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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多情》第33章
☆、33第三十三章

  一句是我,將席間所有人的目光拉過。安勍垂眸頷首,恭敬地立於院中。

  安惟松見到安勍,也微微鬆容。

  “原來是珺兒,一年未見,你又長大了。”

  “承蒙老夫人掛念,晏珺受寵若驚。”

  “呵,祖孫之間何須如此,過來坐吧。”安惟松一抬手,僕人連忙搬過一張椅子,放在安惟松的身邊。

  “是。”安勍緩步上前,坐在安惟松身邊。他身形俊美,氣態超然,月色之下,他靜靜端坐,宛若一顆無暇明珠。

  畫作被安惟松收在身旁,僕從將剩下的壽禮一一呈現。

  安勍抬首,目光輕輕落在安惟松的身上。

  她靜坐一處,雖無言語動作,可卻讓人不禁屏息。三十年的佛門修行,沒有化掉她的一身霸氣,也沒有消掉她的一身傲骨。

  “珺兒留下,其他人散了吧。”宴席過後,安惟松單單留下安勍。

  往年這個時候,她會留下安戚芳,講幾句無關輕重的教誨,然後便回到屋子,來年再見。今年,她沒有留下安南王,卻留下了自己的孫子。

  安戚芳不敢多言,攜眾家眷離開。

  雖已入夜,可屋子裡華燈璀璨,光彩明亮。

  安惟松命僕人取來一盞油燈,她親自點燃。僕人告退,寬闊的屋子裡,只剩祖孫兩人。

  安惟鬆起手,漫不經心一揮。廣袖飄飄,屋中所有燭燈紛紛熄滅,只剩小小油盞,發出暗淡的光芒。

  “燈光正盛,易迷失人眼,繁華正盛,易迷失人心。”

  安勍不懂安惟松意思,不敢貿然開口。

  “我一把老骨頭,已經不適應這樣的光景了。”

  安勍恭順道:“是,珺兒會同母親說,往後佈置的再簡單些。”

  安惟鬆手持念珠,一顆一顆地撫過。

  安勍從未與安惟松這樣單獨相處過,他心裡不免有些緊張。

  “老夫人留珺兒,不知所為何事。“

  “呵,是我所為何事,還是你所為何事。”

  安惟松輕描淡寫的一個反問,卻讓安勍如同踩進一口無底之洞,頓時冷汗浸身。他慌忙站起身,跪在安惟松面前。

  “老夫人慧眼,珺兒知錯。”

  安惟松看著跪在身前的安勍,氣質絕然,貌美無雙,又是難得的聰慧靈氣。她淡淡嘆了口氣,“起來吧。”

  “是。”安勍起身,垂首立於屋中,不敢抬頭。

  “珺兒,你母親同我談起過你。”安惟鬆緩道,“她時常說,包括你六個姐姐在內,你是她所有孩子裡,最聰明的一個。”

  “母親抬愛,珺兒愧不敢當。”

  “不,你當得起。”安惟松看著安勍,“只可惜你是個男子,你的聰慧注定無法用於朝堂與戰場。”

  安勍道:“珺兒雖不立於堂前,卻不是因為男兒之身,志不在此而已。”

  “呵呵,好狂妄的小娃。”

  “珺兒踰越。”

  安惟松的眼睛蒼老,眼神卻熠熠有光。

  “你有何事為難?”

  “……”安勍話到口邊,卻難以道出。

  “娃兒費勁心思,不就是想求我一允,如今為何不開口。”

  事到關頭,安勍再無法強忍,他心一橫,跪在安惟松面前。

  “老夫人,珺兒向你求兩年的時間。”

  半響。

  “哦?”安惟松道,“這我卻是沒有想到。”

  “求老夫人給珺兒兩年時間。”

  “你要兩年時間做什麼?”

  安勍道:“求心上之人。”

  安惟松神色平和。

  “珺兒之姿,天下少有,你若心有所屬,還需兩年時間?”

  “因此事確實為難,所以珺兒不得不懇請老夫人允諾。”

  “是何方人家?”

  “普通人家。”

  安惟松蒼老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這讓她看起來沒有那麼肅然了。“珺兒,老身只再問一次,是何種人家。”

  安勍手腳冰涼,即使是他,也無法不怕安惟松,她就像安南王府中的一個神話,任何人在她面前都無處遁形。

  “她……她已有夫君。”

  安惟松面色不變,“你想做妾?”

  安勍想到冬菇,搖搖頭,“不,我不想做妾。”

  “你想拆散他們夫妻?”

  “……不,我不想強行拆散他們。她對丈夫情深意重,強行拆散也是無用,反而弄巧成拙。”

  安惟松道:“既不做妾,又不想棒打鴛鴦,那你想如何。”

  安勍笑了,他的笑容在微弱的油燈下是那樣的柔弱,笑裡有無奈,更多的卻是深情。

  “我想等……”

  “等?”

  “是,等。”安勍目光溫柔,好似看見了那個日思夜想的影子。她這幾日,日日同他在一起,她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卻像長輩一樣,耐心地教了他很多很多。他喜歡她的聲音,喜歡看她作畫,喜歡同她在一起的每一日。

  “同她丈夫比起來,我自視不差,用情也不比他少。我相信,時間長了,她會懂的。”他抬頭看向安惟松,“所以,老夫人,珺兒懇請你給我兩年時間。”

  “若兩年之後她仍未對你用情呢?”

  安勍聽她這麼問,眼睛裡透出絲絲茫然,自顧自地搖頭,“不……不會的,她會喜歡上我的。我的真心,時間久了她自會懂的。”

  【我的真心,時間久了你就懂了。】

  耳邊依稀傳來故人的聲音,安惟松定力絕然的心境猛地一顫。她豁然抬頭,目光穿過安勍脆弱無助的神色,彷彿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刀劍漫天,萬古長空,白茫茫的雪山下,那曾經孤單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腦海。

  【無所謂,我就在雪山下等你,你總會回來的。】

  他自信的話語彷彿就在昨天,單純又驕傲的笑容也似乎也就在眼前。

  她掉頭而去,未出口的,是永遠無法實現的諾言。就像三十年來,她始終忘不掉的記憶一樣,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

  安惟松蒼老的眼睛看向安勍,這個跪在地上的少年郎,那一襲白衣彷彿化作漫天的大雪,他的身影同曾經的故人慢慢融合。

  安惟松眼睛掃過那幅小畫。這年輕的小娃為了這個等字,究竟花費了多少心血。未雨綢繆的準備,小心翼翼的試探。

  可是,我若應你,為的卻不是這一幅畫。

  “你要等……”

  “是,珺兒要等。”

  “你不怕到頭來一場虛幻。”

  安勍笑了,“如果真情也是虛幻,那這世間又有何是現實。”

  “你身份尊貴,何需這樣卑微的情感。”

  安勍搖搖頭,他想到冬菇愛護那殘疾男人的樣子,“不,情義沒有尊卑。”

  ……

  安惟松靜默半響,終道:“你退下吧。”

  “老夫人……”

  “稍後我會同你母親說,兩年之內,不會為你許配人家,也不會幹涉你的行動。”

  “謝老夫人成全。”

  靜靜離去的人帶著心滿意足。安惟松看著孫兒離去的身影,長嘆一聲,一瞬間彷彿又老了幾歲。她閉上眼,雙手合十,心中默默誦佛。

  可心境已亂,又怎是幾遍佛經可以梳理的。

  一個等字,蹉跎了世間多少痴情男子,又悔恨了多少薄情的女人。

  可我又怎能對你說不。

  就像當初,他說出等我的時候,果敢的心,炙熱的情,我又怎能說不。

  ……

  安勍走出小院,他抬頭仰望夜空,明月高懸,映得他的心境明亮清涼。

  冬菇,你總有一天會懂得,我對你的情意要比羅侯對你的更深。

  ……

  吱嘎一聲,房門未敲便被推開,

  “哎?”冬菇嚇了一跳,從床上蹭一下坐起來。一看來人竟是安勍。

  “真是嚇到我了,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壽宴結束了?”

  安勍眉目如畫,笑意盈盈。

  冬菇道:“怎麼,有好事不成?”

  “你怎麼知道?”

  “哈。”冬菇一樂,“都寫在臉上了,誰看不出來。說吧,有什麼好事,老夫人賞你什麼好東西了?”

  “賞了。”

  “賞什麼了,拿出來讓我開開眼。”

  安勍眉毛一挑,“不給,天下最好的東西。”

  “嘖。”沒長大的孩子,冬菇心裡笑笑,她對安勍道:“晏珺,我要告辭了。”

  安勍笑容一頓。

  “你要走?”

  “是啊,叨擾多日,現在老夫人生辰已過,我也該走了。”

  安勍微微垂首,心裡想了想。

  “我同你一起回去。”

  “啊?”冬菇瞪大眼睛,“一起回去?”

  想法既出,安勍話語流暢。“是,我同母親說,想向你學習繪畫,既然你不肯留在安南王府,那只有我跟你回去了。”

  “等……等等。”冬菇陷入混亂,“你向我學畫?你……你何時說要向我學畫?”

  “就在剛剛。”

  “剛剛?”

  安勍點頭,“對,壽宴上,老夫人對你的畫頗為欣賞,有意讓人承你畫技,我便毛遂自薦拜你為師了。”

  “啥?”

  “師父,可需徒兒給你奉茶?”

  “停......你停。”冬菇看著安勍,後者一臉笑意。

  “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冬菇苦笑,“晏珺,你怎不事先同我商量一下。”

  安勍淡淡道:“之前我也不知,這不是知道了馬上來告知你。”

  “我家中簡陋,恐怕無法待你周全。”

  “既是拜師學藝,自然要吃苦,又怎能挑三揀四。”

  “這……”

  安勍道:“冬菇可是不願意收我為徒。”

  冬菇道:“這倒不是,晏珺聰明伶俐,天賦極高,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徒弟。”

  安勍笑笑,“那便好了。”

  冬菇遲疑道:“可是……”

  安勍道:“冬菇,你不必有過多顧慮,我去你處學藝,你只當我是個普通學徒就好。”

  冬菇道:“不知晏珺要學多久?”

  安勍道:“自然是學成而歸。”

  “這……”繪畫乃是終生技藝,又怎有所謂“學成”的一日。冬菇心中無奈,又知說出來也改變不了安勍的決定。

  安勍抿嘴而笑,“師父,我們何時出發?”

  作者有話要說:好多朋友抱怨羅侯戲份少,想他快點出來。

  首先我替羅侯感謝大家關心,文章目前正在交代劇情,與羅侯從前經歷相關,也是之後故事的鋪墊。可能這幾章有些無聊,大家見諒。

  我對燈起誓,會讓羅侯盡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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