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咦……不要,等一下。”
“譽,你過來這里坐好。”
工兵不由分說地推她一把。
譽向前踉嗆兩三步,來到父親面前跪坐在地。日式服裝的仁王向室見鄭重地點了個頭︰
“室見小姐,不好意思,我們一家人有點私事想談談,可以請您先到客廳休息一下嗎?我讓工帶您過去。”
室見眨了眨眼,帶著疑惑的表情在工兵和譽的身上來回掃視。工兵一臉沉痛地搖搖頭︰
“走吧。事情到這個地步,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咦……可是——”
室見還在猶豫之際,工兵已抓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臨走之際,背後傳來一道悲鳴聲。
(嗯……起碼要持續個三十分鐘吧。)
盡管有些不忍,但對方畢竟用力踢了自己的下巴。若是不好好修理她的話,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工兵聳聳肩膀,離開了房間。
在確定室見為上司後,母親那殷勤招待的態度就某種角度而言,也著實令人戚到傷腦筋。
除了泡茶和準備浴室外,明明表示剛吃過晚飯卻仍煮了晚餐。接著又拿來水果、酒類、干貨及咖啡,甚至還端出店里販賣的點心。最後又詢問明天的便當想吃什麼,或是明天需不需要開車送到車站之類的問題,真是雞婆到家了。“明天還要早起”、“總之先讓我們睡覺吧”——這麼堅持幾十分鐘後,總算是獲得解脫,而時刻也已經超過了一點。
工兵將室見引領到浴室,然後一個人回到客房。就在鋪上客人用的棉被時,門口忽然傳來姍微的聲響。
他隔著肩膀回過頭去。頭發綁成兩邊的少女——譽,正怨恨地看著這邊。
“哦,終于解脫了嗎?”
若無其事地這麼一問,譽的眉頭立刻糾結。她一手撫摸著熱褲的臀部位置,走進了房間里。或許是剛才受過父親的懲罰,整個人很不滿地瞪著工兵︰
“哥哥你是冷血動物。”
工兵哼了一聲,將枕頭放好後站了起來,.
“這叫做自作自受。就算再怎麼害怕,也不該拿出凶器把桌子打壞。這樣遲早都會被罵一頓的。”
“唔。”
譽呻吟一聲,翹起嘴巴嘀咕“……算了”。
然後嘆了口氣,抓抓頭︰
“啊,對了對了。我把我的睡衣拿給室見小姐了。雖然有點大,不過是我小學時穿的,應該不會太松垮才對。還有,好歹也告訴人家浴巾放在哪里吧。室見小姐根本就找不到。”
啊……
糟糕,急著準備床鋪,結果忘了這件事。
莫非直到離開浴室才發現嗎?哇……這個……真是不小心。想必她一定很傷腦筋吧。在工一陷入自我厭惡的時候,譽小心翼翼地窺探︰
“我說……哥哥。”
語氣听來有些正經。
“?干嘛?”
“……那個人是不是怪怪的啊?”
“你這家伙……又在胡說八道了。”
听見聲音中的怒意,譽急忙揮動雙手否認︰
“啊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說她像小孩子或是沒有一點社會人士的樣子……嗯,該怎麼說是更深層的部分。”
“深層的部分?”
她在說什麼?見工兵一臉狐疑的模樣,譽“嗯嗯”地念道︰
“我剛才在浴室和跟室見小姐聊了一下哦。例如抱歉說了那些失禮的話,不知道你是大姊姊之類的——基本上是向她道歉,也想知道哥哥的上司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
“不過什麼?你們該不會吵架了吧?”
譽搖搖頭︰
“不,她一直都很有禮貌哦。完全不會把我當成小孩子,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好像也不太在意……只是不管聊多久,我都看不透這個人。”
“?看不透?”
“不是在吹噓,我這個人其實不怎麼怕生哦。就算雙方是第一次見面,我也敢打破沙鍋問到底。例如興趣、血型,還有喜歡的男性類型等。”
不過——說著,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來︰
“室見小姐……真的什麼也答不出來呢。無論我怎麼問,都表現得支支吾吾的。”
“這……我看是被你問煩了吧?認為你純粹就是來裝熟的。”
然而,譽卻搖頭否定︰
“也不太像哦……真要說的話就是‘想說卻說不出來’、‘沒有東西可以拿來回答’的感覺。于是話題接不下去,她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困擾哦。所以我也只問到一半了……總覺得這個人很怪。”
“…………”
“好像空蕩蕩的感覺。”
她喃喃自語道。工兵頓時皺眉,,
“空蕩蕩?”
“自己的過去和回憶……好像都不存在似的。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
譽表現出一副很難釋懷的樣子。
這句話,令工兵有種奇妙的既視戚。兩個月前的事件,將喝醉的室見送回她家里時所目睹的光景。空無一物的房間、走廊。空蕩蕩的空間——
“你……和室見還聊了些什麼嗎?”
工兵下意識問道。
這些意見盡管不能全盤照收,但譽所說的話從以前就總是意外地一針見血(乍看似乎根本不經大腦思考)。工兵試著詢問有無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譽“嗯——”了幾聲後,表情豁然開朗︰
“啊啊,對了,她倒是回答了一個問題哦。我問她為什麼會選擇現在的公司,她一開始顯得有點為難,後來回答說‘是認識的人介紹的’。”
“認識的人?”
“她說是跟什麼社長交情很好的人。”
和六本松?
工兵眉頭深鎖。
到底是誰?是海鷗……還是藤崎?不,若是這樣就不會用“認識的人”而是稱呼為“同事”了吧。更何況,那兩人和六本松的關系都不是很好。既然如此,是公司以外的人嗎?自己所不認識的第三者,知悉室見在公司外一切行為的人物——
兩個月前和室見交談的內容,此時忽然浮現在腦中。在談到合唱的事情時,她說了一句話。
“是認識的人介紹我進去的”……好像是這麼說的吧?
認識的人——憂心室見的孤僻性格,為她準備工作的地方,甚至照顧她私生活的人物。
(…………)
工兵的胸口一陣疼痛。
這個是……什麼戚覺?室見跟誰在一起,應該和我毫無關系才對,但心中卻有種揮之不去的陰霾。涌現出一種近似焦躁的感情。就仿佛自己的領域遭到侵犯,自己的使命被人奪去的感覺。
(……等等,我在說什麼啊。)
工兵不快地搖搖頭。是累了嗎?居然會去想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什麼叫做領域?室見又不是我的小孩,她跟誰認識完全和我無關。相反地,她的人際關系能夠拓展,自己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話雖如此,難得譽打听出這些事情,問個清楚也不算壞事。不……我絕不是感到好奇,只是對話上自然而然這麼發展罷了。
“對了,關于那個認識的人——”
工兵正要順勢問下去時。
“譽——?你在做什麼?快來廚房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