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專注地盯著水面。「怎麼還沒有上來?已經過了這麼久,該不會……不會!一定還有救!」
不知是誰發出低呼聲,趙秀定楮一看,就見好幾個鐵心營同僚浮上水面,最後是王爺,手上抱著一個人,連忙沖到水里幫忙。
「夫人怎麼樣了?」她急問。
季君瀾上了岸,馬上將抱在懷里的方怡放在地上,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先探向她的鼻子,沒探到氣息、接著又把臉貼向胸口,也沒有一絲起伏,接下來把她口中的髒物清除,正打算按壓腹部,卻遲疑了。
如果她真的懷了身孕,這麼做會不會傷了孩子?不過旋即又想,若連大人的命都保不住,孩子也不可能活著,于是他伸出手,朝腹部用力按壓。
「本王不準你死!听到沒有?順娘!」
按壓了好一陣子,方怡依舊臉色死白、身體冰冷。
他索性扣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快醒過來!誰準你死了?」
方怡的頭歪向一邊,沒有反應。
而齊硯和高均他們听著一向高傲冷峻、不動如山的主子發出悲鳴般的叫聲,都不禁紅了眼眶,撇開頭,不忍再看。
「不準丟下本王!給本王活過來!」季君瀾繼續搖晃著她,嗓子都啞了。
趙秀跪在方怡身旁,忍不住嗚咽,她正拚命揉著方怡的腳底,也就是涌泉穴,由于小時候溺過水,長輩曾經教過,才想試試看。
就在大家想要勸季君瀾節哀的當口,原本已經失去呼吸心跳的方怡突然咳了好幾聲,嘴角也跟著溢出水。「咳咳……咳……」
齊硯大喜過望。「夫人活過來了!」
「咳咳……」方怡把更多的水吐出來。
見狀,季君瀾從來不曾如此感謝上蒼,沒有奪走他所愛的女人,掌心撫著還很冰涼的臉頰,幾乎要落下淚來。
「順娘!順娘!有本王在,別怕!咕王會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方怡微微掀開眼,才瞅了一眼又閉上了。
「大夫來了!」這時有人喊道。
被緊急請來的老大夫尚未搞清楚狀況,只見躺在地上的女人全身濕透,多半是溺水,心想救人要緊,連忙蹲下身來把脈。
「……幸好脈象慢慢穩定下來了。」片刻之後,他才吁了口氣。
季君瀾一顆心提到喉。「那麼她會好起來嗎?」
「當然,不過最好調養個把月。」老大夫忽然皺起灰眉,再執起另一只手把脈,旋即把他臭罵一頓。「她是你娘子嗎?病人已經懷了身孕,怎能讓她落水呢?萬一寒氣入侵,可還會留下病根的!」
他鼻頭頓時酸澀。「她真的有喜了?孩子沒事吧?」
「幸好腹中胎兒強壯,目前看來沒有大礙,不過還是要多注意,快找個地方幫她換衣服,免得著涼。」老大夫道。
「多謝大夫!」季君瀾馬上將人抱起。
族長只能亡羊補牢,馬上叫人空出一個院子,好讓攝政王休息,還把媳婦、孫媳婦叫去伺候。
這天晚上,方怡都在昏睡當中,不曾清醒過來。
季君瀾在床邊守了一整夜,一直握著她的小手,直到感覺有了熱度,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落下。
翌日早上,征詢過老大夫意見,他便決定啟程返回建業。
「王爺怎麼說?」族長偷偷問趙秀。
趙秀朝他嗤哼一聲。「這會兒王爺沒空處置你們,等到夫人身子好些,腹中的孩子也沒事,再來跟你們算帳!」
「看你闖出什麼禍來!」他將矛頭指向張家二太太,天底下有誰敢跟攝政王作對?就算王爺想要一個寡婦,也沒人敢當面指責,他的話就等于是聖旨,只要一聲令下,那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張家二太太兀自強辯道︰「我這是在教訓媳婦,天經地義……」
「閉嘴!」族長面紅耳斥地喝道。
她張嘴要說,卻被狠狠一瞪,只好又閉上,可只要想到兒子孤孤單單一個人待在地府,該下去陪他的媳婦不只活得好好的,肚子里更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肉,就不禁悲從中來,掩面痛哭。
族長目送馬車離去,只能天天提心吊膽、求神拜佛,祈求陳氏母子平安脫險,攝政王才會放他們一馬。
回到順心園第三天,季君瀾進宮面聖,將經過告知小皇帝後,便一直留在這兒,只想著她醒來第一眼能看到自已。
「夫人還沒醒嗎?」齊硯瞥了房門一眼。
季君瀾眼底透著疲憊。「皇上說了些什麼?」
齊硯轉達小皇帝的意思。「皇上說王爺盡管陪在夫人身邊,等她醒來,會親自前來探望,其他的事不必擔心。」
「知道了。」季君瀾想著還有什麼事要交代。
「……夫人醒了!」碧玉陡地開門出來嚷道。
一听,他馬上轉身進房。「順娘!」
彩霞扶起躺了好幾天的主子,喜極而泣地道︰「夫人這次可真是把奴婢嚇壞了,還好老天爺保佑。」
「順娘!」季君瀾在床沿坐下,柔聲喚道。
瞥見一個俊美非凡的陌生男人理所當然地坐在床上,讓才剛清醒過來的陳順娘下意識直往角落里瑟縮。
「你……你是誰?」
季君瀾臉上的深情赫然凍結。「你說什麼?」
「你是什麼人?這里……」她環顧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禁滿眼驚惶。
「這里又是什麼地方?我大哥和嫂嫂呢?他們在哪里?」
瞪著她眼底的驚怯,以及吐出來的每個字,季君瀾身軀驀地僵住,腦袋剎那之間無法正常思考。
一個念頭迅速在腦海中閃過,他宛如置身在大雪當中,全身冰冷,直凍到骨子里去了。
「夫人怎麼會不認識王爺呢?」碧玉不禁嚷嚷起來。「是不是頭會疼?還是哪兒不舒服了?奴婢馬上就去請大夫!」
順娘吶吶地問︰「你說他是王、王爺?」
「夫人難道忘了王爺?」就連彩霞也傻了。
聞言,她不禁畏畏縮縮地跪在床上,朝季君瀾磕著頭。「參、參見王爺……不知道您是王爺,還請王爺恕罪,請王爺恕罪……」說到最後都快哭了,大哥和嫂嫂呢?他們又去哪里了?為何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地方?
彩霞一臉驚疑不定。「奴婢曾听說過,有人受傷之後會忘記自己是誰,連過去的事都忘了,夫人該不會真的忘了王爺?」
睇著眼前的女子,同樣熟悉的臉蛋,卻有著陌生的表情,季君瀾蠕動了幾下唇瓣,不想問,但又不得不開口。
「你……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兒?家里還有些什麼人?」
听到王爺問話,順娘馬上唯唯諾諾地回道︰「我……呃……民女姓陳……閨名順娘,從小到大都住在大林村,家里有大哥、嫂嫂和兩個佷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
碧玉一臉納悶。「夫人沒忘記自己是誰,可為何不認得王爺?更不用說連咱們也不記得了?」
「你……」季君瀾喉頭發緊。「在醒來之前,還記得什麼?」
聞言,順娘吸了吸氣,仔細回想。「民女記得嫂嫂要把民女嫁進張家沖喜,可是民女說什麼都不肯,就被關在房里,肚子真的餓得好難受……後來嫂嫂又進來罵人,還動起手來,然後……我好像昏過去了,醒來之後就躺在這里……」
季君瀾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其實我並不是陳氏順娘,而是方怡,沒想到死而復生之後,得頂著另一個女人的外表活下去,還被兄嫂賣給一戶人家沖喜……
他听到自己問︰「你真的是陳氏順娘?」
「是。」順娘一連點了好幾個頭。
「你可記得獅子的故事?」季君瀾又問。
見順娘一臉困惑,一股怒氣頓時往頭上竄,讓他不由自主地吼了起來。「那你還記不記得幫人寫過狀紙,還打贏了官司?」
順娘被突如其來的吼叫聲給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回道︰「王爺一定是認錯人了……民女不識得字,更不會寫什麼狀紙……」
季君瀾面白如紙地起身,腳步有些踉蹌。
「她不是順娘……」
兩個婢女驚訝地看著他。
「王爺,她當然是夫人!」
「她不是夫人,又會是誰?」
他低低一笑,卻是含著哽咽。「她是陳氏順娘沒錯,但並非本王所愛的那個順娘——不!應該叫她方怡。」
季君瀾終于相信那個「故事」是真的,不是想象或編出來的,那個女人的確來自另一個世界,如今這副身子還給真正的陳氏順娘,那是不是代表她的魂魄已經回到原本應該回去的地方?
「不!」想到這兒,他臉色丕變,大吼一聲,撲上去抓住順娘的肩頭。「把她還來!你既然走了就不該回來,快把她還給本王!」
順娘受到驚嚇,發出驚叫聲,直往角落躲。
「王爺息怒!」彩霞連忙上前拉開他。「夫人才剛剛醒來,等過幾天應該就會想起來了。」
碧玉也拉著他。「王爺別忘了夫人肚子里還有孩子!」
「孩子?」季君瀾慘笑一聲。「不是她親自為本王生養的孩子,又有何意義?呵呵……教本王上哪兒找她?天下之大,卻不知她身在何處,又要如何找起?順娘,你快回來,快回到本王身邊來,本王不能沒有你……」
彩霞不解。「王爺,夫人就在這兒!」
「她不是!」他吼道。
「可是……」碧玉和彩霞不禁互看一眼,都以為夫人不記得王爺,讓王爺受到很大的刺激才導致這個情況。
「我可以回家了嗎?」順娘害怕地問著兩個婢女。
季君瀾冷冷一瞪。「誰敢放你走,本王就殺了她!」
她頓時滿臉驚恐,哭了起來,碧玉和彩霞連忙上前安慰。
「夫人別怕,等把身子調養好,說不定就會想起來了。」
「王爺生氣歸生氣,絕不會傷害夫人,何況夫人肚子里已經有了孩子。」
順娘听了臉色更加蒼白,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
季君瀾彷佛再也無法忍受,奪門而出。
他站在天井邊望著蔚藍的天空,就算擁有再多的權勢,還是斗不過老天爺。
「啊浮……」季君瀾驀地大聲嘶吼。「既然讓她來了,為何又把她帶走?把她還給我!稈順娘還給我!快點把她還給我!」
齊硯還沒離開,听見叫聲,從蔚房沖出來,手上還端了碗面,其他人也一樣,而徐嬤嬤則是趕緊進房察看。
「王爺,是不是夫人她……」齊硯還以為是病情出現變化。
「她不是順娘,她不是……」季君瀾只重復著這句話。
齊硯一臉不解。
「她的外表是順娘,可是魂魄……」冷不防想到什麼,令他彷佛找到一絲生機。「對了!司天監懂得奇門遁甲之術,說不定有辦法讓她們交換回來,本王怎麼沒想到呢?快點備轎!」
「是。」齊硯一頭霧水,但還是趕緊去辦。
于是季君瀾立即前往司天監,司天監少監親自出來迎接,听完攝政王的來意,覺得匪夷所思。
「司天監掌天文歷法,為歷任皇帝和國運斷吉凶,可實在做不到王爺所提出的要求,何況生死之事由地府管轄,凡人無法干涉。」原以為魂魄交換、借尸還魂不過是鄉野傳說,可從攝政王口中說出來,又教人不得不信。
季君瀾咬著牙問︰「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司天監少監想了又想。「下官倒是可以為王爺引薦一人,他乃真正學道之人,不只會畫符、念咒,更會驅使鬼神,最重要的是此人精通觀靈術。」
「觀靈術?」季君瀾俊臉一沉,換作平時,他對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定是不屑一顧,可此時此刻除了藉助鬼神的力量,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觀靈術的意思就是讓活人的魂魄可以直奔陰曹地府,去見已經過世的親人,只不過此人不為金錢利益所誘,肯不肯幫這個忙,就看王爺是否能夠說服得了他了?」見攝政王面帶猶疑,司天監少監又說︰「王爺想找的人若不在陰曹地府,而是所謂的另一個世界,想再見到她就萬萬不可能了。」
他心頭一震,事到如今,只能試試看了。不過事與願違,要找的人正好出門訪友,歸期未定。
季君瀾回到順心園,在房外听見里頭傳出女子的哭聲,以及婢女的勸慰,心想緣分真是奇妙,若當日見到的是真正的陳氏順娘,肯定不會被她吸引,也不會為她煩躁、頭疼,最後還愛上她,愛到連王妃的位置都雙手奉上。
在身心備受煎熬之下,半個月過去了。
得知白雲觀邱道長已經回來,司天監少監便親自登門拜訪,並為攝政王引薦。
只見對方留著一把蓄到腰間的白胡,卻是紅光滿面,皮膚光滑,不見皺紋,身上穿著道袍和雲履,看來仙風道骨,不似塵世中人。
得知貴客的身分,邱道長嗤哼了聲。「貧道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攝政王找錯人了。」
季君瀾想到對方既然不把權勢和金錢放在眼里,也只能用最大的誠意來打動。「本王——不,季某今日專程前來求見道長,實在是走投無路,想到再也見不到摯愛之人,簡直痛不欲生,只能懇請道長大發慈悲,施展法術,讓季某再見她一面,這分恩情將永銘在心。」
見他放下身段,還低聲下氣,邱道長臉色才好看些,要季君瀾詳細把始末說一遍。
直到听完,邱道長才道︰「無論打從何處來,但凡生死,都得經過地府那一關,貧道可以利用觀靈術讓王爺親自走一趟,只是除了她的真實姓名,並不知生辰年月日,能否見得到人,就看個人造化了。」他眼底流露一抹激動。「多謝道長!」
邱道長掐指算了算,挑了個好日子,在白雲觀內進行。
這天,齊硯和高均陪著主子前來,他們一向不信邪,可是在得知發生在陳氏身上的際遇之後,又找不到合理的說法來解釋,只能姑且信之。
「王爺把眼楮閉上,還要脫掉靴子,雙腳踩在地上,」說著,邱道長拿來一條紅布,先夾了張靈符,再蒙住季君瀾的雙眼。「王爺待會兒要是看到什麼,不要慌張,若是見到神佛或神獸,要誠心合掌叩拜,請求祂幫忙。」
「季某記住了。」季君瀾坐在太師椅上回道。
準備就緒,白雲觀內的小道士們也準備好了鮮花和素果,听見邱道長搖起鈴,念起咒文,便跟著燃香祈求。
季君瀾凝听著咒文,沒過多久,頭開始暈眩,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嗅?他不是坐在椅子上嗎?怎麼會在行走呢?
接著,眼前一片光亮,什麼也看不到,可鈴聲還在耳邊回蕩。
他張望四周,只有白色的光,接著感覺到右腳出現異狀,他低下頭察看,這才發現一只小動物正在自己腳邊磨蹭,看來似乎才剛出生不久,身上有著黃色短毛,上頭還有黑色斑點,既不是貓,也不是犬,倒有些像幼虎,可是又有些不同,發出稚嫩的叫聲,甚是可愛。
「這該不會就是……獅子?」不知怎麼的,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見眼前的人類把手掌伸向自己,小獅子用兩只前爪抓住,張口就往食指咬下去,對季君瀾來說並不痛,反而覺得它是在撒嬌。
方才邱道長說若見神獸,要誠心祈求,可他最先想到的卻是方怡故事中的小獅子,生起一股親切感,便想多疼愛它,于是用另一只手摸摸它的頭。
小獅子似乎很喜歡被人摸頭,發出滿足又愉悅的叫聲。
季君瀾也不由得揚起唇角。「能否帶我去見想見的人?」
彷佛听得懂人話,小獅子放開爪子,邁開短短的四肢,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他,示意他跟上。
季君瀾連忙舉步,這才注意到眼前突然出現一條小徑,兩旁全是花草樹木,走著走著,突然出現一座十層樓高的建築,上頭寫著「地府辦事處」,從字面上來推敲,應該是衙門所在地。
負責帶路的小獅子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他只好獨自走向大門,尚未敲門,朱色大門便自動打開。
他深吸口氣,舉步入內,只見里頭有男有女,個個面無表情,坐在書案後方,書案上還擺著一個長方型的黑色木匣子,每個人的十指都不停地敲敲打打,即便是起身行走,也是腳不著地,直接用飄行的。
看來這里真的是陰曹地府。他不禁毛骨悚然,過去從來不信這世上有鬼,如今親眼所見,不得不信。
他拱起雙手。「請教……」
所有的人恍若未聞,都在忙著自己的事。
「敢問各位……」這次他提高音量。
「……季君瀾!」坐在最角落的方怡听到耳熟的男性嗓音,從電腦蛋幕前抬起頭,馬上沖過去。「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是……」只見眼前的陌生女子相貌白淨秀麗,個子高,頭發卻是短到不成體統,雙手也沒有袖子遮著,下頭穿著長度只到膝蓋的,加上又連名帶姓地叫他,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方怡「啊」了一聲,笑道︰「我忘了,這副樣子你當然不認得,但這就是原本的我,不過我自認長得不錯,在原本的世界可是滿有異性緣的。」
「你是……方怡?」季君瀾驚愕地上下打量她。
她一臉戲論地笑了笑。「就算王爺後悔愛上我也來不及了,我可不會把心還給你,那已經是我的東西了。」
季君瀾一听就知道是他愛的那個女人,立刻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她。「不管你生得什麼模樣,本王只要你,就算是要下陰曹地府,也非找到你不可!」
方怡眼眶一紅。「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只要你跟本王回去。」他說。
「現在還不行,不過我正在寫狀紙,接下來要跟十殿閻王打官司,當初是陰間的勾魂使者闖下的禍,害我死得莫名其妙,否則我應該還可以再活個幾十年,結果這次又因為沉塘溺死,算來算去,還是虧很大,我說什麼也不甘心,一定要告到底。為了讓身體不至于腐壞,地府理虧在前,勉強同意讓真正的陳氏順娘的魂魄先頂替三個月。」方怡盡快把話說完。
「你有把握打得贏?」
「雖然只有五成的把握,但要是祂們真的不放我回陽間,我就再上訴,直接告到玉皇大帝那里,請祂出面作主。」方怡用力抱了抱他。「王爺要等我!只要三個月,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好。」他相信她。
「你不能再待在這兒,快點回去!」
被方怡用力一推,季君瀾馬上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卷走「王爺、王爺!」
當季君瀾拿下蒙住雙眼的紅布,看著滿臉焦急的齊硯和高均,喉頭一哽。「她親口答應本王,一定會回來的。」
接下來就只有等待了……
今天就滿三個月了。
「她的情況如何?」季君瀾攢著眉問。
幾位御醫連番把脈,也都搖了搖頭,就是查不出原因。
他讓御醫們退下,站在床頭,看著氣息越來越微弱的順娘,不由得握緊雙拳。「快點回來,你答應過本王,一定會回來的。」
彩霞和碧玉也一面掉淚、一面等待,盡管離奇,但是打從心底希望是真的,讓她們還有機會再伺候那位夫人。
正當順娘咽下最後一口氣息,胸口不再起伏,季君瀾以為自己就要發狂了,床上的女人陡地吸了一大口氣,旋即張開眼皮。
「地府的效率真的太差了,差點趕不上——」方怡一開口就是抱怨。
兩個婢女馬上哭喊。「是夫人!是夫人回來了!」
季君瀾激動地撲到她身上。「你……你真的回來了?」
「我回來了。」她伸手撫向他的臉龐。
他用力抓住方怡的手,將整個人拉進懷中。「是你說三個月的……要是敢欺騙本王,絕不鐃你!」
「我也很急,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十殿閻王被我告到滿頭包,終于投降,不過還是要填一些表格,地府的公務人員辦事效率太慢,電腦系統也不更新,還給我中毒……」方怡接連數落一大串。
「什麼都好,只要你回來。」季君瀾哽著聲回道。
方怡收攏雙臂。「我親口答應你的,就會做到。」
兩名婢女互相使個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兩人緊緊相擁著,品嘗重逢的滋味。
「當我要被沉塘時,一直叫著王爺。」方怡回憶起那天的情形,依然忍不住顫抖。「我真的好害怕,那些人怎麼可以不經官府審判,就隨便對人動用私刑?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我不要再經歷一次了……」
「不會的,本王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一根寒毛。」季君瀾手上力道更緊,幾乎讓方怡感覺到痛,但是她不在乎。
「他們說我不肯為丈夫守節,還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叫yin婦,」她不甘心到哭了出來。「憑什麼這樣罵我?」
季君瀾為她心痛。「本王知道你不是。」
「那些人還用石子扔我,我真的又害怕又生氣,實在不想回到這種封建保守、愚蠢無知,又不尊重女權的朝代!」方怡一面哭,一面罵。「可是這個地方有你在,我舍不得走……」
他親了親她的頭頂,像是安慰和疼惜。
方怡抽噎道︰「當我快要死的時候,真的好後悔沒有親口告訴你,就算曾經有過再多的夢想和願望,都比不上你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那些東西都可以犧牲,我都不要了。」
「真的嗎?」季君瀾听了好窩心,唇角上揚。
她用力頷首。「嗯。」
「好。」
「就只有這樣?」方怡不滿地抬頭瞪他。
季君瀾揚了揚嘴角。「很好!」
「多一個字,就勉勉強強算過關了。」她不用讀取,也可以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心情有多好,又有多開心。
他撫著她的背。「你知道咱們有孩子了嗎?」
「我也是到了地府,听了判官的話之後才確定真的有了……」方怡從他懷中退開,低頭摸了摸還不是很明顯的小腹。「因為我堅持要告的意念太強大,而十殿閻王又理虧在先,不得不讓陳氏順娘的魂魄先暫時回到陽間,等待判決結果,但再這樣拖下去,胎兒也會長大,已經是活生生的生命,不能任意處置。」
「後來呢?」
方怡噗哧一笑。「後來地府只好修改生死簿,讓陳氏順娘再次復活,不過這次是完完全全由我代替,不只可以和王爺一起安享天年,還會幫你生下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至于孫子有幾個我就不清楚了。」
「它們這麼告訴你的?」季君瀾眼底綻出驚喜的光芒。
她有些支支吾吾。「我是不小心瞄到,可不是故意的……」
那麼重要的生死簿居然用1234這麼簡單的密碼上鎖,原本她只是好奇,想不到真的就破解了,就說地府的公務人員實在太混了。
季君瀾一臉喜不自勝。「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啊!我忘了看未來的王妃會幫你生幾個,說不定比我多。」方怡有些不是滋味地道。
他好氣又好笑地擁緊她。「除了你,不會有別的女人。」
方怡挑釁地笑睨。「要是太後逼你呢?」
聞言,季君瀾但笑不語。
她很想知道這抹笑意代表什麼意思,便看著他的臉,想要讀取他的心里,可是卻什麼也听不到,心中一驚,更加死盯著他,還是讀取不到。
難道讀心術的能力被收回去了?可這又是為什麼?該不會是讓她留在大周朝要付出的代價?
方怡只能這麼猜測,不禁暗惱在心,至少也先知會一聲,而不是一聲不吭就收回去,但事實已經如此,她也只能接受,再說她已經得到最寶貴的東西。
「王爺在想什麼?」她只好開口問。
季君瀾以為她不高興才瞪著自己,只好把心里的打算說出來。「若太後真的逼婚,這次就換本王抗旨,任何責罰都甘願領受。」
方怡心里泛起甜蜜,從沒想到除了家人之外,會這麼愛一個人。「季君瀾,我真的好愛好愛你,這句話我從來沒有對任何男人說過,不管是上輩子的方怡,還是這輩子的陳氏順娘,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嗯。」他備感窩心。
「好吧,我知道王爺也很愛我,只是太害羞了說不出口。」方怡調侃。
季君瀾面露窘色。「你明白就好。」
他們看著彼此,忍不住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