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孤頭上的綠帽每天都是新的27
“你也出生世家,你怎麼會想出這麼可怕的主意來?”
徽之不可思議的望著笙歌,就像看著一個無法理解的怪物:“把犧牲的範圍縮小到一個人難道不好嗎?你看不出來嗎?他根本就不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得人心就是他最大的錯,所有人都在等著他露出破綻來,就算你把天下人都變成這個樣子又能怎麼樣?世家照樣會想出其他說辭來。”
笙歌是讀過史書的,也在姬清的身邊處理過奏章,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大周的不正常和水面之下的陰影,憑藉一兩個人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就像洪流之中的房屋,根基已經腐爛了,就算看起來仍然完好堅固的佇立在原地,傾塌崩毀卻是遲早的事。
可是,身邊這個人已經一無所有了,再也承受不了任何背叛拋棄。他除了想盡一切辦法讓這座海市蜃樓再堅持得久一些,讓毀滅到來的再晚一些,別無其他選擇。
笙歌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灰暗和動搖,澄澈坦然的看著徽之:“請徽之公子把情絲的原液和配方交給我,你放心,如果世家不輕舉妄動,這藥就用不到他們身上來。畢竟陛下在位的時候大周所有人都變成這副樣子,罪名還是會歸結到他頭上。我只殺雞儆猴,絕不以牙還牙。由此產生的所有駡名我一力承當。”
徽之滿目駭然,瞳孔微縮看向姬清——那個人被沈笙歌以維護保護的姿勢攬著腰身,側首專注的望著沈笙歌,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那個人幾乎從未這樣單純簡單的笑過,似乎是小孩子被縱容寵愛了一樣極為天真的快樂,美好得讓人捨不得苛責拒絕他任何的要求。
但這笑容出現在那空靈絕美的面容上,灰瞳裏流淌的靜謐幽隱,卻讓這笑容蒙上陰霾,像是任性的惡念卻被無條件包容滿足,明知是錯卻不加悔改的放縱邪惡。
徽之面色蒼白的看著姬清側首回望來,眼中的愉悅和輕慢,就像在對他說——
你看,有人無條件的站在我身邊。你不選擇我,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想。
虛偽的愚蠢的徽之,你根本就沒有你說得那麼愛我,所以我要懲罰你。
徽之搖頭眼神顫抖的看著無知無覺的笙歌,姬清瘋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他是故意要拖著沈笙歌下地獄嗎?
他是要毀了這個孩子!
姬清的唇角無聲的揚起來露出潔白微尖的虎牙,眉眼輕微的彎彎。面容的每一個弧度都明媚的舒展開,愉悅極了。
他的手指溫存又不容拒絕的撫摸在笙歌的頭上,將他按在自己的懷裏,聲音溫柔又輕緩,像調好的蜜水一樣。
“乖,你有點發熱了。睡一覺吧,剩下的事都交給孤。”
柔軟的唇在笙歌的額頭印下一個吻,那過分愉快的眼神卻望著臉色蒼白的徽之,幽微又冰冷。
啊,孤是瘋了。你背叛孤的那天起,就沒想過這一天嗎?
……
笙歌自那一天起就病了。暮春的風寒就是這樣,病去如抽絲。
即便如此,兩個人仍舊住在了一起。
比起怕姬清感染風寒,笙歌更害怕那個夢,他想要一睜開眼就確定這個人安好無恙。
笙歌在碧霄樓選了兩個相隔很近寢殿,只要隔著帷幕窗櫺,兩個人就能說話,一點也不用擔心室內的病氣會過到本就病弱體虛的姬清身上。
笙歌病了,姬清身邊照顧他起居的就又成了文珩。
對於博源刺殺那一晚,文珩失職的責難最終不了了之了。
因為文珩最終是在御花園的水池裏被發現的,如果發現不及時,差一點點水位漫上來就要淹死他了。
禁宮撲朔迷離的疑案本就無解,他這也算終於撞上了。
但帝王最終沒有降職懲罰文珩的原因卻和對靖榮的寬宥一樣,因為他本就無人可用。
滿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別人的眼線。從始至終就跟著他,沒有理由背叛的就那麼幾個可信的,即便是做錯了事,除了輕描淡寫的罰罰,難道還要主動自斷手足嗎?
“不要叫孤失望,你一個人的確分身乏術,精力也有限。以後碧霄樓的人手就恢復以前吧,反正也不需要再掩飾了。”
帝王白髮灰瞳的消息,無論再怎麼封鎖,到底是傳得天下盡知了。
文珩低下頭,誠惶誠恐。
那日,月笙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參雜了福壽膏的藥物明面上逼迫引誘他合作,實際上打的主意卻是分散他注意力,趁機參雜了人手滲透碧霄樓,更叫博源混了進去,差點……
月笙簫受了他怒極之下的一掌,彷彿連他當時的反應都算計到了。慢條斯理的叫他事已至此與其算賬,不如先給自己找一個合理消失的理由。
月笙簫面容淡淡:“文大人說我算計你,自己不也是打著虛以委蛇的主意來試探得我嗎?大家彼此彼此,要怪就怪你棋差一招。你對陛下到底是忠心還是貳心,老實說,在下也是糊塗了。”
文珩恨極,但他和月笙簫就像是彼此拉鋸平衡的兩頭,誰都不能叫陛下知道真相,任何一個人暴露下水了,另一個人都活不了。
現在的帝王看上去再平靜冷淡,內裏卻是敏感脆弱至極,任何的錯都可以被他原諒,只有背叛不行,哪怕有再正當的理由,都會被這個人徹底厭棄。
而文珩根本解釋不了,他對姬清用了將近十年的藥香,這件事一旦查出來,就是萬劫不復。
只有背著姬清,暗地裏想辦法周旋滅口對方一途。
宮內看似一切風平浪靜,一如往常。
宮外卻是風起雲湧,瞬息萬變。
徽之最終心灰意冷,默出了情絲的藥方,便帶著博源的屍體出宮。
臨別也沒有再見姬清一面,似乎是要跟他恩斷義絕似得。
其實他就算不默這個配方也沒有用,要知道當初那毒酒可是一整壺的,到現在都還在文珩的研究中,壓制情絲作用的藥丸就是其中的產物。
世家的口風在他們自己人也大範圍出現這種症狀後,很快改口為這是一種急症。
果然如笙歌所說,被他們自己壓了下去。
然而,事情也的確變了一種口徑,彎彎繞繞到最後,仍舊是歸類為今上不仁,得罪了天地,這才招惹到難得一見的禍患。
民間論政的話語,語焉不詳的暗示:
“先帝屬意的可不是這位,當年儲君被廢,賢王的呼聲最高,暴君殺盡宗室的反對聲,這位置來得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天下誰人不知……”
“倒行逆施……不忠不孝……天棄人憎……不似人君……”
……
言論滾雪球一般飄到紫宸宮。
帝王聽聞怒極,冷笑下令:先天諭妖孽既說是白,便令白色為惡,凡非喪葬一概不許用白。
崇尚白色為尊的世家首當其衝!
至此大興文字獄。
好談玄論政的名士紛紛避入山林,各地府衙掛冠離去者不知凡幾。
雖然因此騰出一些位置給提拔的寒門士子,然而士族把持朝政的局面,寒門毫無根基,若不攀附士族高門,曲媚當地豪強門閥,仍舊是舉步維艱,毫無作為的被架空。
入夏,利水。
一直以來風調雨順的大周,終於迎來黃河流域爆發的水患。
當地豪強門閥盤剝日盛,借著水患大肆收攏流民。
即便朝廷早有下令賑災,層層盤剝,消息滯後。
最終土地再一次被世家豪強兼併,平民為求活路,紛紛自賣其身,成為當地權貴高門的佃戶部曲。
消息傳來,不等帝王大怒。
水患之後疫病四起,當地賑災不利,竟然引發嘩變,流寇揭竿而起。
笙歌這場病還有些咳喘,整個人卻到底恢復了太半。
他跪坐在姬清身邊,撫摸著朱紅錦衣下單薄挺直的背:“在煩惱派誰去平息叛亂嗎?”
姬清的臉上並沒有憂愁緊張的痕跡,平靜冷淡得,就像只是在思考湖面上的蓮花何時開敗。
姬清嗯了聲,卻沒有回頭看他:“拱衛京城的駐軍不可以抽離,只有交到靖榮手裏紫宸宮才能安全。各地的守軍孤並不敢信任他們,一旦准許他們離開駐地,恐怕不久就要被人利用來包圍京師了。”
笙歌握著他的手,夏天了,姬清的手終於不那麼涼了。
笙歌其實很想親親他,好不容易這個人可以不用再帶著面具遮掩,但笙歌卻不敢讓自己尚未痊癒的病氣過到他身上去。
“我去吧,只要有聖旨和調令,就算我不懂打仗,也可以調配軍隊和人手。叛亂剛起,如果不快些平息,一旦消息傳開各地效仿,會天下大亂傷筋動骨的。”
姬清點頭,回握著他的手,安靜的眼睛垂下來:“好,孤讓靖榮帶人和你一起去。帶上御醫,早日處理完畢,早點回來。”
笙歌疑慮:“靖榮大統領離開……”
“孤想過了,不能把什麼事都交給靖榮一個人來做,趁此機會提拔一下其他人也好。軍隊裏還是有好幾個當初封地時候一起出來的人,雖然年輕了些資歷也差點,到底可堪培養,日後一旦邊關有事也好有人可用。”
笙歌點頭:“等我回來。”
沈笙歌到達疫區的第三天,姬清的桌案上便呈上來一封八百里加急。
江都兵變,逆王舊部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發動起義。
“偽王假借兵禍竊取天下,倒行逆施不忠不孝,國內賢良不是舉族潛逃他國,就是被他的爪牙網羅罪名死于酷吏刑罰。天下災禍四起,正是天棄大周久已。”
江都豪強門閥叛亂,一時之間,各地的官宦權貴子弟紛紛響應彙聚。