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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在下性冷淡[快穿]》第100章
第100章 孤頭上的綠帽每天都是新的35

  ——番外.越從——

  越從自認只是個提筆醉裏寫賦的閒人,越徵的江山初定,他便搖櫓駕帆飄然袖手了。

  渡萬重山,曆千家燈火,把風景看遍,並無特別。

  偶爾從陌生人的酒肆閒談裏,聽見幾個熟悉又遙遠的名字,也聽見他自己的。

  荒謬的有趣的,或真或假的傳奇、想像。

  初初聽聞時,他還能饒有興致的在酒鋪茶肆坐個半響,重金打賞了,邊津津有味的聽,邊和萍水相逢的豪客一起閒談說笑。

  直到聽見,大周末代帝王在開城受降的當日淩晨,自焚殉國。

  相面的方士說他,多智近妖,慧極卻懂決斷,做得天下弈棋人,若是紅塵裏修行,便隔了命數,少了真心。

  世家公卿的貴公子,當得胭脂紅粉錦繡筆墨裏醉眠,清風白露陽春白雪,醒時片刻就是,何必自苦?

  卻不知人世倥傯,漸漸醉不得,醒裏居多,就得默默的習慣受著長夜清冷,身邊空無。

  樂不得,縱不得。白白空廢了他的名字。

  他一生只去過一次朝歌城,反倒是無數次在別人的口中熟悉那個地方。

  春來得晚,梅花的花季特別長的梅山,好像用一整年的時間醞釀,就等那一個冬天。

  許多的歌謠傳唱著那裏,有神明和人的浪漫想像,有帝王和他殉葬的愛侶的悲歌。

  那白髮催生的遊子,醉眼朦朧的敲著筷子,用鄉音唱著歌謠。

  歌裏的大意是說:年年十裏梅花香雪海,有一天,從來不笑的王路過了卻看也不看。梅山便一夜之間落乾淨了,化成美麗的人追隨在他身邊。王終於笑了。天下無景可賞怨憤上達天聽,天上便滅了這個國。梅山的花又可以賞了,從此卻只有淒豔似血的紅。

  老了的遊子醉糊塗了:“那年君山祭天的時候,我在山腳下跪著,遠遠看了一眼,我們那位王啊,長的就不像人間的樣子……是天不叫他落到地上。”

  越從默默的聽著,舉杯忘了飲,也不提醒,此刻已經距大周滅亡十餘年了。

  每一年冬去春來的那一天,越從都會在洞庭湖的船上大醉一場。

  他心中並無特別,一邊喝一邊想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華麗冰冷的地宮裏,那個清冽冷淡的聲音和伸出來的手。覆著雙眼的青年,摸索著掀起雲紗再落下,片刻的起伏裏,叫旁觀的過客把那絕世的美麗映下,卻又徹底隔絕。

  與他無關,聽了十數年的傳唱,裏面從來沒有他的位置。然而還是一遍遍的聽見就走不動路。

  越從慢慢的喝,慢慢的想。

  他一生最見不得梅花,酒卻是梅山腳下釀出的春酒。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髮多。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做不得多情客,只是夢裏的擦肩人。

  ——越徵——

  宸國的開國高祖,是個傳奇。

  他有兩個親兄弟,一個武藝超群,沙場上萬人難敵。一個智謀過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最後,他們都推拒了皇位。

  將軍隱居深山談玄論道,文士策馬江湖遊歷山水。

  高祖年紀輕輕卻雍容沉著,驅逐了侵略中原的胡虜,統一了分裂三百多年的神州大陸。

  宸國在他手中迅速達到強盛,讓四方來朝。

  一個人的某方面太過出色,就會叫人不由自主的揣度起他的內心。

  比如一直空虛的後宮,跟治世寬容相反的涉及私事時的絕情。

  宸國並不控制民間言論,大家說起話來便少了許多禁忌。

  民間傳說,高祖取大周姬氏的江山過於輕易,是用了美人計。

  言之鑿鑿,高祖把最心愛的人送到周王身邊,軟化麻痹他,許諾大周降國之日便以天下為聘,不料周王暴戾決絕,竟然拉著人一同自焚了。

  “不能吧……這也太……”

  “那日淩晨,紫宸宮起火時候,我家鄰居的哥哥在朝歌販茶,看得真真的。高祖起先臉上是笑著的,在人群裏尋了一陣,一抬頭見了火光,魂都沒了,直直的掉下馬來。那可是馬背上打天下的主,不是沒了神魂能失手?要不是身邊的人看著,怕這江山得換人坐了。”

  “哼,若照著你的意思,高祖怕不得恨死了周王,怎得還以帝王之儀厚葬君山?年年都親上君山祭拜。這是英雄相惜罷了。自問若是你,可會這般對待有奪愛之恨的人?”

  “這這,我是做不到的……要不怎麼說高祖心胸寬廣……但這事……”

  眾說紛紛,坐在酒樓裏穿著便裝的越徵面無表情的聽著,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春天又來了。

  他第一次來君山的時候,那個人還穿著朱紅繡著暗黑暗金龍紋的禮服,戴十二道旒冕。

  十二道旒冕下的天顏,毫不停留從他面前一晃經過。眉目的線條尊貴又冷淡,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既無歡喜,也無悲哀。彷彿生來就是要坐在那個位置上,被萬人朝拜。

  在淅淅瀝瀝的春雨山亭裏,那個人望著遠處對他說:

  “孤在想,若有一日山陵崩,孤是在這君山,還是在那荒野?”

  “到時候你若健在,記得來孤的墳前還一枝梅花就好。也算我們君臣相得過了。”

  那年初見,這個人從重重帷幕後,遞給他一束梅花,彼時他怎麼會想到,餘生都要來還這一束?竟也還不盡還不清。

  我把這天下的梅花都贈予你,可好?來我夢裏看一眼呀。

  卻是唯夢閒人不夢君。

  唯一的一次入夢,是跌下馬病了半月,糊裏糊塗的,看見那兩個人攜手在長長長長的天梯上遠去,他怎麼追都追不上,反倒越來越遠……

  他知道自己錯了,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

  有一年二哥回來看他,不知說起什麼了,越徵怔了怔突然平平的問:“二哥曾說,不是什麼東西都需要算計搶奪才能得到,那應該怎麼做?二哥自己得到了嗎?”

  越從醉酒欲眠,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用扇子敲了敲他的頭,笑著說:“不是你的東西,想得到就是錯了,越努力越事與願違,忘了吧。”

  可是,越徵最擅長的事就是記性好。

  “我沒有想要傷害他,我只是想離他近一點。”

  喃喃的話,不知道說給誰聽……

  當年的故人。

  文珩修了道,遊歷經過君山就駐足不走了,為那個人守墓。就像那個人生前一樣。

  鄭國公平反,博源卻除了遷墳祭祖的時候,再未踏入鄭國公府一步。

  他買下了整個梅山,常年住在上面。

  他的鄰居是已被封為陳王的徽之公子,梅山的行宮是陳王唯一從今上那裏討來的封賜。

  梅山其實並不適合居住,一年都是荒涼冷僻的,冬天格外漫長,春天夾在漫山遍野的梅裏,也幽冷起來。

  梅山再也沒有月光一樣的白梅花了,只有片片飛舞血一樣的紅。

  每當想起舊事,便一夜落滿南山。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故事就這樣,匆匆繼續。

  ——梅山上•博源和徽之——

  博源沒做錯什麼,他做得每一步都是對的。

  闔府被滅族,怎能不報?粉身碎骨,泥濘裏打滾也要報的。

  為了天下不生戰火,生生忍到大周亡國,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黎庶萬民了。

  他歸來家中,看到滿地的血流成河,飲泣發誓,心中做好了種種犧牲磨難。

  他以為復仇的路上,自己會面臨萬千刀斧加身,受盡酷刑折磨,每根骨頭皮肉都被打斷了,被人唾駡鄙夷,腐爛死於枯萎。

  他不怕,也不痛。

  或許就是因為這些於他而言都是不放在眼裏的,便算不得代價。上天懲罰他弑君的罪孽,不折磨摧毀他的身體,反要磨難他的魂魄。

  上天不要看暢快淋漓的快意恩仇,要看凡人在愛恨兩難裏的取捨。

  他只錯在,在錯誤的時間對不該的人動情。

  可這怪誰呢?人的心想要什麼,自己都不清楚怎麼掌控。

  那無數難以說清楚幽微情緒的深夜裏,那個人戴著面具趴在雲紗後的床榻裏,和他說話。

  問他:“聽說你和崔家的女孩,青梅竹馬,訂好親事。兩情相悅都是怎麼相處的?”

  平靜的固執的像個天真殘忍的小孩兒:“孤本來也要成親的,也是青梅竹馬,說好的,結果一夜變了。因為你們這些人不允許,我知道他為什麼非死不可。世家公子不能雌伏皇權之下,他成了我的皇后,就是打了你們這些人的臉面。每個人都逼他,拿那禮義廉恥摧毀他的驕傲。他不可能殺孤的,是你們在裏面挑撥離間,栽贓陷害。你很痛苦,很恨?那就恨你們自己吧,你們從我這裏拿走我的唯一,就拿你們自己來賠。”

  當時的心情想不起來了,反倒是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說的話,語氣口吻,清晰如昨。

  和徽之喝酒的時候,博源便學給他聽。

  徽之的身體不好,每次喝了酒都要小病一場,但還是喝。

  只喝玉杯琥珀酒。

  徽之的精神不穩,在那個人死後就忽然平息了。

  大概,再也沒了自欺欺人的理由,死亡叫人認清叫人認命。

  聽了他的話,徽之怔了怔,笑:“他這麼說,心底實際是明白,是我背叛了他。不見我還好,見了就自欺欺人不下去了。”

  博源看他隱忍著嘴裏溢出血來,卻還是自虐似得不聲不響的飲酒,並沒有勸阻,只是垂眸慢慢的飲酒。

  一個人若體驗過極致的絕望,彷彿整個世界都碎了,口鼻都溺在水裏,一點點的死卻又不死,痛苦到感覺不到痛苦的滋味,就知道身體上的折磨都是饋贈了。

  他很羡慕徽之。

  這是一場劫,閉著眼睛捂著耳朵,一生就這麼過去。

  或者認真的鐫刻銘記,等有一天的超脫。

  他放下酒盞,慢慢的穿過那片梅花林。前路沒什麼等著他,所以可以隨意的走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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