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縣城裡有很多國營的廠子。

　　這裡的房子也多是廠子裡的福利房。城里人差不多都是正經工人出身，所以日子過的十分不錯。不過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這幾年國家政策改變了，加上市場行情的衝擊，所以好多廠子的效益都差了。再加上廠子的福利非常好，相對而言，負擔也重了許多。這種只出不進的情況下，許多廠子都紛紛倒閉。

　　而張寧現在要找的，也是這裡效益不大好的食品廠。

　　她去給門衛說明了來意之後，對方隻大量了她一下，就讓人去辦公室那邊送話了。

　　張寧知道，這要是早幾年，她這來了，估計都沒人理她。也就是這幾年行情不行了，所以廠子才開始注重銷售了。

　　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過來了。

　　那人打量了兩人一眼，似乎想知道誰是主事的人。他瞇著眼睛道：“我是廠子的銷售主任孫胡，你們剛剛說是想談生意？”

　　宋大柱這時候還有些怯場，張寧也不迫著他，上前一步道：“您好，我們想從廠裡進貨，不知道方不方便談談，只佔用幾分鐘就行了。”

　　見這人猶豫，張寧又道：“我們能付現錢。”

　　見張寧說這話，這人臉色才顯得正視了一些。

　　他點點頭道：“去裡面再說吧。”這兩年廠子的效益太差了，特別是他們這個國營的廠子，工人們好日子過長了，也沒以前那個精神頭了，整天得過且過的。他正愁著廠子的效益呢，要不然他也不會聽到有人來談生意，就巴巴的跑過來了。

　　孫胡將張寧和宋大柱帶到了一個小的辦公室裡面。

　　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們是要談什么生意？”

　　張寧端坐，“我知道，現在整個縣城，就是你們這個八一食品廠的東西正宗，我們想進點東西回鄉下去賣，不知道您們這邊能不能對外拿貨。”

　　孫胡一聽要拿貨，就道：“你們想拿什麼貨，拿多少？”

　　他現在可不管這人身份怎麼樣，只要能拿現錢，能多拿貨，這生意他就乾了。

　　張寧笑道：“不怕您笑話，我們也是剛開始做這生意，所以量不大。現在馬上要中秋節了，大家圖個新鮮，我想進一批月餅回去。另外要是罐頭的價錢合適，這個我們也能拿。”

　　中秋節，大家走親訪友的，無非就是月餅和罐頭了。

　　“而且月餅我也不需要你們做好的，我畫了樣子，你們按著我的樣子來做。這樣子你們要是看得上，就送給你們了。”

　　“我們的月餅樣子也不差。”意思是我們可不稀罕。

　　張寧道：“除了樣子，我這把還有一些配方，保准比現在的月餅味道要好上一些。”

　　“你有配方？”

　　孫胡瞇著眼睛看著她，顯然是不大相信她的話。

　　“我已經帶了過來了，可以請你們負責生產的大師傅過來看看，等你們滿意了，我們再談。”

　　孫胡仔細想了想，廠子裡的月餅，那還是幾年前的樣子呢，年年都一樣，確實沒什麼新意。他本來是準備談生意的，沒想到又到了生產環節了。

　　不過生產好了才能銷售的好，這種時候也不是爭這個的時候了。

　　“好吧，你們等等。”他說著就站起來往門外走去了。

　　宋大柱見他走了，才舒了一口氣，對著張寧道：“寧寧，這事情能成嗎，你咋知道怎麼做月餅，要是能做，咱們自己幹啥不做，就像做蘭花豆一樣？ ”

　　“蘭花豆好做，這月餅做起來要許多的工序和機器，自己做也沒多少賺頭，還不如咱們來拿貨。”做這種生意，要的就是這個量，凡事都親力親為了，也就沒什麼利潤了。

　　孫胡帶著人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宋大柱和張寧已經沒說話了。

　　來的那個人身材圓圓的，是個中年的婦女。進來後，就咋咋呼呼道：“我這忙死了，是誰說有好配方的？”

　　孫胡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對張寧道：“這是我們廠的生產部的陳主任，你的那個配方，可以給她看看。”

　　張寧對著陳主任笑著點頭，從包裡掏出了一張紙來。“這是其中一種口味的。”

　　那人接了過來，看了一眼，輕視的臉上帶著幾分驚訝，“鳳梨月餅？”

　　“這能做出來？”那人邊問著，邊看了幾道工序和材料。後面，她就肯定這東西是能做出來的，而且和現在的月餅會有很大的區別。

　　她也是做了許多年的月餅了，自然知道這東西的好處了。

　　孫胡見這個平時咋咋呼呼的生產部主任臉上一臉的驚訝，就知道這是可行的了。

　　他問道：“怎麼樣，行嗎？”

　　“行，當然行。”真是太行了。她早就覺得廠裡的月餅口味太老了，正愁著呢，就送上門來了。

　　她又看著張寧道：“還有其他的嗎？”

　　“有，還有比這更好的，不過……這得看這筆生意怎麼談了。”張寧抿著嘴笑著，看向了一邊的孫胡。

　　孫胡見她這能夠先掏出東西來，就知道這生意不好談了。不是他不肯，而是很可能，這個女人到時候提的條件，自己這邊沒有答應的權利。

　　他對旁邊的陳主任道：“那我就先和他們談了，這事情我再找你說。”

　　“那行，好好談啊。“陳主任臨走的時候囑咐道。

　　等人出去了，兩邊的人才正式的談了起來。

　　張寧這邊是先示好了，所以孫胡這邊也重視起了，“你們想怎麼談？”

　　“我這邊只是做周邊鄉下和鎮上的生意，所以對你們的生意沒什麼影響。不過我這些配方，你們也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利潤是有多大的，如果我找其他的廠裡，他們很可能會花錢給我買下來。不過我對八一廠還是很相信的，所以直接來找了你們。”

　　孫胡皺眉頭，雙手緊緊的握著，“你準備怎麼談？”

　　“我把配方給你們，按著你們的成本價拿貨，我賣多少，拿多少。等都賣完了，再統一結賬。”

　　“成本價？”孫胡驚的瞪大了眼睛。這成本價，就相當於沒掙錢了。那他們還談什么生意？不過他到底是搞銷售的，臉面上還是沒有太難看，“這是不是太苛刻了。”

　　“我可是半點便宜都沒要廠裡的。就像我之前說的，把配方賣了，也能賣錢。我的配方給了你們，至少你們在縣城和省城的市場是有保證的，這可是大頭。而我只是要鄉下和鎮上的生意，這些地方你們也不看中，對你們生意沒影響。

　　你們的產品，我也不是白拿，成本價都給你們了。也就是說，你們什麼都不用奉獻出來，就可以搶占縣城和省城的市場，而且你們今年的產品好了，明年市場也會穩定了。這筆賬，怎麼算都是你們賺了。”

　　孫胡聽著這些，心裡也在暗暗算了算，確實廠裡佔了便宜。而且鎮上鄉下的市場太散了，他們也不喜歡去跑，給了也不要緊。

　　“這事情我還做不了主，要去和我們廠長商量一下，你們要是不急，請先坐著喝杯茶吧。”

　　“希望不會耽誤中午吃飯時間。”意思就是別讓我們等太久了。

　　聽出張寧話裡的意思，孫胡點了點頭，就往外面去了。

　　他一走，宋大柱也納悶了。

　　“這配方能賣錢，咋不干脆拿去賣錢？”這可是無本生意。

　　張寧正準備說話，就見著有人端了茶進來了，她就沒說話了。端了茶道了謝，等人出去之後，張寧才道：“回去再說。”

　　一杯茶還沒喝完，這邊孫胡就過來了。

　　“我們廠長說沒問題，可以按著成本價給你們。”

　　張寧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反而問道：“不止月餅，還有罐頭，另外如果沒賣完的，我們可以隨時退回廠裡。不過這個對你們影響也不大，畢竟是成本價拿的，退不退，你們都不賺不賠，只是行個方便而已。”

　　她將這退貨的事情說的這麼小，孫胡倒是沒話說了。他作為銷售部的，倒是對這個能做主。

　　“行。”

　　和廠裡簽訂了訂貨協議，將自己的要求都一一寫了上去，雙方都簽字蓋了章，張寧就將後面的三種月餅口味都拿了出來了。蛋黃月餅、梅干月餅，鮮肉月餅加上剛剛的鳳梨月餅，一共有四種。

　　陳主任過來看這配方的時候，心花路放，一向看不起人的臉上，看著張寧也是像看大師傅一樣，“大妹子，你這乾脆到我們廠裡來得了，你這個手藝，比我們大師傅都行。”說完後，她又後悔了，要是這個人真的來了，自己沒準就要下崗了。

　　張寧看著她臉上一瞬間的糾結，也當做沒看見，笑道：“我這還是喜歡搗鼓點小生意，不過馬上就是中秋節了，咱們這貨還是快點出來，我們還得早點準備。”

　　“沒問題，我這齣貨是最快的。”陳主任暗自想著得趕緊去買原材料什麼的了。

　　談好了之後，孫胡就提出請張寧他們吃午飯，張寧說趕著坐車回鄉下去，倒是沒有答應。出門的時候，孫胡就親自給送出了門，約好了三天后過來看月餅的樣子加進貨。

　　一直從廠裡出來，宋大柱都沒緩過神來。

　　走到了巷子裡的時候，宋大柱才道：“寧寧，這生意就談成了，我們這可以先賒賬，而且是按照成本價拿貨？”生意有這麼好做嗎？

　　張寧點頭，“是啊，我這本錢不夠，不用這招，可不行。”

　　“不過，你那方子，怎麼不干脆賣了。”

　　“賣不了多少錢。咱們這做生意，只要有本事，可比賣方子的錢有用多了。”方子是死的，這合作關係才是活的。

　　宋大柱看著張寧，滿臉佩服道：“寧寧，你這腦袋，我真是服了。”他打定了主意了，以後再苦再累，都要跟著妹子跑啊，自己這腦袋，只有跟著這聰明人，才能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