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更新時間:2017-01-05 17:00:04 字數:4431
“大夫囑咐過,王爺身上起了疹子,見不得風,妹妹還是先回去,等王爺康復後再來探望王爺。”花蘿再一次將想前來探望白千量的鮑淑儀擋了回去。
“大夫可有說王爺的病何時才能痊癒?”鮑淑儀卻不肯輕易離開,仍站在房門前,刻意面露憂色的詢問。
“約莫再過幾日。”
“這些日子王妃日夜照顧王爺,辛苦了,妾身也想為王妃分憂解勞。”她懷疑王爺定是出了什麼事,花蘿才會堅持不讓她進房去探望王爺。
她這兩日仔細想過,也暗中探查過,王爺也許已不在府裡,甚至離開了皇陵,花蘿才會千方百計將前來探望他的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就連虎子也多日沒見著王爺。
“妹妹有心了,照責王爺是我的責任,倒是你來這兒已好幾日,也差不多該回京了,王府還需要妹妹幫忙打點著。”見她還糾纏不休,花蘿索性沉下臉來趕人。
鮑淑儀順勢改口道:“勞王妃關心,妾身是打算明日便要返京,故而才想在回去前見王爺一面,向王爺辭行。”
聽見她要走,花蘿臉色也緩和幾分。“要不我再進去問問王爺的意思,看他見不見你。”說完,她旋身進房。
紅衣和一個丫鬟守在門口。
須臾之後,她走出來說道:“王爺身上疹子未消,還不想見人,他聽說了你要回去,囑你一路小心。”這一切當然只是作戲。
“妾身知道了,多謝王妃。”鮑淑儀福了個身,轉身離去,抬頭瞟了眼天色,暗自盤算了下時間,她派去的侍婢最遲今天應當便會回來。
不管王爺是真的病了抑或是不在,這機會正好。
翌日一早,鮑淑儀前來向花蘿辭行。
“妾身這次回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不知王妃能否送妾身一程?妾身有些話想與王妃說。”她神色懇切的道。
心忖她已要離開,且想起白千量曾提過,日後若是待他們返京,就要將鮑淑儀送去別院,花蘿心裡不由得存了一絲憐憫,故而便允了她的要求。
兩人步行了一段路,鮑淑儀才乞求道:“妾身明白王爺心裡只有王妃,再容不得其它人,可妾身跟隨王爺多年,委實無處可去,請王妃別將妾身趕走,妾身絕不會同王妃爭搶王爺,求王妃讓妾身留在王爺和王妃身邊,伺候你們。”
“這事我也作不了主,要由王爺決定。”花蘿淡然拒絕。
“只要您答應,王爺必不會反對,求王妃可憐,別攆我走。”鮑淑儀突然拽著她的手,朝她跪下來哀求道。
“你快起……”花蘿才剛起了個頭,突然有人從一旁竄了出來,打斷了她的話。
那名女子一出現便朝她狠毒的咒駡,“花蘿,你這賤人受死吧!”
花蘿頓時一驚,認出對方正是從王府地牢裡逃走、遍尋不獲的雲姍姍,見她朝自己舉刀刺來,她想避開,但她的手被鮑淑儀抓著,她一時間竟沒辦法掙脫,眼見那刀已刺到跟前,情急之下,她抬起腳狠狠踹向她。
雲姍姍手裡的刀猛不防的被她給踹偏了,竟是刺到了鮑淑儀身上,疼得她慘叫一聲,鬆開了拽住花蘿的手。
跟在後頭的紅衣和幾個丫鬟驚見這樣的變故,連忙跑上前去,想制住雲姍姍,但她宛如發瘋了似的,發狂的揮舞著手裡的刀,一邊憤恨的高聲大罵,“都給我滾開!誰敢擋我我就殺誰!”嚇阻了那些丫鬟後,她憎恨的瞪著花蘿。“都是你把我害得這般淒慘,讓我這些日子像個見不得人的耗子一樣四處躲著,不敢見人,不殺你不能解我心頭之恨!”她兩手緊握著刀柄,再朝她撲上去。
紅衣猛不防從後頭抱住她,拖著她的腳步,幾名丫鬟也趕緊上前分別拽住她的手臂,聯手制服了她,將她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們這些該死的賤婢,我要殺了你們!”被丫鬟們抓住的雲姍姍,仍不停的惡聲謾駡。
花蘿見她被制住,連忙彎身想察看鮑淑儀的傷勢,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枝箭矢從她前方疾射而來,低著頭的花蘿沒有察覺到,耳邊只聽見紅衣的驚叫聲——
“王妃小心!”
她抬起頭的刹那間,只見眼前閃過一道人影,拽了她一把,將她推到身後。
疾射而來的利箭,頃瞬之間插進了白千量的胸口。
望見這一幕的紅衣和幾名丫鬟,還有鮑淑儀以及在掙扎不休的雲姍姍,都嚇得噤了聲。
被他護在身後的花蘿無法瞧見前面的情景,只見他的身子微微一晃,她小心扶住他,繞到他身前,瞥見插在他胸膛上的那枝箭,她驚愕的瞪大眼,屏住了呼息,心跳也在那一瞬間停滯,下一瞬才放聲驚喊,“王爺!”
白千量抬起手,輕撫著她的臉龐,英挺的面容流露出一抹慶倖。“還好……你沒事。”說完這句,他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閉,意識陷入黑暗之中,高大的身軀倒向她懷裡。
***
花蘿面無血色的站在一旁,看著大夫割開白千量的胸膛,挖出血淋淋的箭頭,再拿著烤過火的針線,要將他的傷口縫起。
跟在大夫身旁的藥僮,拿著布巾,擦拭著從白千量胸口不停湧出的鮮血,好讓大夫能順利將他的傷處縫合起來。
看著他胸口上的傷與那些流出來的血,她緊掐著的雙手無法克制的猛烈顫抖,雙眼噙著淚,但她緊抿著唇瓣不敢出聲,唯恐打擾到大夫。
半晌後,大夫將他的傷口縫好,再上藥包紮起來,藥僮端來一盆水讓大夫洗去沾滿鮮血的雙手。
花蘿這才敢開口,“大夫,王爺的傷不會有事吧?”
這名大夫是駐紮在皇陵守軍的軍醫,年紀約莫五旬,膚色黝黑,身形矮小,他醫術不錯,尤其精於外傷,東邊那座小鎮的百姓若受了重傷,也會前來向他求診。
老大夫臉色沉重道:“稟王妃,那箭傷到了王爺的心肺,倘若這兩日熬不過去,恐怕就……”未竟的話他以搖頭取代。
花蘿心神一震,懸在眼裡的淚再也忍不住淌了下來,她緊抓住大夫的手,哀求道:“求您一定要治好王爺!”
“王妃放心,老夫必會盡力,但王爺胸口處的傷委實太深,老夫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同一時間,幾名侍衛正在審問雲姍姍。
事發之後,雲姍姍與那躲在暗處放箭傷人之人,都被這次隨同白千量趕回來的侍衛給抓捕了。
雲姍姍矢口否認暗中放箭之人與她有關,她當初逃離王府時身上什麼都沒帶,一文錢都沒有,哪裡還有錢去買通殺手來殺花蘿,要是有這些錢,她也犯不著親自動手殺花蘿洩恨了。
當時她是豁出去了,明白在殺了花蘿之後,她也活不成,那時她只想著只要能拖上花蘿一塊死,她就夠本了,但見到王爺中箭後,她被憤恨填滿的心緒一下子被嚇得清醒過來,這才後怕的驚惶起來。
她沒殺人,殺人的不是她。
至於那殺手,則在被捕時服毒自盡,任務失敗,唯有一死。
“他與你一同出現,也與你一起動手,不是你還能是誰?”侍衛厲聲質問。
雲姍姍辯解道:“真不是我,我沒錢可以買兇殺人……”說到這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是她,那殺手定是她找來的!”
“你說的人是誰?”
“是鮑淑儀,當初就是她暗中放我逃走,還把我偷偷藏起來,也是她讓人把我帶來這裡刺殺花蘿,她定是擔心我殺不死花蘿,這才暗中買凶來殺她。”
先前在王府時,便是鮑淑儀告訴她,她之所以有這般淒慘的下場,都是花蘿一手造成的,是她在王爺跟前搬弄是非,編排了她的不是,才讓她失去王爺的寵愛,鮑淑儀還說,也是花蘿唆使那些姬妾和下人們嘲笑她、欺淩她。
所以她才如此憎恨她,把這一切都算到她頭上。
見雲姍姍供出了鮑淑儀,侍衛連忙將此事稟告花蘿,請示她該如何處置她們兩人。
看著傷重不醒的白千量,花蘿想起先前正是鮑淑儀要求她送她一程,後來在雲姍姍突然竄出來時,也是鮑淑儀拽著她的手讓她沒辦法躲開,之後白千量更為了救她而中箭,仔細回想起這一切,要說此事與鮑淑儀無關,她絕不相信。
她強忍住憤怒,命令道:“把鮑淑儀與雲姍姍關在一塊兒,派人將她們兩人所說的話全都記下來。”待侍衛退下後,她緊緊握住白千量的手,淚流不止的說:“王爺,求您一定要撐過去,別丟下我一個人。”
八日後,即將返回京城的前一夜,花蘿前來關押著鮑淑儀興雲姍姍的地牢。
一看見她,鮑淑儀從牢裡的另一頭爬了過來,抬起臉,虛弱的詢問:“王爺的傷勢如何了?”
此刻的她不再如昔日般溫雅娟秀,而是披頭散髮的一身狼狽,這幾日更被雲姍姍朝她臉上撓了好幾下,抓花了她的臉,還有先前被雲姍姍誤傷的臂膀,因沒有得到醫治,也蓄膿腫脹,令她這幾日一直發燒。
同關在一間牢裡的雲姍姍譏諷道:“哼,你自個兒都要活不成了,還有心情關心王爺的傷。”
她與鮑淑儀一樣披頭散髮,一臉髒汙。她痛恨鮑淑儀先前煽動唆使她,才讓她落到如今這下場,因此這幾日來她沒少對她動手。
花蘿面無表情的看著鮑淑儀,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冷冷的問道:“你當初買凶原是想殺我,結果卻誤傷王爺,如今你可曾後悔?”
這幾日裡鮑淑儀與雲姍姍在牢裡所說的話,全都被她派的人偷偷給記了下來,包括對雲姍姍承認了買凶之事。
她數日前已將此事上稟,今日宮裡對兩人的處分已經下來了,同時九皇子白千熙也親自前來,要護送白千量回京。
鮑淑儀看向她的目光又嫉又恨。“後悔?你可知這一切全都是因你而起!當年我是因為你才被帶進王府,也是因為你才受到王爺的寵愛,更是因為你而失寵!”
多年來心中的怨恨,她不吐不快。“這些年來我甘願成為你的替身,我以為只要默默守著王爺,終有一天,會得到王爺的真心,可為何你要跟王爺相認?當初王爺以痣認人卻認錯了人,讓我連活著都成了一場笑話!”說完,她掩面痛哭,那哭聲悲切淒厲。
雲姍姍想起自個兒的遭遇,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花蘿默然的閉了閉眼,回頭朝跟隨在她身後的兩名宮女頷首示意。
兩名宮女上前,手裡各捧著一條白綾,其中一名宮女說道:“查雲氏與鮑氏品性不端、殘忍好妒,竟買凶欲殺奉王妃,而誤傷奉王,其心可惡,其罪當誅,奉皇后娘娘懿旨,賜白綾一條。”
聞言,鮑淑儀震愕的止住了哭泣。
雲姍姍則驚恐的看著宮女手中捧著的白綾,尖叫哭喊,“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這件事全是鮑淑儀做的,是她,她才該死!”
兩名宮女在同來的侍衛協助下,上前執刑。
花蘿漠然的轉過身,走了出去。
或許她們兩人是有可憐之處,但當初即使在她備受白千量冷落,同時還遭到包括雲姍姍等姬妾的欺淩時,也不曾動過傷人的惡念,可她們卻在她得寵時,想置她於死地,種下惡因,便會得到惡果,這是她們該為自個兒的惡念所付出的代價。
第10章(2)
更新時間:2017-01-05 17:00:04 字數:5102
一年後,京城奉王府。
受了箭傷的白千量,雖然熬過來了,但卻一直昏迷不醒。
當初為了能讓他得到更良好的治療,他被送回了京城。在他返抵王府那日,太醫院派出的數名太醫已等在王府裡。
然而這一年來,無論太醫們用盡了多少的方法,始終無法喚醒他。
一早,在喂他飲下湯藥之後,花蘿例行為他按揉全身,虎子也在一旁幫忙按捏他的雙腳,以促使他氣血順暢。
半晌後,替他仔細蓋上被褥,花蘿對虎子吩咐道:“夫子差不多到了,你該過去了。”平日裡她要照顧白千量,無法再教導虎子,於是特地為他請來了個夫子,等到他十歲時,便能進太學就讀。
“是,義母。”自從義父傷重不醒,虎子稚氣的小臉,笑容也跟著少了很多。
他明白義母很傷心,自己更加乖巧認真的讀書。練武的事也沒落下,清晨醒來便先跟著府中的侍衛練一個時辰的武藝,下午再練一個時辰。
花蘿摸摸他的頭,柔聲道:“你不要擔心,你義父一定會醒來。”這話既是說給虎子聽,也是說給她自個兒聽。她相信他一定會再醒過來,無論要花上多少的時間,她都會等他。
虎子用力的頭點。“嗯。”
在他離開後,花蘿拿著巾子替白千量擦臉擦手,一邊同他閒話家常,“風流成性的九皇弟先前看上了一個姑娘,死活要娶她為皇子妃,可偏偏她只是個農家女,身分不相稱,人家姑娘也不願高攀,躲著九皇弟不願見他,可九皇弟緊追不捨,你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她輕笑一聲,又逕自續道:“後來太子為了成全九皇弟的一片癡心,讓國舅爺認那姑娘為義女,這下一來兩人身分就相配了,下個月兩人便要成親。對了,紅衣也要嫁人了,她要嫁的是你當時為她找來的那些侍衛裡的其中一人,本來這婚事早該辦了,不過因為你受傷又貪睡,才拖到這會兒。”
替他擦好了臉,她接著拿起剪子,為他修剪指甲。
“父皇先前為了治頭疾,服下不少長陵天師煉製的丹藥,沒想到那些丹藥裡頭竟摻了少許的毒藥,長陵天師便是利用那些毒藥暫時克制住了父皇的頭痛,可那些毒藥卻因此積在父皇的體內,如今父皇的龍體已積毒難愈,病重得無法上朝,現下朝廷是由太子攝政監國,雖然國事繁忙,太子昨日仍抽空過來探望王爺,我瞧他都清瘦不少,九皇弟昨日與太子一塊前來時,還說希望他成親那日,你能醒過來,高高興興的出席喜宴。”
說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哽咽了,一雙美眸蓄積著淚水。
大白搖著尾巴走過來,在她腳邊蹭了蹭,似是在安慰她。
花蘿仰起下顎,逼回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她不敢哭,她怕這一哭,便會沒完沒了。
沒有人知道陷入沉眠中的白千量正作著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這一夢就是四年。
在那個夢境裡,他並沒有與花蘿相認,花蘿的性子也沒有改變,雲姍姍也未失寵。
在第四年父皇準備移駕避暑行宮時,因為皇后的要求,除了鮑淑儀和雲姍姍,他帶了一直不受他待見的花蘿同去。
有一日,他離開行宮去辦事,九弟興匆匆找來。“八哥,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八哥,我找到了當年救你的那個人。”
“她在哪裡?”他驚訝的急切追問。
“你絕對猜不到,你這幾年來一直在找的那人在哪裡。”白千熙故意賣關子。
他心急的催促,“你快說,她究竟在哪裡?”
白千熙得意的抬眉,公佈答案,“她就是花太傅的嫡長孫女。”
他一愣。“花太傅的嫡長孫女……那不就是花蘿嗎?”他沉下臉,不悅的斥道:“千熙,你這是在耍弄八哥嗎?”
白千熙馬上喊冤,“我怎麼敢耍弄八哥,我說的事是千真萬確,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我前幾日上花太傅那裡,結果要走時,聽見花家的馬夫同幾個小廝在說話,那幾個小廝提起城東鬧鬼的事,那馬夫聽著,也說起幾年前疑似撞鬼的事。”
聽到這兒,他面露不耐的說:“那馬夫撞鬼與這事有何干係?你別盡東拉西扯的。”
“欸,這干係可大了!八哥,你可知道那馬夫嘴裡說的鬼,指的是何人?”白千熙不等他回答,便指著他的鼻子說道:“那人就是八哥你。九年前那馬夫載著花蘿去探望她外祖回來時,花蘿因內急,跑去嘉陵河邊想找隱蔽的地方解決,沒想到卻在嘉陵河中意外救起了一人,她扶不動他,遂跑回來找那馬夫過去幫忙,誰想到他們過去時,那人竟不見蹤影,四下找都找不到人,那馬夫不禁懷疑花蘿救的也許不是人,而是鬼。”
聽畢,他怔愣住了。“可是花蘿嘴邊並沒有痣。”
白千熙回道:“說不定是你當時眼花看錯了,這件事可是我親耳聽那馬夫所說的,又反復詢問求證過,且算算時間和地點,還有花蘿的年紀,都與你說的那人完全相符,定是她沒錯。”
仔細回想此事,他不得不相信了九弟的話,正要趕回去見花蘿時,行宮那裡有人前來報信——
“稟王爺,王妃跳崖自盡,已身亡。”
他被這個消息給驚得整個人震住了。
他前一刻才剛從九弟那裡得知花蘿就是當年救了他的那名少女,下一瞬卻聽聞了她的死訊,而且還是跳崖自盡?!
這四個字竄入他耳裡,猶如晴天霹靂,他想起這四年來他對她的冷待,彷佛有人拿著大錘子重重捶打著他的胸口,他面無血色,不敢相信她就這樣死了,鐵青著臉趕回行宮。
當親眼看見她那張摔得面目全非的面容,他的心口宛如裂開了一個大洞。
想到這些年來心心念念的人竟一直待在他身邊,他卻渾然未覺,還因為傷她太深,間接害死了她,他悲慟懊悔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搖晃著她,想喚醒她,可即使再多的悔恨,也喚不回已氣絕身亡的她。
就在他絕望之際,他想起他得到的那面百年好合璧,他連忙從衣襟將玉璧拿出來,祈求著能讓花蘿復活。
瞬間,那塊玉璧綻放出一束毫光,穿透屋牆朝外頭射去……
六月初一,烈日高懸,蟬鳴唧唧。
白千照在登基前一日,特地前來看探望八皇弟。
看著沉睡將近四年仍然沒有轉醒的八弟,他歎息一聲,對八弟說道:“八弟,父皇已駕崩,明日皇兄即將登基為帝,皇兄真希望你能清醒過來,出席皇兄的登基大典。”
白千量緊闔的雙眼,依然沒有睜開。
花蘿在一旁聽著,心口緊澀酸楚。
六月十日。
一早,花蘿在喂白千量喝完藥汁後,讓人將他抱到外頭的軟榻上,讓他曬曬清晨的照陽。
她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叨叨絮絮的說起日常瑣事,“大白昨天產下了一窩的小崽子,一共六隻,也不知道它們的爹是誰,竟敢拐了大白,讓我逮著,非得狠狠修理它一頓不可!對了,今兒個我才發現虎子都快長得比我高了,他兩年前進太學後,身子便開始抽高,現下身子壯實得像頭小牛犢呢。”
見他仍沉靜的睡著,她黯然的握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腮頰邊。
“王爺,您睡了這麼久,還睡不夠嗎?您再睡下去,我就要老了,屆時等您醒來,我已人老珠黃了。”說到這兒,她心痛難過的落下淚來。
陡然間,她察覺她握著的手突然緊縮起來,她一怔,急忙看向他。
安靜沉眠了數年的面容,此刻竟緊皺著眉峰,露出痛楚的神情,彷佛在承受著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她又驚又喜的想著他是不是要醒了,輕撫著他的面容急喚,“王爺、王爺。”
半晌,白千量四年來不曾出過聲音的嗓子,忽然沙啞的囈語,“……本王願付出一切的代價,讓她復活……”
那嗓音太痦啞,花蘿沒能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但她感覺得到他似乎快醒了,連忙讓侍婢去請太醫過來。
接著她不停的在他的耳邊呼喚著,“王爺、王爺,醒醒、快醒醒,求求您睜開眼睛。”
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喚聲終於傳入他的耳裡,緊閉了四年的眼皮緩緩掀起。
花蘿驚喜的哭出聲。“王爺,您終於肯睜開眼了!”她伏在他身上,喜悅的淚水成串成串的從腮頰滑落。
白千量的心緒一時間仍沉浸在先前的夢境裡,怔怔的望著哭成淚人兒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乾澀難聽的聲音道:“你……復活了!”他的眼裡綻放出驚喜的光采,被她握著的手緊緊的反握住她。
她沒聽明白他的話意,不解的反問:“王爺,您說什麼?”
“你……”他幽幽的注視著她,恍惚之間,夢境與今生的記憶交織在一塊,混淆了他的思緒,讓他的神智陷入短暫的迷茫,分不清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瞧出他神色茫然紊亂,花蘿緊張的看著他。“王爺,您不記得我了嗎?”
“我……記得……”白千量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混亂的思緒慢慢厘清了夢境與現實。“你是花蘿,是本王的王妃,也是當年在嘉陵河救起我的那個少女……”
今生,他和她相認了,不像夢境裡的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能悲慟懊悔的抱著她的屍首……
他陡然間想起,她曾提過關于前生的事……難道他先前所作的夢,就是前生發生的事。
思及夢境最後一幕,他抱著她的屍首,朝百年好合璧許下了願望,頃瞬之後,他登時醒悟過來,是百年好合璧實現了他的願望,讓她再次復活了
白千量激動的抱住她。“花蘿,這次本王沒有再錯過你。”
“王爺?”花蘿迷惑的望著他,自他醒來後,他所說的話都讓她聽不太明白,但這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已經清醒過來,往後她可以慢慢聽他說。
太醫過來後,驚奇的發現,先前無論如何都無法喚醒的人,如今就宛如睡了一個長覺,自個兒醒過來了,診脈後,發現他的脈象也已趨於正常,更是嘖嘖稱奇。
確認他身子已無大問題,太醫留下調補身子的藥方,再叮囑幾件事便離開了。
這事也驚動了當今聖上白千照,甫一下朝,他便親自駕臨奉王府,白千熙也隨他同來。
白千量四年未使用的嗓子仍很沙啞,無法說太多話,泰半都是白千熙在說,他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想將八哥錯過的這四年的事一股腦的全都說給八哥聽,連白千照想說的話也被他給搶去說了。
白千照無奈的敲了下九弟的腦袋,希望他能緩一緩此刻過於興奮的情緒。“八弟才剛醒來,讓他好好調養,等過兩日他恢復了些,咱們再過來為他慶賀。”接著又囑咐白千量好好休息後,白千照領走了聒噪不休的白千熙,讓他清靜清靜。
花蘿一直陪在白千量身旁,兩人的手牢牢相握著。
昏迷四年才轉醒,她想他此刻的心情必定激動,所以她什麼都沒多說,只是靜靜陪伴著他,只有當他主動開口詢問,她才會輕聲回答。
白千量沒想到他這一睡就過了四年,就如同他所作的那個夢,他這一夢就夢了四年。
整理好思緒之後,他用著仍然沙啞的嗓音,將先前的夢境告訴她。
“所以王爺的意思是,當年是百年好合璧讓我得以重生?”聽完他所說,花蘿驚訝得瞠大眼。
“應當是如此。”白千量抬手探向衣襟裡,卻是找不到那塊他貼身戴著的白玉璧,連忙急問:“那塊百年好合璧昵?”
她搖搖頭。“自王爺那天被箭射傷後,臣妾就不曾看見過那塊玉璧。”在他傷重不醒之際,她也曾動過那面百年好合璧的念頭,想向它祈求讓他早日醒來,可找遍了房裡以及屋裡,卻一直沒能找著,最後只好作罷。
“怎麼會不見?我一直貼身戴著。”他眉翼微蹙。
兩人尋思須臾,花蘿腦海中猛然一個念頭閃過。“會不會是它已實現了王爺的願望,因此才消失不見?”
白千量想了想,同意她的說法。“看來應是如此,這塊玉璧果然是神物。”
她不免有感而發。“也許它是去找下一個有緣人了。”
他昏迷的這四年,定然就是他前生為了祈求她復活而付出的代價,日夜相守四年,終於等到他醒來,她覺得這些年來忍受的前熬和等待全都值得了。
白千量抬臂將她擁入懷裡,心疼的道:“這四年辛苦你了。”
對他而言,這四年就彷佛只是睡了一覺,作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但她卻只能守著無知無覺的他,癡癡的盼著,等著不知哪天才能清醒過來的他,個中酸楚,他無須細問也能明白。
花蘿依偎在他懷裡,含淚微笑。“只要王爺能醒來,一切都值得。”
晦暗漫長的等待終於到了盡頭,迎來的是燦爛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