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遊樂場猶如一座巨大的墳場,其中一棟棟建築就像無數墳塋,閃動著粼粼鬼火,令人望而生畏。
喬橋顧不得慶幸自己劫後余生,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進路邊的草叢,借著灌木的掩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附近有鬼嗎?
遊樂場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遠處仿佛有無數鬼影,卻又好像只是她的幻覺,在這樣的環境下,人根本沒有安全感可言,而頭頂上方不斷變換的數字,更提醒著她這不是什麽遊戲,而是一場真實殘酷的屠殺。
接下來該怎麽辦?
馬戲團是鐵定不能回的,裡面有兩隻鬼,而且其中一隻已經記住了她的樣子,但其他建築裡的鬼怪只會更多,她又是這種閘機身體,太顯眼了。
或者暫時躲在草叢裡?
喬橋馬上就否決了這個念頭,她藏身的草叢是一處丁字路口,起碼有三個方向的鬼會經過這裡,等到建築中的玩家被淘汰得差不多了,鬼一定會出來搜索,到時候她還是躲不過。
喬橋不由得苦笑,千辛萬苦跑出來了,但情況似乎並沒有變好。
想了一會兒,她果斷放棄了在草叢中繼續蹲守,而是沿著來路往小廣場的方向溜去。
一路暢通無阻,別說鬼了,連玩家的影子都看不到,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遊戲開始還不到十分鍾,鬼基本都忙著搜索建築呢,外面反而比室內安全。
喬橋穿過小廣場,回到了遊樂場驗票處,也就是害她變成閘機的地方。
她想得很簡單,鬼實力太強沒法正面對抗,最保險的策略還是找個地方藏到遊戲結束,而她這幅樣子能藏的地方實在有限,還是得回到這裡。
而且鬼肯定已經搜索過這邊了,就算多出一台閘機應該也沒那麽顯眼了。
咦——?
喬橋愣愣地看著面前空出的位置,冷汗幾乎瞬間就下來了,佔她位置的那個家夥呢?
她記得很清楚,驗票處原本只有一台閘機,喬橋複製了一次,那個無賴也複製了一次,她把好位置讓給了無賴,所以按理說這裡應該擺著兩台閘機,一台是真正的閘機,一台是玩家變的。
可現在這裡只剩真正的閘機了,那個無賴不知所蹤。
他換地方了?還是被鬼發現了?
喬橋立刻猶豫起來,如果那人已經被淘汰,就說明這地方不安全了,再藏下去很可能被鬼殺個回馬槍,可除了這裡,她實在想不到自己還能藏哪兒。
畢竟除了驗票處,哪裡還用得上閘機呢?
躊躇間,不遠處的黑暗中,隱隱浮現出了一個人形的輪廓。
臥槽!
這時候能保持人形的除了鬼還有什麽?喬橋嚇得肝膽俱裂,可這地方本來就是遊樂場的邊緣地帶,躲都沒處躲,無奈之下,她隻得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台閘機。
鬼顯出身形,咧著一張鮮紅的大嘴,搖頭晃腦地走了過來。
是能捕捉聲波的那種。
喬橋心裡已經拔涼拔涼的了,這種鬼移動速度快,被發現基本就是個死,只不過它現在沒有進入‘狩獵’模式,所以才像人一樣能正常直立行走。
鬼慢慢走到驗票處,用只剩兩個洞的眼睛掃視了一圈,然後走到了兩台閘機前。
喬橋此時已經心如死灰,她剛才蹲得匆忙,也不知道跟第一台閘機對齊了沒有,現在也改不了了,只能聽天由命。
鬼緩緩張大嘴巴。
它的嘴特別大,大得不成比例,像一道被撕開的傷口,裡面是血紅色的一團,令人不敢直視。
喬不知道它要幹什麽,總不能是餓了吧?但遊戲裡應該沒有飽食度這種設定啊,它張個大嘴難道要唱歌?
一瞬間,喬橋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款自己很久之前玩過的遊戲,難怪她總覺得這鬼眼熟,危急關頭她終於想起這種熟悉感來自哪裡了。
是《沉寂山莊》。
這鬼反折關節在地上爬行的樣子跟裡面的喪屍女傭人如出一轍,連造型都差不多,只不過去掉了發帶和圍裙,模糊了性別,這才導致她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
等一下,如果製作組真是COPY了女傭人的設定,那它張嘴就是為了——
鬼的喉嚨中突然發出一串咯咯的脆響,好像要把什麽東西嘔出來似的,說時遲那時快,在那東西出來的瞬間,喬橋操縱著身體高高地跳了起來。
那是一根粗長無比的舌頭。
像恐龍的尾巴一樣貼著地面掃了一圈,因為喬橋跟它距離實在太近了,如果沒有及時起跳,這根舌頭無疑會直直地擊中她。
舌頭不算太長,攻擊半徑大概只有三米的樣子,但這對於搜索玩家來說足夠了,如果說第一種鬼是單體攻擊,那麽這種鬼無疑就是范圍攻擊,兩種鬼攻擊手段不同,但都非常有效。
在《沉寂山莊》中,女傭人吐出的是一隻接長的人臂,代表她吞噬的無數生命,而遊戲製作組雖然改變了人臂的外形,卻保留了它的特性,貼地攻擊,除了看準時機及時起跳,幾乎無法躲避。
原地落下之後,喬橋緊張地看著面前的鬼。
一切都只是猜測,萬一製作組心血來潮改一下設定,她起跳反而會暴露自己。四周寂靜無聲,鬼在一擊落空之後也沒有了進一步動作,時間前所未有地漫長。
終於,鬼晃了晃腦袋,扭頭去搜索別處了。
喬橋閉上眼睛,她感覺自己身體在發抖,不是這具可笑的閘機身體,而是她現實中的那具血肉之軀。
鬼在其他地方如法炮製,一塊區域一塊區域地搜索過去,不過這裡本來就很空曠,全部檢查一遍也隻用不到一分鍾,直到鬼確定什麽也搜不出來了,才慢悠悠地退回黑暗,離開了驗票處。
確定看不到鬼了,喬橋才遲鈍地感覺到肺部的疼痛,可能是在極度緊張的狀態下一直憋氣導致的,她強迫自己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好受了一些。
從鬼剛才的行為模式看,它們很可能不是NPC,而是真正的人。
很狡詐的搜索方法,等於把整個驗票處分割成了一個個以舌頭攻擊范圍為半徑的圓形區域,處於這個區域的任何玩家都將無所遁形,麻煩費勁但有效。
喬橋猜前一位閘機大概就是這麽被淘汰的,看來藏身之處太空曠也不行,搜索起來太快,鬼完全可以用最簡單粗暴的地毯式搜索法,管你藏得多麽好,無差別攻擊。
天空的數字在飛快下降,鬼熟悉場地之後淘汰玩家的速度越來越快,每一次數字變換都意味著一條生命的隕落,喬橋不忍看下去了,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
她知道檢票處很不安全,但閘機身體太累贅了,沒有找到更好的地方之前,她只能暫時待在這裡,好在檢票處位置偏僻,除了剛才那隻鬼,再沒有鬼來了。
259/418
天空閃過一抹紅光,數字定格在259,再也不動了。
喬橋覺得奇怪,淘汰掉一半的人應該是到209啊,現在還多50人,為什麽這時候停下?
視野突然拉長,喬橋毫無防備,她還以為自己離地起飛了,低頭一看才發現閘機身體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最開始的人類身體。
怎麽回事?遊戲結束了嗎?
喬橋身邊沒有別的玩家,她也不知道是只有自己這樣還是大家都這樣,一時也不敢亂動,隻縮在原地靜觀其變。
慢慢的,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
先是地面出現了變化,不知怎的冒出一些白色的濃霧,霧氣眨眼就鋪滿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能見度瞬間降低到只有一米半左右的范圍,喬橋連頭頂檢票處那幾個大字都看不清了。
天空的數字仍然保持著鎖定狀態,一閃一閃地亮著紅光,三個數字像三隻巨大的眼睛,凝視著下方的一切。
濃霧來得快去得也快。
也就過了三十來秒,霧氣忽然如潮水般退去,但就像被撕開的包裝紙一樣,再次出現在視野中的遊樂場,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
原本光滑齊整的地磚被無數柔軟且正在蠕動的血泡取代,路燈和花叢也消失不見,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身後檢票處的涼棚成了一個女人張開的烈焰紅唇,巨大雪白的牙齒隱在殷紅的唇瓣後,甚至還有一條舌頭貼著牙齒動來動去。
喬橋目瞪口呆。
這躲貓貓遊戲還有第二階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