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都沒發現嗎?氣色好差。該怎麼說……好像幽靈一樣。」
「啊?」
他對這句話感到不解。
突然在胡說些什麼啊?星期一早上的確會讓人感到有些憂郁沒錯,但形容別人是幽靈未免也太過分了。
不過室見卻是將手鏡硬塞到工兵手里。不情不願地看了一眼後,工兵頓時啞口無言。
…………
慘白的皮膚、濃濃的黑眼圈、消瘦的臉頰,還有毫無生氣的雙眼。
「噫!」
他驚恐地大叫一聲。這……這個長得像僵尸的男人,到底是誰?
眨眨眼,再次確認鏡中的影像……那張臉正是自己沒錯。二十幾年來,在洗臉台和理發店的鏡子前無數次對望的一張臉。那熟悉的面龐,如今正以一副疲累的姿態反過來注視自己。
(怎麼會……變成這樣?)
工兵開始思考原因,隨即找到答案。
啊啊,對了。這兩周來,自己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勞動。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則進行椰子樹區域網路的事前測試、設定及成果報告制作,忙得根本沒有時間照鏡子。
平時的業務量就足以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換成雙倍負擔,是絕對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話說回來,這還真慘。
工兵直直盯著鏡子。
整個人都變成這樣,為何中途絲毫沒有察覺到異狀呢?
簡直就像吃了興奮劑,大腦完全沒有疲累的感覺。光想到能夠滿足伊織的期待,身體就涌出無限的力量。「櫻阪同學,你好厲害——!」僅僅回想起她那歡喜的表情——
「你……果然被什麼不干淨的東西附身了吧?」
室見忽然這麼開口。
工兵抬起臉來︰
「什麼?」
「我上上周也說過,好像有什麼東西附在你身上。你該不會是工作壓力太大,跑去踢人家的墓碑發泄吧?」
「別亂說,哪有這種事。」
撇開墓碑不談,自己在極度疲勞的時候或許真的踢了路邊的小祠堂幾腳。一想到那些可怕的詛咒,全身就感到不寒而 。
工兵甩甩頭,揮去心中的不安。
「我只是……昨天剛好發生很多事情。私人性質的。」
「私人性質?」
「是的,不過已經都結束了。」
他歸還手鏡,中斷這個話題。室見一臉疑惑地接過鏡子。盡管對方的表情依舊納悶,工兵仍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將包包放在桌上。
「別說我了,室見你還是想想早餐要吃什麼吧。等我一下,我檢查有沒有新的郵件進來。」
電腦開機的瞬間,手機忽然響起。
音樂是輕快的鈴鐺聲。並非公司的手機,而是私人的來電鈴聲。
是誰在這種時候打來?
一邊留意室見的目光,工兵取出手機一看,來電者是……
小織?
「抱……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工兵報備後立刻走出隔間,來到走廊上按下通話鈕。
「喂……?怎麼了,小織?」
「啊,櫻阪同學。你肯接電話實在太好了。」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十分迫切。伊織焦急地接下去說道︰
「無線網路……現在無法連線,負責業務的上司現在很生氣,大罵這種東西根本不能用。」
「無法連線?」
工兵眨眨眼。
怎麼回事,不是昨天才弄好的嗎?是機器故障?bug?不,光憑現在的資訊還不足以判斷。畢競就連問題出在硬體或軟體都不曉得。
「等……等等,說得詳細一點好嗎?到底是怎麼無法連線?有按照說明書設定了嗎?」
「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連不上網路!櫻阪同學,你快想想辦法!」
「想想辦法……」
(我現在可是在上班耶。)
再怎麼樣也無法立即處理。工兵重新握緊手機︰
「等我下班後可以嗎?我會盡快確定問題,在那之前先用網路線頂著——」
「不行!我現在已經被罵得很慘,說這個無線網路到底是誰弄的。」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
————
最後,工兵被迫答應在午休時間造訪椰子樹。新御茶水和表參道都位于千代田線,不吃午餐的話大約三十分鐘就能抵達。若是可以,本來想利用遠端的方式找出問題,但在不知所措的伊織面前,這個要求始終未能提出。
「別擔心,我保證沒問題的。」
安慰了幾句後,工兵便掛斷電話。
就在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時,後方的門忽然開啟。
「櫻阪?」
嚇!
工兵急忙將手機藏在身後,目光對上表情疑惑的室見。
「出了什麼事嗎?哪里發生了障礙?」
「不……不,沒有什麼。」
總不能說是兼差的工作出了問題吧。工兵頂著僵硬的臉龐微笑道︰
「是老家打來的……問我寄出去的東西收到了沒。啊哈哈,怎麼會挑在上班的時候呢,真是冒冒失失的。」
干笑幾聲後,他匆忙返回辦公室,背後隱約還能感受到室見的凌厲目光。
正午十二點,工兵準時離開辦公室。
他一路跑到地下鐵車站,沖進剛到站的電車。抵達椰子樹的事務所時,共計花費二十分鐘。待氣喘吁吁的工兵沖到櫃台前方,只見面色凝重的伊織已經在等候了。
在對方的帶領下進入辦公室,一股沉重的氣息頓疇迎面撲向工兵。
一名大胡子男性滿臉不悅地望向這邊。是個西裝打扮的肥胖中年男子。
「就是那個人的電腦。」
伊織輕聲告知。工兵吞吞口水後走向對方︰
「抱歉,听說您無法連上無線網路?」
「豈止不能連線!」
男子的語氣十分粗魯。他看似神經質地點了好幾次滑鼠︰
「連個選項都沒跑出來。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收了錢對吧?那就給我好好干活啊!」
「請……請先讓我看一下。」
工兵望向螢幕,試圖找出發生什麼問題,但整個人卻瞬間愣住。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