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心意,是何種心意。”
安勍低頭側目,眼角上挑,目色流光。
冬菇臉蹭一下就紅了,“不不……你誤會了,是我說錯了。”向天發誓她根本沒有別的意思,哪知安勍這麼敏感。
安勍慢條斯理地打開盒子,取出念珠。
“東西並不貴重,是我在珈若寺求來的,圖個吉利,保平安。”
安勍撫摸著那串念珠,聽著冬菇的話,像是回想到什麼,“珈若寺……”他輕輕呢喃,“你去珈若寺求的……”
“是。”
安勍將念珠仔細收好,“我很喜歡,冬菇,多謝。”
冬菇笑笑,“畫你也看一眼。”
“不急,還有時間。”安勍問她道,“冬菇今後有何打算?”
冬菇想了想,道:“我還沒有考慮好,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許會開一家畫齋,掙點閒錢。”
“冬菇可想來安南府。”冬菇一愣,“安南府?”“是。府中尚缺畫師,冬菇若是不棄,可以留在府中。”
冬菇想都沒想,禮貌回絕,“晏珺好意,冬菇心領了。只是安南王府離冬菇家實在太遠,有許多事做起來都不方便。我還是習慣離家近一些。”
“也好。”安勍也不多求。
“那這次冬菇打算在府中做客幾日?”
“畫已送到,我也不便多叨擾,打算明日便離開。”
安勍輕輕抿了一口茶。
“冬菇,可否留到初五,也等老夫人過完生辰再走。”
冬菇猶豫,“老夫人生辰是大事,我一個外人在此……不太好吧。”
“你又與我講這些虛禮。”安勍笑笑,“府中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你我下次見面不知幾時,這次便多待幾日吧。”他目光真誠,盈盈溫潤,讓人不忍拒絕。
“好吧。初五我再離開,正巧臨城不怎麼熟悉,這幾日四下逛一逛。”
安勍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
“這是安南王府的內府牌,你拿著它,便可隨意進出王府,不必再通傳。”
“多謝。”冬菇接過牌子。
“時候不早了,你奔波一天也該休息了。晏珺先行告辭。”
“好,你也早些休息。”
安勍起身,緩步走到門口。他推開門,輕輕回頭。
“冬菇,為何不佩我送你的釵。”
青白的月光散在他的脖頸上,如同上了一層銀粉。
“我放在家中了,出門不便,我怕有所磕碰。”安勍眼眸低垂,沒有再說什麼,輕輕將門關好。
冬菇看他遠去的身影,她一直覺得自己看不懂安勍,也許是受李慶瀲話語的影響,她總覺得安勍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坐在一處吃飯,她也有不真實的感覺。就像蒙了一層紗,他盈盈細語,文雅淡笑,都在紗帳的另一端。偶爾片刻,冬菇有所感應,好似要知道些什麼,可最終清風也沒有吹起薄紗,她仍舊不懂他。
翌日,冬菇起身較早,沒有打擾其他人,她出了王府,打算四處看一看。
臨走時她告知泰還,自己今日要在臨城逛一逛,泰還本想給她叫兩個護衛,被冬菇拒絕了。
“不必了,只是隨處看一看,如果小王爺來了,你說我午時就能回來。”
“是。”
臨城與析城相比,商業不算發達,不過冷冷硬硬,也別有一番感覺。冬菇走在街道上,最大的感覺就是干淨。整條街同安南王府一樣,規規整整,地上少有污穢。因為時間尚早,所以店舖沒有開很多。
冬菇走走停停,隨意看著。
正巧遇見個餛飩攤子,還賣熱湯油餅,冬菇也走餓了,便尋了個座位。
“掌櫃,一碗餛飩,一碗湯。”
“好嘞。”
幹活的是個年輕女人,身材不高,穿得很厚實。
冬菇反正無事,一點東西吃得奇慢,湯也是慢慢悠悠的喝。時間漸漸過去,太陽高昇,街道上的行人慢慢多起來。攤販店舖也紛紛開張營業,整條街逐漸熱鬧起來。
“客官,你還沒有用完啊,我們要收攤了。”攤販老闆來到冬菇面前,他們只是賣些早點,早晨一過便要收攤了。
“哦,抱歉,這便結賬吧。”冬菇連忙掏出錢,遞給店家。
店家找零過程中,冬菇四下看了看。“店家,這附近哪條街道比較熱鬧。”
“客官是外地人吧。”
“對。”
“那你一定要去松淮街看看了。”店家將找回的銅板給冬菇,“臨城松淮街是最熱鬧的,有各式各樣的鋪子,客官想買什麼都能買到,街口的地方就是最有名的問道齋。”
“多謝。”
冬菇扭頭看了看,“店家,不知這松淮——”
“哦,在南邊。”冬菇問了一半,話語戛然而止,店家卻知曉她的意思,“客官從這裡一直向南……客官?”
幹活的女子抬頭,發現冬菇直愣愣地看著一處,“客官?”
“哦哦,多謝你。”
冬菇將銅板揣進懷裡,眼睛卻一直盯著遠處。
是她?
那個女人,冬菇雖然只見過一次,可是她根本不可能忘掉。站在街口的那個女人,正是當日趁她不在家,去酒肆找羅侯的人。
她到底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冬菇沒有貿然上前,她在餛飩攤又站了一會。那女人面朝著她來時的路走。
要不要跟上去……
她已經要轉彎了,冬菇已經來不及猶豫,邁開步子——
就在她準備跟上去的時候,目光裡又出現兩個人。
這兩個人她並不認識,可是,看起來她們同她有一樣的目的……
冬菇站的位置最靠後,所以她看得很清楚——那兩個人同樣在跟蹤那名女子……也許是忌憚對方發現,她們是在女子轉彎之後,才一點一點靠上去。
這情況來得太突然,一個人已經讓冬菇應付不來,現在又多了兩個。冬菇心中一片混亂。
那女人是什麼人,後面那兩個又是誰,為什麼要跟蹤她。
冬菇心裡怦怦直跳,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她的目光裡只有那兩人。不管她們是誰,不管那女人是誰,她們一定都與羅侯有關係。
冬菇慢慢直起身,遠遠地跟在那兩個女人身後。
其實她很緊張,手心裡全都是汗水。人都有一種對危險的直覺,冬菇也是如此。她有很強烈的預感,事情也許並不簡單,可是當她想到羅侯的時候,腳下又義無反顧。
你不想說,我不逼問你。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不會主動去找答案。
冬菇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水平有限,絕對不能跟的太近。所幸前面兩個人似乎很忌憚那名女子,心思全都放在上面,並沒有注意到冬菇。
這條路冬菇很熟悉,也可以說是臨城她唯一熟悉的路——因為這是她唯一走過的,通往安南王府的路。
那女人要去安南王府麼,去幹什麼。冬菇試著將她與安勍聯繫在一起,難道是安勍的人……可那女人似與羅侯是舊識,而羅侯又不認識安勍。
一路上,冬菇心思百轉,可是畢竟毫不知情,所以也沒能理清什麼頭緒。
一個路口,那兩個人停了下來。
那是通向安南王府的最後一個路口,走過它,再向前一條街便是安南王府,路上已經少有店舖住家。人少了,跟蹤難度當然也會變大。冬菇站在一個拐角處,她看不見前面的女子,只能遠遠看到自己跟著的兩個人。不過瞧這個方向,那女子應該是接著向前走了。
那兩人似乎在商量些什麼,說了幾句,扭頭離開。
不跟了?
冬菇看著那兩人,她們沒有順著原路返回,而是抄近路般走了另外一條街。
不再接著跟蹤應該是怕人少了女人容易發現她們,而瞧兩人的樣子,好像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得到答案一般。
冬菇看了看前面,如果她向前走,應該可以追上那個女子,也可以去問一問她有關羅侯的事。她又看了一眼旁邊,如果她向這邊走,接著跟著那兩個人,或許可以知道些另外的事……
此時,若是換做別人,想必會毫不猶豫地向前走,畢竟那女人才是關鍵,而且她親自找過羅侯,不管怎樣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可冬菇卻沒有。
供她思考的時間很短很短,她向前看了一眼,扭頭跟上後面兩個人。
她在賭。
賭,需要籌碼。她現在就是去拿她的籌碼。
她不知道自己想的是對是錯,也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對是錯,可是她沒有幫手,唯有相信自己那一瞬間的直覺。
那兩人走得很快,繞到一家客棧。
在她們進去之後,冬菇若無其事地路過客棧門口,眼神一瞟記下客棧名字。她沒有走進客棧,突如其來的危險她現在還無法應付。
再次回到安南王府,一路上她沒有看見那個女子,應該已經離開了。
她有很強烈的感覺,那個女人還會再次出現。她的目標一定是安南王府。冬菇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種感受,可她認定,那女人會再次探查這裡。
“哎呦齊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泰還一見冬菇,連忙迎了上來。“小王爺等你用午膳已經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冬菇收拾心緒,“不認識路,有些耽擱了,快走吧。”
“這邊。”泰還前面領路,冬菇跟在後面。三天,離老夫人生辰還有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內她仍然找不到那個女人,那便是天意了。
不管在什麼時候,冬菇都不是一個強求的人。
“一大早出去,都做什麼了。”
泰還沒有領冬菇回她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深處的一個庭院。正房內,安勍端坐木椅上,冬菇一進門便開口發問。
“慚愧,我迷路了。”冬菇進屋,泰還輕輕將門帶好。
“……迷路?”
冬菇苦笑,“本來臨城就不熟,我四處亂走,到底迷路了。最後還是詢問別人才回得來。”
安勍笑笑,“坐吧,走了一上午,想來也是累了。”安勍挽手,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冬菇,“先暖一下身子吧。”
安勍清麗淡雅,溫柔似水,每次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冬菇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漸漸也平靜下來。
“多謝晏珺。”
安勍淡淡一笑,拍拍手,示意下人傳膳。
冬菇想起一事,“對了,晏珺可看了那副佛像畫。”這個可是正事,都快讓她忘到腦後了。
“已經看了。”
“你覺得如何?”
安勍玩笑般,“冬菇的畫作,自然是妙筆天成絕世無雙。”
冬菇臉紅,“晏珺莫要開玩笑,我是認真問的。”
“我也是認真答的。”安勍道,“你的畫當真是別具匠心。”
冬菇看著安勍,心裡有些疑惑,她覺得安勍好似對這幅畫並不太上心。按理說她來此便是為了將這幅畫承給他,這是她此行的重中之重,可是沖安勍的態度,她一點沒發現他對這幅畫有多在意。
“那……到時你會將畫獻給老夫人?”
安勍點頭,“自然。”
不管怎樣,這也算是有了個結果,冬菇不再擔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