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空氣一片凝重。
供貨商負責人不知從何時開始浮現困惑的神色,眉間刻劃了數道皺紋。也有人地和同事說悄悄話。
我說錯什麼了嗎?
工兵連忙回溯自己的記憶,但完全沒有任何眉目。資料的定位也相當明確,毫無模糊地帶。
難道是我的說明技巧不好?不知不覺當中說得太快之類的l
工兵重振精神繼續說明,放慢解說的速度,針對專門用語也加入適當的解釋。但是說明得愈殷勤,會議室內的空氣就愈是冰冷。
各供貨商的雙眼,無疑充滿了愕然和放棄。
「接著說明人力管理計劃書——」
「不好意思,可以打岔一下嗎?」
嚴肅的聲音劃破空氣。
短發女子在工兵的視線一角舉起手。
「是?」
工兵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才發現掌心冒出濕淋淋的汗水,心跳噗通噗通地加速。看來自己專注到連身體狀況變調都不知道。身旁的室見則擔心地看著自己。
工兵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看向聲音的主人藥院加奈子。略帶褐色的雙眼蘊藏著強烈的焦躁。她難掩不滿地詢問︰
「你打算將這些資料全部用在這次的專案上嗎?」
「我是這麼打算……」
藥院深深嘆了一口氣後靠在椅背上,搖著頭將手中的資料丟到桌上。
「不可能。」
「咦?」
「我說不可能啦,絕對不可能。如果要執行這些資料,就會妨礙到實際的建構作業。太不像話了,貴公司到底在想什麼?」
「什麼……」
工兵板起面孔。
「我們只是提出完成本專案所需的必要資料而已。為什麼會不象話,妨礙到建構作業呢?」
為什麼,為什麼?
藥院用傻眼的口吻重復工兵的話。她從座位上站起,將資料舉向各供貨商。
「那也問問其他公司吧。阿西娜設計公司,你們能夠根據這份管理資料準備每周的報告嗎?」
平頭男性「咦?」地抬起頭。藥院繼續提出問題︰
「課題、作業進度、風險狀況、人員績效、和成本計劃之間的差異。你能夠每周向駿河系統公司提出這些報告嗎?當然實際工程是另外一回事。」
听到藥院的問題,男性歪著頭考慮許久後猶豫地回答︰
「呃……那有點……困難。」
「EXECLOL公司呢?」
「我們也覺得……有點不切實際。」
她接著詢問其他業者。剩下的根本不用听,所有回答都不外乎是「不可能」「困難」「不切實際」。工兵不知不覺之中才發現,自己完全被孤立了。
藥院緩緩地轉向工兵,將手上的資料如傳票般高高舉起。
「報告和參加會議都會花費工時,只要我們是接到預算有限的訂單,就不想因為這些事情而消耗作業。即使是BetterMedia公司也這麼想吧?」
周遭的視線集中到客戶負責人身上。負責人稍稍側著頭,用茫然的表情低頭看向手邊的資料。
工兵的心中籠罩著難以言喻的烏雲。
咦……等等。
該不會要同意藥院所說的話吧?你可是認同了我們的這份資料啊。我不會要求你擁護我們,但是請你至少說出︰「我全權交給PM了。」就像之前將所有責任丟給AKNET一樣,拿出現場的問題由現場人員解決的態度呀。
……
經過幾乎讓人窒息的沉默後,客戶發出「嗯,嗯」的聲音,點頭微笑說︰
「的確,我也覺得再簡單一點比較好——」
�x那間,室見踹起會議桌。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室見的怒吼撕裂了六本木大道上的喧嘈。
她聳起單薄的肩膀大步走著,上吊眼角的形貌宛如般若。目的地是地下鐵車站,但是依照她這個步調,肯定會直接通過入口。
室見發泄焦躁似地咬著大拇指的指甲。
「那個客戶是怎麼一回事!竟然露出一副中立的表情。那些資料明明就是他說OK的啊。突然翻臉不認賬,反而變得我們兩個是壞人。不可原諒,你就讓我揍他一頓啊。」
工兵筋疲力盡地嘆了一口氣,走在室見身後約三步的距離搖搖頭。
「……你可以不要一生氣就大鬧一場嗎?你已經是大人了,努力做出符合社會人士的理性行為嘛。」
「不可能!」
這上司竟然說得這麼死。
室見像是個沒有糖吃的小孩般跺腳。
「明明是對方無理取鬧,為什麼要我們忍耐啊!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稻草頭無條件去死!我只是讓那個沒有常識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而已!」
「……你好像在慣用句後面加了一句奇怪的話,但是我可不會吐槽喔!嗯……我懂你想要說什麼,也對剛才的翻盤感到很生氣。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和動粗相提並論吧?好歹也替每次負責阻止你的人想想嘛。」
工兵表情扭曲地揉著左肩,全身仿佛被輾過般疼痛。不用說也知道,是室見的粗暴行為造成的。工兵被她一開始踢飛的桌子直擊下巴,倒下後又被踩了一腳。爬起來想要阻止室見的瞬間,臉頰又被右直拳命中……唉,沒打到客戶是萬幸,但他也差點暈倒了。
室見難為情地別開臉。
「讓……讓你受傷真是抱歉啊。我本來沒有那個打算的。原本只是想要正常說話,但卻忍不住怒火。」
「所以才說要請你克制一下怒火啊。」
「那樣就不是我啦……」
這是什麼討厭的自我定位啊!
工兵嘆了一口氣後,重新背好公文包。
她想動粗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事實上,會議的結論簡直糟透了。
啟動會議又要重新來過,駿河系統必須再檢討出更加實際的專案營運方式。期限是下周三。在確定最低限度的日程表以及範圍之前,各供貨商不會有任何的動作……
(怎麼辦……)
距遷移日期只剩兩個月又四天。結案日期毫不留情地逼近,但是專案卻遲遲沒有進展,也無法保證下次提出的營運方法能夠讓供貨商接受。
最重要的是,自己負責應對的客戶不是只有BetterMedia公司,也不可能一直全力灌注在這個專案上。
「既然如此……也沒辦法了呢。」
室見壓低聲音說道。她露出想不開的表情,從皮包中拿出手機。
「只能請藤崎先生幫忙了。不過是一兩個專案而已,一定能幫我們解決的。他畢竟是我們的上司,發生問題的時候當然要請他來擦屁股啊。」
工兵歪著頭。
「……咦?但是藤崎先生現在應該沒有空吧?那個人就相當于被關在客戶那里。之前打電話給他時,也完全無法接通啊。」
「我知道啊,所以才不打他手機,而是聯絡他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