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顧琰是第一次來邱黎的辦公室， 她正在打電話溝通事情，他坐在沙發上四處看了看辦公室。

　　不算寬敞，只有他辦公室三分之一那麼大。

　　佈局也簡單。

　　靠牆一排書櫥， 櫥頂擺放了幾盆水培綠蘿， 透明的玻璃花盆底， 清晰可見彩色小石子。

　　綠蘿已經垂下來，蒼翠欲滴， 生機盎然。

　　然後是一張辦公桌，他這邊的一排沙發，靠窗還有幾盆綠植

　　辦公室裡就這些。

　　邱黎還在打電話，顧琰端起咖啡喝了幾口， 即溶的，口味不怎麼樣， 他眉心微蹙，倒也咽了下去。

　　不經意掃了眼她的辦公桌，桌角放著一個翡翠蟬的工藝品。

　　他微怔，她是有多喜歡蟬？

　　小時候他給過她一隻蟬， 跟那時候有關？

　　當時爺爺不知道從哪裡抓了一隻蟬蛹， 他玩了一會兒， 睡覺前就將它放到家裡的月季花上。

　　翌日一早。

　　他的窗戶底下就有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又是小聲喊他名字，又是拿著小棍敲他的玻璃。

　　不用想都是秋秋。

　　她每天早上比鬧鐘都準時來敲他的窗戶，也不是為了喊他起床，就是調皮搗蛋。

　　醒了後也睡不著， 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本想訓她兩句，可看到她時，她穿著一件白色小紗裙，兩手抓著木窗的一角，撲閃著濃密的長睫毛，咧著嘴朝他笑。

　　撒嬌的喊了一聲：“咕咕。”

　　即便前一晚他還冷臉對她，可她睡了一覺後，全忘了，一點都不在意。

　　然後她又指指月季花上，“你看。”

　　像發現了新大陸，眼神裡全是驚喜與興奮。

　　他低頭一看，是一隻剛蛻殼的蟬，黑褐色的蟬殼還在月季花枝頭，粉白的蟬緊緊抓著花枝，透明而又薄薄的蟬翼上還有幾滴露珠。

　　一個小小的新生命，它還沒法展翅飛走。

　　秋秋小聲說：“哥哥，我喜歡它。”

　　粉嫩的小手指碰了碰蟬翼。

　　原本張合著的蟬翼迅速收攏，有些緊張全新的環境和未知的命運。

　　他也沒吱聲。

　　秋秋兩眼期盼的看著他：“咕咕。”

　　那是他第一次那麼好的態度對她，“給你了。”

　　又叮囑一句：“別把它弄死了。”

　　她小臉樂的開了花，眼睛裡都是笑。

　　給了他一個飛吻，然後把那盆月季也搬回了家。

　　月季盆不算重，但是對於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還是有些吃力。

　　看著那個走路歪歪晃晃的小身影，他竟然也沒想起來去幫她把花盆端回家。

　　至於後來那只蟬怎麼樣了，他也沒關心。

　　“很無聊吧？”邱黎已經坐在了他腿上。

　　顧琰淡笑：“還好。”

　　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兩手將她環在胸前：“忙完了？”

　　邱黎點頭，撓撓他的喉結。

　　“別鬧。”顧琰有點癢，向後躲了下。

　　邱黎聽話，沒再撓他，他襯衫的紐扣開了幾粒，她把小手指塞進紐扣的扣眼裡。

　　顧琰：“...”

　　他把她往懷裡收緊一些，親親她的唇，“長不大了？”

　　邱黎笑，繼續玩他的衣服。

　　顧琰問她：“那麼喜歡蟬？”

　　邱黎點頭，“對啊，從小就喜歡。”

　　顧琰忍不住想印證自己的想法：“就是因為我送了你一隻蟬？”

　　說完，眸光專注的盯著她看。

　　邱黎又驚又喜：“你還記得？”

　　顧琰點頭。

　　邱黎咕噥一句：“以為你早忘了呢。”

　　“怎麼會？”他的聲音也很低，像是對自己說的。

　　“誒！”顧琰勾勾她的下巴。

　　邱黎抬頭：“嗯？”

　　顧琰問她：“你家裡湖邊上有那麼多蟬，是不是跟你有關？”

　　現在高檔住宅區，怎麼可能還有那樣的‘噪音’存在。

　　邱黎趴在他懷裡：“你猜。”

　　顧琰的下巴蹭蹭她的發頂，辦公室安靜的只有加濕器的噴霧聲音。

　　他把她散落下來的碎發別在耳後，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十分：“走吧，去食堂吃飯。”

　　邱黎懶洋洋的說了句：“我已經吃過了，馬上陪你去吃。”

　　顧琰：“...”

　　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麼？”

　　邱黎：“我吃過了呀，廚師做了油燜蝦，冷了不好吃，我今天就提前把飯吃了，還吃了半盤蔬菜，我乖不乖？”

　　說著，微微仰頭，看著他。

　　笑裡全是狡黠。

　　顧琰無奈的歎口氣，“我來的路上吃的？”

　　邱黎點頭。

　　怕他來了後她沒肉吃，就早早去食堂把午飯吃了，剛吃過沒多久，他就到了她的辦公室。

　　“秋秋，你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顧琰板起臉來。

　　邱黎又把他的襯衫紐扣解開幾粒，把臉埋在他的襯衫裡面，用襯衫堵住耳朵：“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顧琰被氣的笑了出來，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起來！”

　　邱黎：“嗯？你說什麼？大點聲？”

　　顧琰：“...”

　　索性把她的手撥開，將她兩手反剪在她身後，用力將她拉出他懷裡，“秋秋，看著我！”

　　邱黎充耳不聞，耷拉著眼皮，左看看又看看，就是不抬頭看他。

　　顧琰瞅著她：“少吃肉多吃蔬菜就這麼困難？嗯？”

　　邱黎不知聲。

　　顧琰：“說話！”

　　邱黎這才看他，噘著嘴，“凶什麼凶呀，抱著我喊我寶寶的時候不記得了？嗯？”

　　顧琰：“...”

　　眨了眨眼。

　　喉結輕滾。

　　每次親密的時候，他就愛喊她寶寶。

　　她挑釁又耍賴的眼神跟他對峙著。

　　顧琰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也下不去，最後被氣的笑了出來。

　　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兩下。

　　他現在都能預見，他跟肉作鬥爭的日子還早著呢。

　　後來邱黎陪他去外面吃了簡餐，吃飯時，邱黎問他節目錄製的怎麼樣，又問起唐糖。

　　顧琰：“兩周後播，你自己看。”

　　說起唐糖：“也沒聊什麼，她的私事她自己不提，我總不好追著問吧？但看精神狀態，不是太好。”

　　邱黎‘唉’了聲，“都是莫遠東做的孽。”

　　顧琰客觀說道：“感情的事，也不能全怪一方，可能當時他們都太年輕，誰也沒法容忍誰的脾氣。”

　　他夾了一塊西藍花放到秋秋嘴邊：“味道不錯，嘗嘗。”

　　邱黎身體後傾了下，躲開。

　　趕緊擺手：“不吃了，剛才吃了好多蝦，現在都撐呢。”

　　顧琰把西藍花放自己嘴裡，也沒咀嚼，起身，隔著餐桌，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微微捏著她的下頜，她的嘴巴張開。

　　他把西藍花喂到她嘴裡。

　　帶著絲甜蜜的餵食，邱黎也就勉為其難的吃下去了。

　　後來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喂她吃了好幾塊西藍花，筍絲也喂給她好多，直到他覺得菜的分量足夠了，他自己才開始吃飯。

　　期間跟她聊起她公司現在的狀況，邱黎手肘抵在餐桌上，雙手捧著腮，有絲迷茫：“正在組建新的團隊，國內在B2B行業有經驗的人才幾乎沒有，大家都是摸著石頭在過河。”

　　而且稍有成績的管理層，都被趙筱君高薪挖了過去。

　　這兩天，她的分站又被趙筱君吃下去不少，她無力阻止。

　　顧琰寬慰她：“別給自己壓力，付出總會有回報，可能回報不是在眼前，也許在很多年之後。”

　　邱黎心裡說不出的惆悵：“但願。”

　　又跟他說起婚紗照的事：“誒，老公。”

　　顧琰：“又想什麼小心思呢。”

　　她現在喊他老公他就覺得她有什麼歪心思。

　　邱黎：“我們深秋的時候拍婚紗照吧？行嗎？”

　　她很虔誠的眼神，徵求他的意見。

　　沒有撒嬌，沒有胡鬧。

　　顧琰遲鈍了幾秒，他都沒想過婚紗照一事，連忙點頭，“行啊，按照你的喜好來。”

　　又問她想沒想好去哪裡拍。

　　邱黎眨眨眼，俏皮的說道：“秘密。”

　　顧琰就沒再問，“要不要我聯繫攝影師？還是你有認識的？”

　　邱黎：“讓蔣百川媳婦拍。”

　　顧琰真不忍心打擊她，但又怕她以後失望，只能把失落說在前頭，“你就別指望蘇揚幫我們拍照了，蔣百川家裡親戚找蘇揚拍，全都被蔣百川一口拒絕，他說蘇揚沒時間。”

　　對於一個時尚攝影師來說，自己的專業拍攝都忙不完，再接拍婚紗照，肯定是一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而且一旦開了頭，就沒法再拒絕第二個人。

　　邱黎洋洋得意，挑著眉梢：“蔣百川答應我了。”

　　“什麼？”顧琰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蔣百川已經答應了你？”

　　邱黎：“嗯哼。”

　　顧琰：“你怎麼威脅他的？”

　　關鍵是蔣百川從來都不受比人威脅。

　　邱黎笑：“他小時候...哈哈哈。”

　　她只說了幾個字，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顧琰秒懂，凝神想了片刻：“那些老照片這麼好使？我家裡好像還有。”

　　以後有什麼事，直接亮出那些照片就行了。

　　兩人說笑了一番，話題又回到之前的婚紗照，顧琰問她：“為什麼要深秋拍？可能會有點冷。”

　　邱黎：“因為雙十一之前我都很忙，新的市場要開發，原有的分站還要維護，雙十一想搞活動。”

　　下周開始她就要忙起來了，可能連打情罵俏的時間都是奢侈的。

　　怕自己忙起來就忘了，知會他一聲：“誒，你專訪播出那晚提前兩個小時跟我說呀，我回家跟你一起看。”

　　顧琰微微頜首，說好。

　　節目播出那天，顧琰提醒了她之後，邱黎提前下班，去超市買了瓜子飲料還有其他的零食。

　　拎回家時，顧琰笑：“還要搞茶話會？”

　　“對啊，我男人上電視，必須得好好慶祝一番。”邱黎開始把零食擺放在茶几上，又準備了水果。

　　一切就緒。

　　她又轉身去了衣帽間。

　　“還要幹嘛？”顧琰把鮮榨好的果汁端給她：“先把果汁喝了。”

　　邱黎做樣子喝了一口，“我要換衣服。”

　　她抬步去了衣帽間。

　　顧琰有點搞不懂女人，看個電視，她還要換衣服。

　　離直播的時間還早，他調到別的頻道看紀錄片。

　　邱黎換好衣服，又在耳後噴了點香水，站在鏡子前左照右照，覺得滿意了，這才出去。

　　顧琰聞聲轉頭，視線一下子都沒挪開，眼底的眸光沉了許多。

　　第一次見她穿這麼性感的裙子。

　　黑色，短款，低胸。

　　纖細的腰身也被完美勾勒出來。

　　邱黎忽的驚訝到：“呀，你流鼻血了。”

　　臉上也寫滿了擔心。

　　顧琰沒仔細深究她這話的真實性，本能的抬手遮著鼻子，另一手麻利的抽出一張面紙，擦了擦。

　　嗯，白色的紙還是白的。

　　這時秋秋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他窘迫尷尬的表情，她笑的停不下來，眼淚都出來了。

　　後來笑的直不起腰，乾脆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