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週末。

　　顧琰比平時起的還早， 要去電視臺錄節目。

　　給邱黎做好簡單的早餐，又給她留了紙條，便匆忙離家。

　　剛坐上汽車就接到蔣百川的電話， 顧琰看著螢幕遲疑兩秒， 接聽：“這麼早？什麼事？”

　　蔣百川的聲音聽上去有絲不滿：“我的身份證號碼怎麼沒法註冊？”

　　顧琰裝傻充愣：“沒法註冊什麼？”

　　他順手降下車窗。

　　初秋的清早， 因為之前一直下雨，空氣還不錯。

　　蔣百川：“‘父子聯盟’。”

　　他本來沒打算玩， 但父親昨晚看了新聞後，大概一時心血來潮，要跟他一起組戰隊去‘拼殺’‘碾壓’其他父子組合。

　　父親自己沒好意思打電話，讓母親打給他。

　　他說要帶孩子實在沒空玩， 其實是不想跟父親一起玩。

　　可母親慢悠悠的說了句：“百川呀，你不陪我老公玩遊戲也行啊， 這是你的權利和自由，但是。”

　　當時母親停頓了好半晌，輕聲說：“但是我也有權利把以前的老相冊給你媳婦看。”

　　因為老相冊裡有他小時候一言難盡的照片，就是秋秋見證過的那些， 那些照片要是被他媳婦看了， 他這輩子大概都沒有什麼形象可言。

　　白天剛被秋秋威脅過， 這晚上又被自己的親媽威脅。

　　他都不知道他得罪了誰。

　　最後，他只能心塞的跟母親說，先註冊個帳號。

　　結果註冊時，系統提示，他的身份證號已被拉入黑名單。

　　顧琰聽後笑了出來。

　　司機都感到莫名其妙， 被嚇著了，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

　　汽車經過一家早餐店，風吹進來，夾雜著一股香噴噴的油條味。

　　跟小時候弄堂裡的油條味一樣。

　　顧琰說：“這些都是楊帥管，你問問他是怎麼一回事。”

　　蔣百川按按眉心，都不用再問是什麼原因，前幾天楊帥求他，他才讓蘇揚給中尹遊戲代言。

　　楊帥現在是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蔣百川鬱悶的是：“前幾天你們還讓我帶著我爸玩遊戲，說什麼要給我個好的帳號，這轉臉怎麼就不給我註冊了？”

　　顧琰都不忍心打擊他，但還是將真話殘忍的說出來：“之前怕沒人玩，讓你做做廣告，可現在的情況是，截止到今天早上六點，‘父子聯盟’的註冊玩家已經達到25萬，接下來一周都是玩家增長的高峰期，你說楊帥還在乎多你這一個玩家嗎？”

　　蔣百川：“...”

　　顧琰笑，全是幸災樂禍。

　　但想到蔣百川還是秋秋的風投人，就給他支招：“你不想去求楊帥也行。”

　　蔣百川：“嗯？”

　　顧琰：“你去找苗青。”

　　蔣百川：“苗青？”

　　顧琰：“嗯，她專治楊帥。”

　　蔣百川：“謝了。”

　　準備掛電話前又說了句：“秋秋公司...我會再追加風投。”

　　通話結束，顧琰把楊帥的電話號碼拉進了黑名單，他都知道楊帥肯定會找他算帳。

　　顧琰到電視臺時，唐糖早就到了。

　　離錄製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唐糖沒急著工作上的事，而是跟顧琰聊家常，兩人雖說自小就認識，但中間好多年都沒聯繫沒見面，那點感情已經生疏。

　　說是聊家常，憶童年，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因為唐糖發現，她記得的弄堂趣事，顧琰聽著一頭霧水。

　　壓根就想不起來。

　　只是附和的笑笑。

　　加之他這個人本就給人冷冷淡淡的感覺，即便算得上是童年玩伴，此刻，唐糖也找不到一點點溫馨的感覺。

　　她半開玩笑道：“我怎麼覺得你去了一個假弄堂，過了一個假童年？小時候我們大半條弄堂裡的小女孩都去問你題目，你房間差點都擠不下那麼多人，真不記得了？”

　　顧琰搖搖頭，歉意的笑笑：“沒什麼印象了。”

　　房間裡站滿了人？

　　他就記只得有人問他題目，秋秋不開心，總是黏著他，不讓他跟別人說話，至於房間裡熱不熱鬧，他沒注意。

　　唐糖笑著：“估計弄堂裡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顧琰沒有絲毫的猶豫：“秋秋的事我都記得。”

　　唐糖：“...”

　　頓了幾秒後，疑惑的眼神盯著他看：“？？”

　　顧琰：“我女朋友。”

　　唐糖杏眸圓瞪，好幾次張張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發現無從說起，震驚許久才平復下來。

　　她喝了幾口涼茶壓壓驚：“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

　　雖然這幾年沒聯繫，但她做這個訪談節目，對圈內的成功人士都或多或少的瞭解一些。

　　就她所知，秋秋還真不符合他的審美。

　　叫人跌破眼鏡。

　　唐糖的好奇心一發不可收拾：“你這次突然宣佈辭去CEO，也是跟秋秋有關麼？”

　　顧琰淡笑：“你現在都問完了，一會兒節目還錄不錄了？”

　　唐糖也笑：“就當彩排呀。”

　　顧琰點點頭，別的也沒說什麼。

　　唐糖感慨萬千：“小秋秋真幸福。”

　　同是喝弄堂裡的水長大的男人，為什麼差距那麼大？

　　一個萬里挑一的好男人。

　　一個全球之渣。

　　節目的錄製比較順利，都是按照之前的問題大綱來，全跟中尹集團或是互聯網未來發展趨勢有關。

　　快結束時，不可避免的都會談到一些私人感情問題。

　　唐糖問他，對未來另一半的要求或是標準是什麼？

　　還笑說，這些都是小迷妹們最關心的。

　　唐糖的意思是，讓他說說自己的擇偶標準，她不知道他想不想公開戀情，就問了他一個標準化的問題。

　　哪知道顧琰直接公開了。

　　答非所問：“也沒什麼要求，她開心就好。”

　　頓了下，“要說要求，也算有一個，她不愛吃蔬菜，我每天都會要求她吃一些。”

　　唐糖：“...”

　　沒想到顧琰這麼大方又高調的撒狗糧。

　　她自己也被虐到了。

　　唐糖故作不知他的戀情，驚訝又驚喜道：“顧總您已經...”

　　話還沒說完，顧琰就接過來：“對，有未婚妻了。”

　　唐糖心裡被噎了下，剛才還是女朋友，現在就變成了未婚妻。

　　狗糧撒的賊溜。

　　秋秋看到這期節目後，估計要激動的淚奔。

　　她笑：“恭喜顧總啊。”

　　顧琰也沒客氣，“謝謝。”

　　唐糖順著之前的話題問，再給他一些撒狗糧的機會：“您這次突然宣佈辭去中尹CEO，網上眾說紛紜，各種猜測，但好像到現在也沒挖掘出所謂的‘真相’，我個人也是十分好奇，您辭職跟您的個人安排有關嗎？”

　　顧琰略有思忖，隨即點點頭：“想多一些時間陪她，人生麼，不可能魚跟熊掌兼得，有舍才會有得。”

　　唐糖微微頜首，“那您有沒有考慮過，您為了您的家庭辭職了，但是影響了中尹的未來和發展？”

　　顧琰：“這個情況自然不會存在，我只是辭去CEO，並沒有離開中尹，而且我們找到了一個更適合的人來管理公司，對中尹來說，是件好事。”

　　十多分鐘後，節目錄製完畢。

　　唐糖說中午一起吃個便飯，顧琰婉拒：“秋秋可能還賴在床上，不知道她早飯吃沒吃，下次吧，我們幾個人一起聚聚。”

　　唐糖笑：“你這狗糧撒的停不下來了。”

　　她這麼一說，顧琰也才意識到，有幾分不好意思。

　　唐糖跟他說，他今天錄製的節目，兩周後的週五晚上財經頻道九點十五分播出。

　　顧琰禮貌性的回她，一定會準時收看。

　　他自己的節目，估計到時候也沒什麼興趣看。

　　但他表白的那部分，可能秋秋會喜歡。

　　只是現在，他怎麼都不會想到，節目播出那天，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也給秋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困擾和衝擊。

　　顧琰離開後，唐糖回到工作間，做事也靜不下心來，思緒早就飄出去好遠，看到顧琰，她就止不住的去想另一個人。

　　這段時間她過的非常糟糕，堪比四年前。

　　那些支離破碎的過去，一碰觸，就鮮血汩汩，疼的要命。

　　當初她痛下決心，只想帶著兒子過，不求其他。

　　因為不希望，就不會失望，更沒有絕望。

　　平靜了四年，他的出現，打亂了一切。

　　莫遠東就好像她人生裡的一個劫。

　　怎麼躲都躲不過去。

　　顧琰回到家，家裡沒人，邱黎早就去了公司，跟他學著，也留了一張便簽條：【小咕咕，你的早餐一級棒，麼麼~晚上回來獎勵肉絲~】

　　顧琰：“...”

　　因為晚上不許她吃肉，這兩天他一直沒機會跟她親密，每次她都各種藉口，他又不能強來。

　　他打了電話給秋秋：“加班？”

　　邱黎：“嗯，公司事多。”

　　又自嘲：“笨鳥先飛嘛。”

　　顧琰：“中午怎麼吃？”

　　邱黎正在看文件，有點漫不經心：“在公司食堂呀。”

　　顧琰：“又是吃肉？”

　　邱黎：“嗯。”

　　說完後，感覺哪裡不對，忙不迭辯解：“口誤口誤，中午食堂吃蝦。”

　　顧琰：“不做肉？”

　　邱黎輕咳幾聲，掩飾心虛：“做呀，但我不吃，我很自覺的。”

　　顧琰不緊不慢道：“嗯，挺乖的。”

　　忽的話鋒一轉：“我自己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到你公司蹭頓飯吃。”

　　邱黎放下手裡的檔，不由提高聲音：“你說什麼？你要到我們公司食堂吃飯？”

　　顧琰：“嗯 ，我現在就過去，半小時內到。”

　　邱黎眉頭緊皺，咬咬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老公，我們食堂不比你們中尹的餐廳，你們都是請的五星級餐廳大廚，我們的廚師小哥...”

　　顧琰打斷她：“我不嫌棄。”

　　邱黎：“...”

　　他要是來了，她怎麼光吃肉不吃菜？

　　她欲哭無淚，還在做最後的掙扎：“老公呀，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要黏人呢，有點...有點離不開我。”

　　顧琰換上鞋，出門。

　　他聲音很低：“嗯，我就是離不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