奪走他人的餘生幸福,這是罪;而天下不平,戰亂四起,百姓顛沛流離將士身處戰火,這也是罪。前者是小罪,是普通人無奈之罪;後者是大罪,是當權者無能之罪。”冬菇輕聲道:“此罪非彼罪,在下完全沒有貶低將士們的意思,廖姑娘誤會了。”
廖文介緩緩直起身,眼睛直直地看著冬菇。
“你到底是什麼人……”
冬菇不懂她的意思,“怎了?”
廖文介心裡久難平靜,她一腔怒火只讓冬菇淡淡幾句便化掉了。她看著面前這個女人。好似認識她,又好似不認識。她如此瘦弱,坐在那裡,自己只消兩根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可她又好像很高大,強壯到廖文介連出手的念頭都不敢產生。
“廖姑娘?”
這一句喚回廖文介意識,她哼了一聲。
“伶牙俐齒,百無一用!”
冬菇苦笑,“是,廖姑娘見笑了,我本也沒什麼本事。”
廖文介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溜躂,慢悠悠地也不說話。冬菇起初還追隨她的身影,禮貌等待,可後來她實在是著急羅侯的事,猶豫再三,終於開口。
“廖姑娘,不知羅侯……”
廖文介明知故問道:“羅侯怎了。”
“這……”冬菇嘆氣,“廖姑娘,冬菇剛剛失禮,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冬菇這裡向你賠罪了。”
“哼。”
“廖姑娘,請你體諒冬菇的心情,我實在是擔心羅侯……”
廖文介想了想,對冬菇道:“你可知,現下,我並不想告訴你羅侯的事情了。”
冬菇道:“為何?”
廖文介沒有答她,卻是在心中默默沉吟。
她現在不確定是否要將此事告訴冬菇,雖然她們只談過短短兩次話,可她卻從這簡短的話語中感受了許多。
她未仔細調查過冬菇。從前,在她眼裡,齊冬菇只是羅侯的妻子,一個平凡的女人,沒有任何意義。
可她錯了。
這個女人並不平凡。第一次見面,她的機智給她留下深刻印象,而第二次見面,她的話語又讓她為之動容。
齊冬菇怕她,又不怕她。
廖文介心道,我能用武力使她屈服,可是讓她心服卻做不到。
思及最近的事,廖文介心中煩躁。那事尚有瓶頸,因為羅侯的原因,她雖有頭緒卻又無法徹底解決。
她看向齊冬菇……如果是這個女人,或許會想出什麼辦法。
可是……
“你要想好了,若按照你‘殺人是罪’的想法,那羅侯可謂是罪大惡極,你確定你想知道?”
冬菇沒有任何遲疑,沒有絲毫考慮。
“是。”
“你重人命,可他殺人不眨眼,你不用再考慮一下,到時候後悔可來不及了。”
“呵。”冬菇聽著聽著居然樂了出來。“廖姑娘明明想說,怎地如此不爽快。我都這樣應下了,你還擔心什麼?”
廖文介莫名起火,“你這張嘴真是了不得,饒不了人是不是?”
“哪裡哪裡,廖姑娘說笑了。”
廖文介恨得牙癢癢,奈何她同冬菇說話,一點嘴上便宜也佔不了。
“你想知道什麼?”
“當然是所有。”
廖文介道:“這故事可很長。”
冬菇笑道:“長夜漫漫,有得是時間給廖姑娘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